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死对头碰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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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二月，天暗的格外早，白天的湖光山色被揉做了一团浓重的黑，蜿蜒的跨湖公路，像是一条光带，将稹湖劈成了两半。一辆迈巴赫平稳地驶过夜色，穿过一片茂密的水杉林，最后在湖对岸一座私密性极好的江南园林前缓缓停下。
副驾驶的车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人踩着高跟皮鞋走了下来。她个头虽不高，但浑身散发着干练的气质。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搭配着得体的灰色西装裤，外罩一件长大衣，一头柔顺的黑色长直发垂落在胸口，耳垂上戴着一对简约精致的双C耳钉。
严楚青快步绕到车后，拉开后车门，恭敬地说：“沈董，到了。”
男人修长的身躯缓缓从车内迈出，严楚青即便穿着高跟鞋，也只勉强到他的胸口。
“媒体矩阵的宣发到位了吗？”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稳。
严楚青连忙加快步伐，领先几步为他引路，“到位了，第一批通稿已经发出。”
“做得不错。”夜色中，他笑了声。
严楚青靠近他一侧的耳朵酥麻了一下。
涵玉园的经理已在门外寒风中等了许久，不住地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见来人，他立刻热情地迎上前来：“沈董，您的客人已经到了。”接着，他转身接过严楚青手里撕了标签的红酒，“严秘，我来拿。”
“茶点安排下去了吗？”严楚青问，够得上在涵玉园用餐的都是重要人士，马虎不得。
“您放心，都安排好了，岩茶配红苕饼……”孙经理正要细说，却被男人温声打断，“老孙，这些细节你来把控就好，不用和我汇报，我信得过你。”
对方寥寥几句夸赞，就让孙经理喜笑颜开，步履生风，就连胸膛都挺高了几分。
一路经过几座临水而建的楼阁，翻过假山石阶，最后在葱郁的常青树掩映下进入小楼上层，推开门，一阵暖浪翻滚而来。
侍应生见到经理身后的男人，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又立刻藏得滴水不漏，恭敬地躬身问好，而后接过他手中的大衣挂上衣架。
男人对她笑了笑：“麻烦了。”
年轻的女孩红着脸退出包间，即使抿起嘴也藏不住眼中的雀跃。
严楚青很能理解小姑娘对沈知叙的仰慕，毕竟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是恒达集团的现任掌权者，而涵玉园不过是恒达旗下星罗棋布的产业之一。
况且，这些年她自诩见过足够多的世面，却还是会忍不住感叹这位顶头上司的好样貌，肤白如玉，双眸长而明媚，五官舒展大气之余又不失精致，高挺的鼻梁压着一副银丝边眼镜，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刻在骨子里的修养。
有钱、有颜、有手段，还没有架子的男人，谁能不喜欢？
听到声响，大漆描金的屏风后快步走出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啤酒肚明显，他热切地拉过沈知叙的胳膊，“沈老弟，费书记、刘局已经到了。”
唐明，丰茂发展的董事长，论年纪可以当沈知叙的爹了，却和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一口一个“老弟”地叫着。老唐仗义，各条道上都吃得开，也真心瞧得上沈知叙的为人。沈知叙只问了一嘴，他就立马把线牵起来了。
“这次能拿下金山湖的项目，多亏了唐哥为我引荐。”沈知叙低声道了声谢。
入了座，他和在座的众人一一打招呼，“不好意思，来迟了。”
“诶，这不还没到点嘛。”老唐身边一个穿着藏青色涤纶行政夹克的秃顶男人冲他摆摆手，接着又道：“我和费书记来了这里吓了一跳，没有特别贵的菜吧？我们现在请客都去单位食堂的小包厢。”
涵玉园一贯没菜单、没标价，只过问每个人的好恶。沈知叙见书记还没开口，就知对方还有顾虑，亲自为对方斟了杯茶，温和地说：“怎么会，这边也就环境好一些，吃得也不过一顿家常便饭，今天的鲢鱼是从自家的渔场钓上来的。”
严楚青见状，立刻笑吟吟地补充道：“费书记，渔场一直都对公众开放，六十块钱钓八小时，不限鱼种，我们也是钓到什么吃什么，今天沾了您的运气才吃到了这口，不信您问唐董？”
唐明举手作证：“对，真是这样的！我还去过呢！”
闻言，身材清瘦笔挺，头发半白气的男人才中指敲了三下台面，回了个扣指礼，“下回到你的渔场去看看。”这位没什么别的爱好，钓鱼算一样。
“那太欢迎了！”沈知叙微笑着回应。
酒过三巡，唐明脸颊上飘了两坨红晕，他举着杯子，勾着沈知叙的肩，指着碗里细嫩无骨的鱼肉道：“老哥我还是最好你家这口。”说罢又半背过身凑到沈知叙的耳边低声道：“咱们先说好啊，你可要记得给我留个地儿，等我老了可要倚仗你沈老弟了。”
沈知叙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神格外真挚，“那是一定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了。”
金山湖的地在恒达的规划里将会建成高端疗养院，购买恒达旗下的金融产品投资超300万，就可以获得入住资格。说白了，这与高端俱乐部会员资格没差，都是一张进入上流圈层的入场券。
这块地本来已经与沈知叙无缘了，自他接管爷爷的遗产恒达起，秦氏的天勤商业就像疯狗看到肉一样，追着他狂咬。恒达开了条天街，天勤就在对面建商厦，回回如此，两家斗争的激烈程度好比“金拱门”和“肯爷爷”。
这回秦家又明里暗里动用了点关系，让金山湖项目内定了天勤，要不是出了那件事……
张局持着酒杯砸了砸嘴，余味悠长，回味无穷，他眯着眼睛一副餍足的模样，“我今天早上看新闻说，秦岐把他那私生子停职了。”
“出了事总得有人顶锅。”费书记轻飘飘地说道。
唐明嗤笑了声，摇摇头，“要说秦岐也真够狠的，没脑子的大儿子办砸了事，就让这私生子背锅。那巴掌哟……那脸肿的，啧啧啧……”
说起秦溯，比起他强硬的手腕和杰出的头脑，更被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并不光彩的身世。整个余江无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秦岐的私生子，眼看着把大儿子养废了，偌大的产业后继无人，才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认了回来。
要说这秦溯也相当争气，虽说级别在大哥秦铭之下，却是招商工作的实际的负责人。秦溯势头强劲，连沈知叙也不得不正视此人。
这次的事还得从两周前说起……
余江近海，台风年年有，今年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劲，全市停课、停工。台风肆虐过境，乌云压顶，暴雨倾泻而下，道路两侧的绿化带中，树木不堪重负，拦腰折断，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高楼颤抖着在强风中遭受凌迟，一些建筑的外墙皮簌簌剥落，同时伴随着尖锐的玻璃爆裂声。
天勤未完工的楼盘里，一条防风围栏被吹落，出来找狗的行人正好走在下面，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到现在还在ICU躺着。大概是对赔偿条件不满，伤者家属带了几个有影响力的网红博主堵在天勤集团的门口，要向负责人讨回公道。
秦溯傍晚从公司离开，车刚驶出栅门，就听到那头喊了声，“就是他！他是小秦总！”随即，乌泱泱一波人一拥而上，拍窗的拍窗，拉门把手的拉门把手，还有的举着手机隔着玻璃往他脸上怼，不管他怎么鸣笛都没有用。
安保眼看事情不对，赶紧拉了堵人墙护他离开。哪知，刚踏出车，还没等他说话，就有人上手拽他。安保隔开了那只手臂，那人嚷了一句“打人了！天勤保安打人了！”事态立刻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脱轨狂奔，直接发展成了群体性肢体冲突。秦溯挨了好几下，这还没算上后来他爸甩给他的两个耳光。
那条直播视频虽然下架及时，但仍然小范围的发酵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事情，上边觉得风险太大，转而向恒达递去了橄榄枝。
“沈老弟你别不信，有的东西啊，它就是命！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到了手也会飞走。”唐明和沈知叙碰了碰杯，带着金表的粗手轻描淡写地一挥，而后哧哧地笑起来。
沈知叙摇了摇头，“这次也就是我运气好，承蒙费书记、张局看得上我，还有唐哥给我托底。”接着，又惋惜道：“要是让小秦总来做，也一定不差。”
费书记赞道：“你这年轻人格局大。”
沈知叙谦逊一笑。
唐明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扶着脑袋凑到沈知叙身边低声笑道：“这下东边儿旅游度假区的那块地皮你也稳了。”
沈知叙忙道：“不敢说，八字还没一撇。”
严楚青见唐明喝得有点高，怕他说多了坏事，连忙给他夹了俩筷子菜，“唐董吃菜，尝尝这个…….”
唐明拍了下脑袋，清醒了些，不好意思地朝沈知叙笑了笑，“沈老弟，你看我……喝酒喝酒……”
酒瓶“嘭”的一声落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另一头，秦溯把自己关在书房，喝得醉生梦死。
他毫无形象地仰坐在办公椅中，一手举着酒，一手夹着烟。身上穿的还是三天前白衬衫，现在已经沾满了酒气和烟草味。英俊的脸庞因颓废的胡茬而略显不羁，一绺头发垂落眼前，阴冷的双眸藏在发丝下，直直盯着电脑对话框中的信息，将他害到这种境地的男人，此时正春风得意的出现在本该属于他的晚宴上。
他将烧到头的烟蒂丢进酒瓶中，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沈知叙亲自把几人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开后，扭头问严楚青：“怎么回家？男朋友来接你吗？”
“他出差了。”严楚青答。
“叫个车，早点回家，明天找财务报销。晚上注意安全，我陪你等车到。”沈知叙双手插兜，冬天特有的寒冷使得他口中呼出一股股白雾。
严楚青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出色，还这么体贴的人！虽然让她干起活儿的时候来也不做人，但该说不说，人品没得挑！
车很快就到了。
沈知叙冲她点点头，转身折返回停车场，就在离迈巴赫还有几步之遥时，一束强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沈知叙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随着一声巨大的油门轰鸣声，仪表盘上的车速狂升。
黑车笔直朝他驶来。
沈知叙反应极快地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对方也猛地踩下了急刹，车停在离他不足半米的地方。没能看到死对头惊慌失措的模样，秦溯大为失望地咂了咂嘴。
一旁的司机连忙要上前查看老板的状况，被沈知叙一个眼神制止了。门一开，沈知叙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秦溯穿着单薄的衬衫，单手架在门框上，冲他挑衅地笑，脸上还带着淤血化开后青黄的伤。
沈知叙脸色微沉：“小秦总酒驾还杀人未遂，这该判几年？”
秦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辞，扶着车门一阵放肆地狂笑，“我怎么会撞沈董呢？我不过是以为路中间窜出条野狗，这不，看清是沈董吓得立马刹车了。”
沈知叙没有理会他的出言不逊，淡淡地打量着他，秦溯其人虽说行事作风张狂了些，但从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
秦溯抬眼，露出阴鸷的神色，眼底是压制不住的疯狂与不甘，“沈董好手段！”从他开车出去，在集团外被闹事的人围堵，举着手机直播，到他说的话被断章取义截到了网上，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温文尔雅的人授意的。恒达从沈知叙接手前业绩下滑的企业，摇身一变成为这两年势如破竹的蓝筹股，掌舵人自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无害。
沈知叙清冷的眉目微微一抬，丝毫没有被揭穿后的心虚，“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要乱说。”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刺向秦溯。
秦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怒极反笑，逼近一步，“沈董敢做不敢当？”
沈知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自家看不懂事的弟弟，面不改色地说：“小秦总应该谢谢我帮你下架了视频。”
秦溯怒不可遏地指着他，“要没有你欲盖弥彰地下架，网上又怎么会掀起风浪……”这个行为看似在帮他，可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沈知叙拿捏人心的本事可真是高极了！
“你被打伤的事，我很抱歉。”沈知叙这句话是真心的，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秦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他眯起眼，语气带着一丝危险，“光嘴上说说就太没诚意了，这不得还回来。”他伸手抓住沈知叙的衣领，重重一拳挥了过去。
面对他的突然发难，沈知叙躲避不及，只能还手回击。这样有损形象的事，沈董生平最厌恶。
只不过，他没来的及还手，秦溯忽然浑身一颤，弓着腰，低下了头，“呕——”
沈知叙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湿热，猛地推开他，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吐过一身。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秦溯连喝了三天，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被他一推，倒在草丛里，甚至来不及站起身，就趴在花坛里吐得撕心裂肺。
沈知叙皱着眉头，低头看向大衣上的血迹，面色不善的打电话叫救护车。
秦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把打掉他的手机，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歪着头张狂地笑，言语轻佻：“沈总这下可要闹出人命了。”说着，死死拽着沈知叙，一头往下栽去。
沈知叙本想叫人拉开他，但秦溯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神智不清还死拽他不放。无可奈何，沈知叙只好扶他上车，让司机去医院。
在车上秦溯神智不清，拽着他的胳膊，嘴里还在模模糊糊地骂沈知叙，那脏得……司机都不敢听。末了还说了句，“我送了你……你一箱开塞露，多洗洗脑子……记得查收……”
沈知叙那张常年冷静自持的脸终于彻底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死对头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