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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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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赶慢赶,岳邈终于在入夏前回到京城。进京前他已与岳遥传信了自己到达的时日,但岳遥不在府中。既不在府中,又未留只言片语,想来只能是长公主急召。
      未做他想,只叮嘱齐管家收拾好他带回来的东西各自送人,还未彻底歇上一口气,只见得宫中来人,让他进宫面圣。
      岳邈原先是三品京官,但单独面圣这还是第一次,御书房的砖还凉着,岳邈双膝已经隐隐作痛,终于听见大启帝开口赐座。
      刚落座,大太监黄寅便传给他一份军报,里头呈的内容是曹庭柏率西北军大退狄戎,更是一枪将狄戎首领亲弟大将军穿心挑落马下,由此退敌于百里之外,大震我军军威。
      岳邈一目十行,大启帝已经开口,问他此西北一行,看曹庭柏如何。
      曹庭柏的功绩赫然在目,大启帝还要问他“如何”。岳邈不敢多言,只挑着大启帝曾经夸过曹庭柏的词又褒奖一遍。却听大启帝哈哈一笑,“岳卿不必惶恐,朕这一问不为功绩,只为他为人。”
      “曹将军克己奉公,光风霁月。”
      “哦?岳卿对他评价这么高?”大启帝悠悠道,“那依岳卿看,他可配得上朕的长公主?”
      岳邈一凛,只觉后背一瞬间冷汗泛起,御前问答,他强行稳住神态,小心开口:“曹将军府上还有前将军夫人遗子,又为守边常年远居西北,公主千金之躯……”
      “他那遗子是小十二的伴读,曹庭柏教得不错,馥儿也见过,无妨。”大启帝笑道,“至于西北,男儿要建功立业,馥儿也不是那般吃不得苦的娇女儿,作为我大启长公主,便是随夫留在西北,又怎么不是一段佳话?”
      大启帝看似心意已决,岳邈只能再拖延一句:“陛下说得极是,但婚姻大事,长公主殿下对这门亲事可觉得满意?”
      “馥儿被朕惯坏了,总说些什么不愿嫁人要留在宫中陪朕的昏话,朕也确实舍不得她,”大启帝有些伤感,摆了摆手,“只是眼下其他公主也到了必须婚配的年纪,她做长姐的不嫁,于礼不合。这满朝文武,朕与皇后挑了半天,觉得只有朕的大将军才配得上朕的馥儿。”
      三两句话的时间,岳邈几乎已经能够猜出这次突如其来的鸳鸯谱是由谁始作——太子李礽。
      他已知曹庭柏不会为李馥做马前卒,干脆让大启帝为这二人赐婚,将李馥赶出宫中乃至赶出京城,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为长姐觅得如意郎君,为功臣降下天家恩赐,这是无人可置喙的阳谋。
      但没人在意曹庭柏的想法。
      别看大启帝眼下要长公主随夫西北赴任的话说得好听,曹庭柏若是真成了公主驸马,第一件事就是交出手中的兵权,再回不去他心心念念的西北。日后长公主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曹念融就真成了见不得光的遗子。这会比杀了曹庭柏还叫他难受。更何况已长公主的性子,她要是不肯放弃争位要与李礽斗上一斗,曹庭柏能不能活着到大婚之日都是个悬念。
      岳邈心念急转,只想在大启帝几乎已定的心意里为曹庭柏挣出一条生路来。
      他迟迟无话,大启帝已有些不耐,“岳卿还有顾虑?”
      岳邈双腿一软,从小凳上扑倒在地,二话不说开始磕头,不一会的功夫,黄寅得了大启帝的示意来扶他时,额前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岳卿这是何意啊?”
      “陛下,”岳邈一咬牙,又重重磕下一次,“臣死罪。”
      “哦?”
      岳邈又磕头,满目尽是自己额前血染红的地砖,他声音发抖:“臣有分桃之好,西北一行对将军起了心思,蓄意沾染。是以臣回京前,已与将军定下终身。”
      大启帝定定看了他一会,“男风可是京中最瞧不起的行当,你当真?”
      岳邈抖着手从怀中掏出画有曹庭柏人像的熟绢放在身前,又深深伏下身体,“臣不敢欺君。”
      良久,浑身被冷汗浸湿的岳邈只见黄寅的靴子走到他跟前,拾起了那熟绢。
      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大启帝终于开口,“叫人去看看你的伤。”
      竟是不再提曹庭柏的事。
      但不提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是这件事终究让大启帝不满,回京三月,长公主的婚事虽已被搁置,据但岳邈还未被安排新的差事。
      岳邈此时没有官职,与宫中的一应事宜只能靠岳遥传话。岳邈不敢与岳遥说自己面圣时惊世骇俗的言论,又见他久久不被安排官职,便以为他是御前问答不利失了圣心,只望着他叹气,竟然也不再与他多说长公主的事。
      岳邈本来也不欲参与到皇位争夺的事端里,此刻因祸得福。他养好了伤,索性多往将军府去,顶着王楯探究的目光与曹念融作伴。
      夏意渐浓,岳邈赋闲已近三月,他正寻了稀罕冰食给曹念融送过去,忽然又见宫使来,让他立刻进宫。
      估计这就是他最后结果的宣判。
      岳邈整理衣冠,随宫使再次来到御书房。
      踏进房门,他却愣在当下。
      房中除了大启帝,左侧是长公主李馥,右侧是太子李礽,跪在正中腰背挺直的,赫然是半年未见的曹庭柏。
      大启帝居然没有信他的说法,还要暗召曹庭柏回来当堂对质!岳邈心下大骇,只能先跪下分别拜过,又膝行至曹庭柏身侧与他一同跪好。他打定主意,若是大启帝发怒,便将一切事端揽到自己身上。
      清清白白做长公主驸马,总比糊里糊涂丢了命好。
      正忐忑间,只听李馥“噗嗤”一笑,“行了太子弟弟,瞧你乱点的鸳鸯谱。这二人两情相悦的事岳邈说了你不信,如今大将军也承认了。曹将军可是奉父皇的旨秘密回京,总不能又是岳邈想办法串通了吧?”
      岳邈一怔,才反应过来在他到之前,面对天子、太子与长公主三位天下最能掌管杀生的人,曹庭柏竟然真的应下了他的说法,陪着他在御前欺君!
      “是我关心则乱了。”错愕间,只见李礽和顺笑道,“我只是记得皇姐曾经对曹将军极其看重,曹将军深陷牢狱时还是皇姐为他奔走解救,想着万不能错失一对好姻缘。眼下误会尽消,还望父皇与皇姐原谅。”
      “你也是好心。”大启帝缓缓开口,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二人,“既是两情相悦,朕索性为你二人赐婚,堵了天下悠悠之口。”
      这哪是赐婚,这分明是大启帝动了怒,又要保持明君的气度,借赐婚一事来给他们难堪。岳邈想自己原本名声也就那样,倒不太在意,但是曹庭柏何至于被连累至此?他刚放下一点的心又高高提起,磕头如捣,“陛下……”
      “父皇,”李礽与他同时开口,劝道:“曹将军先前已受了不少委屈,若是又出与男子赐婚的事,民间还以为是天家苛待,于父皇名声无益。”
      大启帝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馥儿怎么看?”
      “将军为国征战,是有功之臣;岳邈为官多年勤勉尽责,也算是有功。父皇不如放他二人一个恩典,叫他们哪来的哪回去,”李馥笑意盈盈,好似玩笑,“不然我怕哪天太子殿下又动了点鸳鸯谱的心思。”
      “也罢。”大启帝被李馥的笑语哄好了些许,也不再提赐婚的事,只说狄戎求和使者不日要到京中,让岳邈顶了礼部左侍郎的差事接待,将二人放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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