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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纪悲声意识朦胧着,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
      再被一抹艳阳刺痛双眼时,已近正午。

      阿翠蹲在角落里,手上窸窸窣窣不知在摆弄什么,不时满意地叉腰叹口气。

      “几时了?”
      纪悲声撩开帘子瞧她,声音里透着砂砾摩擦般的哑意。

      “午时一刻了……诶?公子您醒了?”阿翠下意识答,半晌才意识到谁在言语,又惊喜地放下手里东西凑上来。
      她拿帕子净了净手,递给纪悲声温热的茶。
      “公子您用。”

      她殷切地盯着纪悲声喝完水,掰着手指头细数嘱托。
      “陛下说,公子您这几日在殿里好好歇着便是,贵君殿下滥用刑责、哄骗宫人,陛下自会派人去处置。”
      “哦还有,御医说您身子虚,不宜大补,先用几日清粥小菜慢慢调养……”

      阿翠见纪悲声不作声,有些没趣,“……公子?”

      “我要找狗,我的狗呢。”纪悲声冷不丁开口。
      长长的鬓发挡住他的眉,只有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神不知聚焦在哪一处。

      “您说葡萄,在廊檐底下躺着睡得正熟呢。”阿翠下意识愣了愣,半晌后知后觉意识过来,“……那只土狗?它,土狗皮实,大抵是没什么……”

      纪悲声慢慢抬起眼看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莫名的威压。
      “我要我的狗。”

      阿翠一时竟不敢与他对视,心中骤然慌乱,匆匆忙忙去寻阿黄来,叫几个下人抬着,带给纪悲声看。
      黄狗的呼吸微弱,但瘦弱到能透出肋骨形状的干瘦肚皮上,仍有起伏。
      见了他,阿黄摇了摇尾巴,似乎惊喜。

      纪悲声却只是定定看了两眼,别过眼去,“带回去吧,别忘了换药。”

      下人不知他到底是什么古怪脾气,低声下气“诶”了几句,又低着头把阿黄带走了。

      隔着飘逸的纱帘,阿翠回望纪悲声消瘦的身形,到底叹了口气。

      这几日那皇帝对他上心,派来的人手也多,好在先前从云漪那里取来的药还足够,不至于让阿翠冒着风险频繁出入。
      雾气氤氲之间,纪悲声默不作声地盯着碗里浓稠苦涩的药汤,一狠心仰头喝下,险些被呛到。
      阿翠眉间闪过一丝不忍,连忙给他倒水顺气。

      “公子,您究竟为何要日日喝这苦药汤子,太医分明说您只用食补……”她声音慢慢小了,终于噤声。
      纪悲声的事情,到底是不用她一个下人置喙的。

      气氛正僵持,门口来个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向纪悲声拱手道:“公子,云太医知您近日不便,亲自来了,不知您现在可还方便?”

      “自然,有劳云大人,”纪悲声转过头,面上难得缓和,对一旁宫女道,“阿翠,快去请云大人进来。”

      下人送云漪进来,又退出去,殿中只剩下二人。
      有了几次经验,纪悲声自己都可以帮他打下手,他学得快,现在已经无需童子辅佐。

      云漪检查他前几日跪出来的伤,眉头皱得很紧。
      “这……”
      他半晌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恨恨地攥了攥拳,“宋九歌那小人,当真是上不得台面,尽用些下作手段。”

      纪悲声手里抓着被褥,额头疼得沁出几滴冷汗,却还是缓声劝他。
      “宫中人多眼杂,隔墙有耳,背后如此折辱贵君,可是大罪。”

      云漪吸了口气,像是还想说什么,盯着那愈烧愈旺的赤金烛火,半晌还是泄了气,恢复如常。
      “你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他给纪悲声施针。

      纪悲声嗅着空气中烛火燃烧的气息,欲言又止。
      烛火为金针镀上一层更柔和丰腴的亮色,映出云漪淡色的官服。

      “有话直说无妨,”云漪朝他眨了眨眼,“你我如今也算朋友了不是?”

      “那便不客气了,”纪悲声微不可察地苦笑一声,摸索到卷起的裤腿,“我需要一些快速愈合针孔伤痕的药膏,不知太医院有没有。”
      “银两或是副作用,都不是问题。”
      他微微侧头,看向床榻外侧的矮柜。
      “前些日子贵君所赠,还有不少陛下所赠,你尽管取走。”

      云漪停了手上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半掩木匣中隐隐露出形制规矩奢华的首饰,不由得失笑。
      “有。这倒是不必,太医院……倒也未曾短缺。”
      “悲声大抵不知,宫中赏赐之物大多记录在册,随意落入旁人手中,于己于人,都不利。”

      他这一番话下来,无论是真情假意,纪悲声都不能再说什么。
      “又欠云公子一个人情,”他苦笑,“古话说得不错,人情当真是难还啊。”

      “你我既是朋友,何必多论这些有的没的。”
      云漪笑了笑,取帕子擦净了手,又取来药膏在手心化开,轻轻点涂在纪悲声膝上的淤青。

      “不过,方便多言,问问为什么吗?”他观察纪悲声的神色,见他有几分难言的难堪,心下明了几分,便抿唇补上,“若是不便,就不必……”

      纪悲声抬手遮住眼,语气有几分倦怠,“是楚……陛下他,他前些日子疑心有下人苛责于我。”
      点到即止的解释,给二人都留下了几分颜面。

      云漪自小跟着父亲行走宫闱,纪悲声肯说这么多,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懂,连带着帝王的心思行径也多了几分猜测。
      他终是没说什么,专注着手头事务,低低应了一声。

      “平日还是多注意些,切勿冲动,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叫下人去太医院寻我,若是无事,我都在。”
      他一点点收起金针,郑重地注视着纪悲声,又重复一遍。
      “一定,一定莫要冲动行事。”

      纪悲声斜靠在软垫上,慢慢闭上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
      过几日使臣来朝,宫中设宴,虽不及年节上元一类庆事,却也算给足了脸面,办得颇为重视。
      并未在使臣笔下落了口舌。

      楚嗣霜高坐上位,左手斜撑着额头,一时看不懂这使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殿正中,身材曼妙的乐女舞女翩跹,一片光影交叠,格外炫目。
      他盯着舞蹈,心思却完全不在其上。

      两国之间实力相当,表面虽未撕破脸皮,关系却已无比紧张。接壤边土上的百姓都少有接触,除了必要互市,买卖茶叶丝绸马匹之外,也无再深交流。
      楚嗣霜眸色渐深,看不出北祁使臣心怀什么鬼胎,只得按兵不动,沉着应对。

      直到歌舞渐歇,那使臣终于舍得扯开燕国地图,款步上前。
      他跪下行礼,“见过陛下。”

      楚嗣霜懒懒看着他,自然不会为难,“起来吧。”

      使臣一捋山羊胡,朝殿外朗声吩咐,“带进来吧!”
      随即,几个着北祁服饰的小侍女捧着一卷画像上前,在楚嗣霜面前徐徐展开。

      画上女子明艳娇俏,却不失几分爽朗之气,眉间点朱砂一抹,越发衬得人鲜活灵动,仿佛随时要从花间钻出来一般。

      楚嗣霜看着那画像,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眉心狠狠一皱。

      那使臣似乎很是满意,倒是不知满意那画像上的女子容颜……
      还是满意面前君王的表现。

      “陛下,这画像上的女子乃是我北祁的三公主,如今恰是及笄之年。”
      使臣山羊胡随着言语微微晃动。
      “臣如今前来,也是为传我君之意,愿将三公主嫁与陛下,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楚嗣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发疼。
      他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他眼神匆促地从那公主画像上移开,却变相承认了一个事实。

      那画像上的三公主,分明与他的阿岚年少时,有八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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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近一周身体情况非常非常糟糕……腰疼不能久坐,发低烧断断续续不退,基本每天都很痛苦,这个月可能都先一周两更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