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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我为人间客(七) ...

  •   “其实你压根就不信我。”南宫屠玄追上了江庭芜,开口便说道。

      江庭芜望着眼前的路,从客栈出去,辽阔的天际就被各式各样的房屋遮挡住,商户们穿梭在她的眼前,没有谁因为她而停留。

      客栈一旁就是一湾河流,桥上人们穿行,岸边人们饮茶对坐,放着花灯。挂着无数红绸的古树被风一吹,树叶便轻轻地摇曳。客船在平静的水面上从这头游到那头,里面坐着的客人生出一点淘气,用手在水面上,搅起阵阵涟漪。

      江庭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半晌才转过头去,看向南宫屠玄,轻笑了声,回答他道:“二皇子,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觉着好笑吗?”

      “我有什么好笑的。”南宫屠玄把扇子收起,又给她指了方向,道,“表妹,东市在桥那边,你别走错了。”

      江庭芜被他转移话题的能力给弄得哽住了。

      她看着对方一脸笑意,觉着对方似乎是故意这么喊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皱起眉头,说:“你别喊我表妹。”

      “这可不行。”南宫屠玄说,“戏得演全套,你自己不也清楚么,表妹?”

      江庭芜这下确定以及肯定他是故意的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生气,他是这大晋的宁王,要是在街市上被人揍了甚至死了,明日她就得下狱了。

      她硬生生逼出一个微笑,说:“行,表......”

      江庭芜实在说不出那个词语,话说一半,头就撇了过去。南宫屠玄目不转睛地含着笑看她,大有她不说出来就不罢休的意思。

      江庭芜这辈子就没这么生气过,若非人在屋檐下,她一定要把南宫屠玄揍得鼻青脸肿。

      她深呼吸了许久,最后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含含糊糊地哼出了声。

      “表哥。”

      “我在。”南宫屠玄十分欠揍地回答。

      江庭芜不想理他,直接就往东市那头走了。南宫屠玄玩够了,就没再多说话,跟了上去。

      东市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江庭芜只是随便走走,就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点。

      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挤在街道旁,卖糖葫芦的、胭脂水粉的,还有旁的东西的,全都吆喝着生意。而再往前面走,就能见到那话本里写过的瓦舍,这瓦舍里统共有十多座勾栏,台上的人唱戏,底下的人们就把他们全堵了个水泄不通。

      江庭芜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站在人群的外围看了一会儿,忽然不知为何被人拉住。

      她下意识想用巧劲将那人弄开,但转过身时却发现对方只是凡人,若是真这么做了,多半对方的手也废了,于是只好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挣脱。

      可对方手劲不知为何如此大,看上去像是做惯了这种事情。江庭芜被她没头没尾地从人群中拉出来,只听见她道:“贵客来往这边请啊,这里头的小倌可比外头表演的要更俊俏呢,保管您满意!”

      江庭芜似乎意识到什么,她一抬头,就见这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怡秋馆。

      接着,她就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闹哄哄地推进了这馆里。

      江庭芜没下到这人间过,但也从话本子里了解过这是什么地方,她一直等到周围的人都散了,才抬眼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整个馆内几乎没有什么光亮,仔细闻闻,就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香,热意从低处爬上来,一直爬到脸上。周遭来来往往的女人男人们全部醉了酒,被那些小倌们搀扶着上了楼,门一关,蜡烛便点上了。

      这种环境下,的确适合一度春宵。

      她见识过了,本没打算在这儿多停留,可老鸨却突然迎了上来,笑意盈盈道:“这位姑娘我瞧着眼生,是刚到京城来吧?来来来,我这怡秋馆啊,要什么样的倌儿都有,保管您满意。”

      她没见过这种热情的架势,刚想要拒绝,可是脑子忽然一转,想到了什么,便对老鸨道:“我爱读书,蠢的我一概不要。最好那人还能有点见识,要不然与我聊起这几日里京城发生的事情都会显得无知。”

      “瞧您这说的,我马上给您挑个聪明的过来。”老鸨拉着她往楼上走,又招呼了人将她带到二楼的屋子里,一掀开帘子,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

      江庭芜一闻便知这是催//情的香料,等招呼她的人出去了,便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

      春日的风和着外头的雨飘进来,吹得屋子里的铃铛摇摇欲坠,发出寂寞的空响。

      江庭芜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人推了门进来。江庭芜回过头去,发现正是那老鸨说的小倌。

      小倌长得清秀,行事也算不上怯懦,只是眼睛里头蕴着看得出来的恐惧,进来时抱着一把古琴,对江庭芜行了礼,道:“娘子。”

      他这话说的极小声,语气里全是谄谀奉承与趋附。江庭芜瞧了他一眼,就让他把琴放下,自己寻了窗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看你抱着琴进来,你很喜欢弹琴么?”江庭芜如同闲聊一般扯起话头。

      小倌点了点头,道:“回娘子的话,是的。”

      “那你弹一曲给我听听吧,最好是时人欣赏些的,那些陈腔滥调的曲子就不必弹给我听了。”江庭芜将背倚在靠椅上,说。

      小倌不敢多言什么,依着她的话,弹起了近日京城最流行的曲子来。

      江庭芜听了一阵,给自己斟了一壶茶,道:“我初来京城,才知道这京城流行的曲子如此有趣,听上去没有一丝前后逻辑。”

      小倌捉摸不透江庭芜的意思,只好一边弹琴一边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先前这京城流行的并非这种曲子,都是些凄凉的爱情故事。只是自从......那里出了那事情后,外头的人们就爱上了这种奇闻异事,自然也爱听一些这样的曲子。”

      “那里?”江庭芜抬起眼看向他,“那里是哪里?”

      小倌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你不用避讳我。”江庭芜露出尽量平易近人的微笑,又把语气放得很轻,“就当是情人间的悄悄话,我怎么会去同别人说呢。”

      她见小倌面色还是为难,不愿说,便干脆收起了笑容,整个人都显得阴冷起来。

      那小倌被她吓得一颤,连琴也不敢弹了,跪了下去,道:“娘子勿怪,娘子勿怪。并非小人不愿说,只是那里指的是......”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头往西边指了指。

      江庭芜思索了一阵,才意识到这西边就坐落着皇宫。

      她没让小倌站起来,就这么俯视着瞧他,说:“这有什么,我说了,就当是情人间的私语,我听一耳朵,明日就忘了。你既然朝我提起了,还害怕指名道姓?”

      江庭芜轻蔑着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冷的,那语气就如同刀子割在皮肤上,一点一点地凌迟着小倌。他背上冒着冷汗,不敢接这话,也不敢再多说一个不字。

      “说吧。”江庭芜极快地接上话,“皇宫里出了什么事,让这京城的风向都转了?”

      “是,是听说,听说这皇宫里忽然有东西活了!”小倌说,“那东西谁也看不清楚,就在那夜晚,忽然从山里飞了出来,把那御花园里头的树砍了一半,还伤了好几位娘娘,险些就把陛下也惊着了。听说大内高手全部出手,也没能找到那东西在哪。”

      “完全没人看到它长什么样?”江庭芜问。

      “没有!”小倌笃定地说。

      江庭芜问:“这倒是奇了,可这也只是听说的事情,你们就这么深信不疑?”

      “那宫内的人都这么传的,听说陛下想把这事情压下来,可任谁遭到这事情都吓得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信了。”小倌的声音越发没有底气,到最后泄了气,“娘子,我也就只是听说而已。”

      “我没怪你。”江庭芜把茶盏放到一边,又看着他手撑在地上,道,“你起来吧。”

      小倌忙道感谢。

      “除了这件事,京城里还有别的新鲜事么。”江庭芜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还有一件。”小倌回答她说,“但......那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罢。”江庭芜看着他。

      小倌看着她冰冷的眼底,差点又给她跪下,心说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告诉她算了。

      “是最近流言四起,不知道他们从哪传来的。”小倌抿了抿唇,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真没人经过,才极小声地道,“说这龙椅上坐着的人,是假的。”

      他闭上眼睛,等着眼前这位非富即贵的贵人大怒,然后把他弄死。他贱命一条,死前还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自己倒也觉得值了。

      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

      他愣了一下,悄悄地睁开眼睛,却见对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攥着茶盏,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接着,他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还好下到人间前问欲燃要了一些忘忧水。”江庭芜看着眼前昏死过去的小倌,将忘忧水给他灌了下去,接着把他拖到床边,“你呢,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什么也不记得了,就当是纵//欲过度吧。”

      她做完这件事,看向窗外。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丝丝的凉风还在没完没了地往屋子里灌。

      江庭芜借着这股风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把自己从小倌那得到的消息全部捋顺了之后,这才打开门决定离开。

      一开门,她就看见南宫屠玄站在门外。

      窗外的风还在吹,把她的衣角也吹得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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