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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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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场人物:华芷攸,任尹阑,夏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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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小姐,你的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任尹阑站在我面前,他手上的光华渐渐灭了,先前被风吹起的灰蓝色的长发此时也整齐地披在背上。
我扔掉手里的纸符,叹气:“对不起,半路出家,水平就这样了。我又不像九沉或者张浔逸,从小是被当作‘猎人’训练的。”
任尹阑轻轻摇头:“我不是在嘲讽你。你今年才十六岁,他们不过比你多训练了几年,你的天赋足以弥补这一切。但是,你缺乏战斗经验。”
“这是肯定的。”我撇嘴道,“虽然已经入会,但那帮老家伙一直阻碍我和弟弟去绿鸠学院接受训练,没有‘飞鸟’辅助战斗,‘猎人’的等级又升不上去,自然接不到高级的任务,一天到晚只能打小怪,怎么提升战斗经验?”
任尹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我知道你的情况。既然你来找我,那就说明你想要变得更强。你要明白,变强不是只能靠去那个学院接受所谓训练。”
我说:“是这样的。刚才您已经试出了我的现有水平,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建议谈不上,但我要说一点,你先把对我的称呼改了。”任尹阑说,“对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年,一口一个您,华小姐,你以为自己在面对老大爷吗?”
……您,啊不,你到底多少岁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僵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
“好了,开玩笑的,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任尹阑收起脸上的戏谑表情,口气有点淡,“如你所见,我是半妖,以前一直以法力很弱著称。如果你不介意这一点,我很乐意给予你一些指导。”
夏启月一直坐在院子边上,津津有味地观赏院中发生的一切。听到任尹阑这么说,这个绿衣小姑娘向我挥了挥手:“芷攸,不如看看我,我也可以帮你哟。”
“虽然我只是半妖,但论战斗力还是要强过一个没什么法力的小花妖。”任尹阑说,他抱住双手,衣上的银饰随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相信你。”我对他说,“请给我指导吧。”
“在这之前,还是容我问一句,为什么?”任尹阑看着我,幽蓝色的眸子闪烁,“你对我的来历并不了解,仅仅因为那次我救了你,就对我这么信任?”
“且不提妖族的身份,你身上一定有雾光会的猎人感兴趣的其他东西。”我直视他的眼睛,“不管是敌是友,你是一个活了很久且有能力的人,而我也不值得你去谋害。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任尹阑没有否认,他问我:“你不打算向我问一些事情么?”
我愣了愣,试探道:“能问多少?”
任尹阑嘴角上挑:“本来我没想限量,但你既然提了,只能问一个。”
“这个多少不是指问题的数量,”我试图挽救,“是深度。”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深度随意。”任尹阑说。
夏启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这人就是这样,心眼子多。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孩,她暗地里叫他奸商。”
“奸商?”我疑惑地看向任尹阑,“你以前是做生意的吗……等等,这个问题不算,你别回答,让我想一下别的问题。”
任尹阑轻笑一声:“你慢慢想。”
“哦,我想到了。”我说,“任尹澜——我说的不是你,是那个和你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女孩子,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任尹阑嘴边的笑很快消失,他皱起眉头。
“雾光会里流传着九月界古都七大家族的事,他们认为任尹澜是任家后人。”我说,“可是,九凝的事让我有些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你和她同姓,名字甚至只有一字之差,那么,你是否和她、和任家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任尹阑的语气轻飘飘的,“难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这是不可能的,雾光会那些人的信息有误,当年,就没有任家这一回事。”
我吃了一惊:“没有任家?可是……”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华小姐。”任尹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我打住话题,“天就要黑了,你可以选择今天住在这里,这样我会提前开始对你的训练。如果你要赶回市区,那也该动身了。”
我沉默了片刻,说:“开始训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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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留宿在任尹阑的小院。晚饭前,我给华涅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今晚我不回家了,让他别等我。华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心,但他没有多问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有些时候,我和这个弟弟并没有想象中的亲密。
晚饭是夏启月做的,红枣莲子粥,还有凉拌青瓜丝,很是清淡爽口。理论上来讲,任尹阑和夏启月不需要进食,他们只是陪我吃饭,后来我知道,夏启月对人类的美食很感兴趣,偶尔会做点好吃的尝尝,这顿饭倒也算不上特别准备。
训练结束后,夏启月邀我在院中坐一会儿。我们搬出两张竹躺椅,躺在上面,看着夜幕里洁净的星辰。
“启月,任尹阑以前开过店?”我随口问夏启月。
夏启月回答:“他以前开过一家叫‘晴夕’的店,卖绣品,以及各种粗制滥造的小玩意儿。”
“你说的那个叫他奸商的女孩子,是谁?”
“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夏启月的语气变得惆怅,“怎么说呢,大概算是曾经在他店里的员工。”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么说,你认识他很久了。”
“是啊。”夏启月将双手叠在腹部,“其实,我是被他救了一命,才认识他的。”
“他很喜欢四处救人吗?”
“他可没这么好心,要不是看在你——”说了一半,夏启月却突然止住话语,“俱往矣,多说无益。”
我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他救下我也是有原因的?”
“不然呢?”
我还等着夏启月解释,可她没有再说下去。这个姑娘看上去比我还年轻一些,但她的言行举止处处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你们都活了很久,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我说,“我们寿命太短,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云烟,过了就散了。”
夏启月却说:“对我师父来说确实如此,但对任尹阑来说,不是。”
我隐隐知道夏启月有个神秘的师父,但我没见过她。听夏启月这么说,我倒是好奇了:“那任尹阑是什么情况?”
夏启月说:“如果按照印象点歌,我会给我师父点一首《往事随风》,给任尹阑点一首《死了都要爱》。”
我被逗笑了:“什么意思?他是恋爱脑?”
“可以这么理解,我反正没见过哪个人像他一样,沉迷于很多小孩都鄙视的肉麻爱情小说。”夏启月说,她的语调变得揶揄,“他对每一段羁绊都很重视,把每一道情伤镌刻于心头,每到深夜,便独自默默回味着如烟往事。”
“这描述太恶心了。”我说,“他是不是平时得罪你了,你借机编排他。”
“那我应该说得更恶心一点。”夏启月若有所思道,“你都累了一天了,别说话了,看星星吧。”
我仰脸看着夜空,没有城市人造光线的污染,星星显得繁密而明亮。我突然想到,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星光来自千万年前,正如任尹阑和夏启月,我现在所接触的他们,是从千万年前走来的、理应站在我的对立面的妖族。奇怪的是,面对他们,我却不觉得害怕,仿佛被如水的星光所笼罩,心底只余安宁与平静。
我们没再说话,温润的星光穿过山风,静静洒在我们身上。
Fin
202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