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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这竹屋内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之后有些许微弱的交谈声,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串竹制风铃,制作略显粗糙,上面绘制着一些带有童趣的涂鸦。

      “你……要不先把我放下。”

      杜兰德尔看向蜷在怀中微微挣扎的人,顺从地将他放下。

      得到自由之后,边堰微微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四肢,将手搭在门把手之上。

      炎热的暑气被层层叠叠的竹篾墙隔在室外,阳光被缝隙筛成细碎金斑抖落在五彩斑斓的涂鸦上,不免让人晃了眼。

      “咔嗒。”

      微风吹过,细竹条串起的竹片轻轻晃悠,微微握紧的手再度松开。

      他真的还有脸去见那个人吗。

      熟悉的温暖覆上指节。

      竹门嘎吱嘎吱响,门内人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竹门之后,那个早已在记忆里变的模糊的身影慢慢显现在眼前,熟悉的月青色长袍,往日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微弯下,那双苍劲有力的双手正在轻柔地为面前的小孩涂抹着药膏。小孩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衣袖上,将衣袖抹上一点暗色。

      老者轻轻捏了捏小孩粉嘟嘟的脸颊,猝不及防地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小阿堰,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小黑肯定喜欢。”

      原本哭泣不停的小孩脸“腾”地红了起来,眼泪也不留了。只是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才不是!……嗝……小黑……嗝……是猫……”

      “可你现在不就是一只小花猫吗。”老者笑着拍着小孩的后背,掌心带着暖暖的气。

      眼前这一幕其实也只是以往一个平凡的午后,早已在记忆的洪流里消逝不见。只是看着看着,就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夏天。正因为不小心打破茶盏而哭泣不停。

      他近乎贪恋地享受着这一幕。

      “师父,你手上这是什么呀。”稚嫩的童声响起。

      随着孩童的指引,可以看到老者的手腕上有一个繁复扭曲的金色痕迹,乍一看就像是符咒上的字迹,但是仔细一看又只像一团不小心染上的墨迹。

      “没什么,不小心将墨水粘上去了。”老者拉扯着衣袖,将痕迹掩盖。

      很奇怪,边堰完全不记得看到过这团小小的墨迹,就连现在再次看到它也没有那种微妙的熟悉感。这墨迹就像是突如其来插进他记忆里一样。

      很不协调。

      “吱——呀——”

      木地板响起,面前的老者牵着孩童直直朝着二人走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边堰垂放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微微抬起,却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直直穿过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抬起的手又放下。

      对啊。

      这只是一场回忆,并不是那个蝉鸣阵阵让人晕眩的午后。

      他顺势想要跟随二人的脚步而去,却在踏出门槛的那刻回头望向立在屋内并没有跟随上来的杜兰德尔。对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竹叶上,却又像是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绿色,不知飘向了何处。

      “怎么了?”

      手上传来不同于自己体温的微凉触感,杜兰德尔回过神,眼底还带着未散去的空茫。

      “你师父刚刚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那种诡异的注视感,就连现在都未曾散去;明明那位老者的视线一直盯着面前的小孩。

      “喵~”

      一只雪白的毛球不知何时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此时正平躺在边堰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尾巴一晃一晃的穿过他的小腿。

      “喵喵喵……喵喵……喵……”

      血从雪白的毛发里不断涌出,眩晕感再度袭来,眼前的一切不断扭曲,晃动,地板似乎也在不断翻涌,他甚至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就在即将跌落之际,一双手扶住了他。

      这种触感,熟悉而又陌生,原本光线昏暗的房间突然明亮异常,他就好像泡在一片温暖的水里,从这具身体抽离了一样。

      就那么看着,小黑身上的血将它素来白净的毛发染红,而他却无动于衷,就像是那一天一样。

      那个不知道被谁狠狠抹去的那一天。

      在恍惚之际,身边似乎产生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几乎是本能地走向了那个令他怀念的,熟悉无比的地方。

      就好像溺水之人终于获救,意识回笼,他终于从那团温暖纯净的水中脱离。

      已经被血染成赤色的小黑蜷缩成一团,就像以前无数次午睡那样安静,只是它的雪白的毛发不再蓬松,阳光洒落在它耳尖的绒毛之上,却再也暖不透那片沉寂。

      边堰颤抖的双手穿过它小小的身体,是那般无能为力。

      脑中的记忆残缺不全,无论如何努力回忆却无法想起那一天。只有师父临终前歇斯底里的大喊,小黑逐渐微弱的叫声,在脑子里不断盘旋。

      他究竟是谁。

      “呼噜呼噜。”

      已然死去的小黑却突兀地发出呼噜声,小小的舌头不断舔舐着身上的血迹,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手臂处传来微微痛感,边堰看向一旁的杜兰德尔,对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身体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那个符文,是唤神咒。”

      顺着对方的视线,边堰看到复活的小黑身上有一块渐渐变为暗色,那块暗色就像是一群小虫,不断的排列组合形成一个繁复扭曲的图案,那图案像是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不断的蠕动着,发着光。

      杜兰德尔看向抱在怀里的边堰:“你……会唤神?”

      怀中之人挣脱怀抱,白皙纤细的手臂上赫然印着几道红痕,指腹的力道凝成了清晰的印记。

      “我不……知道。”

      原本笃定的回答在想到丢失的记忆之时生硬扭转。

      他抱起复活之后的小黑,被刻画上这个符文的小黑仿佛实体化了一般。柔软的腹部,厚厚的绒毛,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地睁着,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人。

      边堰心不在焉地抚摸着重新变得蓬松的毛发,“那位神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跪坐在地的杜兰德尔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没有人见过他的本体,甚至有人说他可能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世人只说他无所不能。”

      “那他,能不能复活逝去之人。”原本还在抚摸小黑的手突然停下,惹得小猫叫个不停。

      杜兰德尔抬头看向垂眸的边堰,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

      “我也想知道。”

      明明在笑着,可是那笑意却不抵眼底,血色的瞳孔像蒙着层薄雾。

      看着那样的表情,边堰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师父!大白又干坏事了!”

      屋外,孩童的声音响起,打断屋内的寂静。

      怀中的小黑轻跃落地,挣脱怀抱,朝屋外奔去。

      看着小黑身上的黑色印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师父,你手上这是什么呀。】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跟随小黑的脚步往外奔去。

      屋外的小阿堰抱起小黑,一边拍着白色毛发上的脏污,一边念念叨叨着:“小黑你跑去干什么了,身上脏死了。”

      小阿堰的身边,躺椅嘎吱嘎吱作响,他的师父正躺在上面,一柄扇柄已经磨损起毛的老蒲扇盖住眼睛,像是在午睡。明明没有任何人在看着他,他却像是杜兰德尔所说那样,无端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注视感,就好像身边有无数双眼晴,在凝视着他,窥伺着一切。

      “好久不见。”

      “阿堰。”

      裹挟着热意的风吹过,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怎么会在另一个世界听到一个早已逝去之人对他说话。

      躺椅依旧嘎吱作响,躺在上面的老者也并没有任何动作,宛如睡着了一般,就好像刚刚的那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望向身后迟迟跟来的杜兰德尔,急切地问道:“你有听到什么吗?”

      还不等对方回答,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

      “呀,你就是我们家阿堰的本命剑吧。”

      试图跃上躺椅的小黑僵在半空,小阿堰的小拳头落于低眉顺眼的大白脑袋上再没挪动,就连踏步走出竹屋的杜兰德尔都停止了动作。

      时间像是再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躺椅上的那人掀开老旧的蒲扇,缓步朝他走来,脸上挂着如以往一样的笑容。

      边堰的眼眶泛起红色,话语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师……父?”

      一双大手覆在他的头上,老者依旧是笑着的:“阿堰是大人了,不能再哭的像小花猫一样了。”

      “对不起……”

      他垂下头,死死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肉里面。

      “我从未怪过你。”粗糙而又温暖的手将泛白的手掌铺开,老者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盒药膏,在遍布伤痕的手掌上轻轻擦拭着。

      看着几乎与刚刚一样的场景,一滴泪从眼角滴落:“可是,我……不记得了。”

      “那就全都忘掉。”涂满药膏的手被老者轻柔地用层层纱布包裹。

      边堰微微勾起嘴角,就像小时候那样,“师父,我找到自己的本命剑了。”

      “看到了,我们家阿堰真厉害。”老者一边收着药膏,一边微笑着。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剑灵呢……”

      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两件事之间毫无任何逻辑而言;似乎在师父面前,他永远是哪个不成熟,爱哭的小孩子。

      而师父也会永远笑着,听着他那些天马行空的话语。

      在在这时间不会流逝的地方,他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过了一瞬。

      “对了,师父。”

      “嗯?”

      边堰的笑意微微一顿,翘起的嘴角一点点往下收,刚才还泛着光的眼尾慢慢垂下,眼里的温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你究竟是谁。”语气不符刚刚的欢快,透着满目的疏离。

      而那老者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那副令人作呕的虚假。

      “你在说什么,我不就是你的师父吗。”

      “你不是。”

      他语气越来越沉,每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甚至带着点奇异的顿挫感。

      那副令人作呕的表情终于停住,老者就像是瞬间被抽去灵魂的傀儡,双目失神。而他干瘪的肚皮则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涨大,宛如一位孕晚期的孕妇。

      让人晕眩的日光渐渐消散,声嘶力竭的蝉鸣逐渐远去,被定格的画面就像流沙那般,被风吹散。

      最后,一切都变为虚无。

      如同那日在王宫门口所见一样,身边是无边无际的黑,脚底踩不到任何实感,却也没有坠落的失重感。

      唯有视线内的老者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着,在他被撑到透明的肚皮上按压出扭曲的印记,随着印记越来越突出,那块皮肤被拉扯的宛如纸一样薄。几乎能够透过皮肤看见里面的生物,那是一种从未见过,无法用任何一种动物来比拟的怪异玩意。

      “噗。”

      就在诡异生物终于撕开“包裹”,破茧而出之时。

      无边黑暗中突然裂开了无数的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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