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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潜藏书阁寻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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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瑰塞利藏书阁。
自古以来,书籍文料种种,制材常以植被为基本。可眼前那书令人匪夷所思,竟都由鱼鳞制成。这设计,这构造。实在诡异,却又是最大的藏书阁。书香之味不必奢求,淡淡的咸腥味一直弥漫在鼻翼周围,对初来乍到者十分不友好。
阿平左手捏鼻,右手提灯,小心翼翼避免碰到柜壁,活像个小贼。事实上,现在已经月上中天,阿平也并不想在安睡的点偷摸爬起来。
此情此景由来都是那角斗之后。
——
场上答应得光彩,可谁管得了场合呢?于是大教皇趁众人不注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 “咻——”将阿平吸入斗篷之中。周围漆黑一篇,未等阿平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大教皇霎然现身在她身前,与平日里不同,蓓扎身形在斗篷之内的空间被放大数倍,两人对峙犹如虾鲸。
总之这一套行云流水,阿平此时身兼重任:在藏书阁中找到一片枫叶,然后这样那样,最后再那样这样。
何蓓扎此人总凶巴巴的,对小孩凶,也就罢了。可卅渊至少也是奥林匹山神使,也不甚放在眼里,还有那国王,也是一副凌然之态。如此蔑视一切,是何身份?
国王的妈妈?看起来年纪不对。莫非是后妈?这可不一定,又或许是......?边走,边沉思,阿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手环忽得闪烁橘红微光,一顶无面头颅顺着光线,飘在半空之中,森森然来了一句:“我是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平尖叫。
阿平摔倒。
阿平抱头。
手乱脚癫,对着画面一顿痛打发现无果之后,神色蔫蔫,赴死一般,阿平问:“真是鬼啊?那你等会一口麻溜地吞了我。头和手脚分开吃丑。”
鸦雀无声,回马灯已经在放映了。
只是这灯影过了好几轮,掐掐脚脖子上的肉,又能感受到痛觉。这可实在诡异,再睁眼。
虽然眼前的东西还是看不清人脸,可那头袍下黑漆漆一片,是那个人没错了!
“神经啊。”阿平问
“出言不逊,你才神经。”蓓扎反驳。
“我在这好好帮你找东西,你非但让我只身前来,还扮鬼吓我?”
“谁方才心里想了什么,谁清楚。”
“我没说你啊!”阿平本想脱口而出。又瞥见那该死的枫环还闪着光,估摸是方才自己心里蛐蛐,也被她听见了。
“找着没?”蓓扎没想着跟小孩自过家家。
阿平拍拍屁股起身,继续照着灯往前挪步。
“没。”
“还没?”
“那你来啊,叫我一个小孩子来,你怎么不敢来。”阿平说到这个点,忽然反应过来这事情可能是怎么回事了。她惊恐问:“你是叛徒?”
“?”
“那不然你怎么只飘着个影子,自己不敢踏入半步......势必心虚,势必做了亏心事,势必是叛徒。”
.....
此刻,蓓扎本人正端坐于寝殿一侧,闻言可是青筋爆起,本想引导她向前走,谁知被泼了这一盆脏水。内息霎时紊乱,几欲下一秒瞬移到这孩童身边剖颅开脑,看看里边装的是何等精光。本事实证明,“长当以礼幼”这个传统意义上的理论,能够在关键时刻扑熄许多怒火。
比如此时此刻,蓓扎在另一头深呼吸,吁了口长长的气以后,平静开口,说:“继续往前走。”
“你确定你指的路是对的?我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怎么还没看到你说的图案。”阿平问。
“你只管走便是。”蓓扎回答。让她走,便真又走了。方才害怕烟消云散。
要说阿平这孩子的性格,真真有点奇特。
一人时,能只身待上数月,事事琢磨透彻,条条安排到理。但如果多了一个人在旁边,那可天翻地覆,嘴停不了一刻,话少不了一点。天南地北,上天入地,只要能逮着人问的,那是不肯放过一点机会。妥妥从乖小孩变成烦人精。
显然,蓓扎就是受害者。
“你真不是国王的后妈么?”
“你们人类到底看的是些什么怪诞书籍,这是哪一本书中的情节?”
不知为何,阿平对于这个问题,大有死磕到底之势,不过,在蓓扎“丢去喂鲨鱼”这个幼稚的威胁之下,倒是消停了,只哼哼了几句,便不做声了。
“大教皇。”
“......”
“大教皇?”
“......”
“蓓扎?”
“啧,你倒是说!”
“这些摆在架子上的书,可都是由鱼鳞制成?”阿平问。
“是。”蓓扎回答。
“是王国带着许多骑士,到海里把鱼捞上来,再剥去他们的鳞片做成的?”阿平问。
蓓扎回头瞥了她一眼,小孩想法。
“当然不是。”蓓扎说。
“此阁名‘神悯阁’,先神所赠。”
“名字怪怪的”阿平嘟哝了一句。神悯,神悯这词语听起来,仿佛是众神大发怜悯之心,才赐的名字。可这藏书阁并没有经历什么苦难,何来“悯”之说呢?
“此等神圣之地,活着得、死去的,完整的亦或畸形的躯体,无论什么形态,有的是生灵求之不得、争先恐后想进来。”蓓扎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阿平听完,带有些不安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有活的,也有死的,还有半死不活的?”
这说法,怪,是怪了点。但是。“可以这么理解。”
“我的天啊,那这哪是什么‘神悯阁’啊,叫乱葬岗吧!”
“为何。”
阿平忽然就不想在这里呆着了。不仅此地恐怖,眼前之人更是恐怖。可恶那西弗里恩,竟以诅咒相逼,让他们两个人非得戴上什么破手环。
“我要走了,我要回去睡觉。”
“不要耍小孩脾气,转角就是目的地,如果你这个时候回头,我必然会把你丢去海里喂鲨鱼。”
阿平闭耳不听:“不,我是小孩,就要耍小孩脾气,我要回去,小孩困了得睡觉。”
未等阿平迈出脚步,就在二人两米开外得地方,忽然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
显然有人也在此时此刻悄声也已踏入阁中。
“躲起来。”蓓扎说。
“我躲哪!”阿平本就害怕,这一发突如其来,她此时整个人都变得慌乱起来。
“背贴书柜一侧的藻墙,先在墙里呆着,见机行事”
此时此刻,纵然那藻墙再粘腻腥臭,也不得不先融进去保险起见了。
...
“信使..你...你确定是这里吗...这怎么也不像藏书阁啊,要不我回去吧!要不然阿平该发现了!”
“莫慌,莫慌。你的伪装很完美,她自然不会发现”
□□叹了口气,好吧,一条不规则的树枝,其实算不上什么“完美”
...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不过,以至于黑暗中某个角落,两人面面相觑。
蓓扎:你同伴出来了你不知道?
阿平:不知道啊,他也不知道我出来。
蓓扎:你把树枝垫进被子里?
阿平:是啊,你怎么知道?
...
阁楼之内,一人好说,此时却多出三人,流动的空气瞬间紧实起来。如果两方还是分头行动,这一头冲撞一番,那头冲撞一番,必然会惊醒护卫,更加麻烦。
阿平:怎么办,他们快过来了,要不要出去。
蓓扎想了想,得出。
阿平捕捉到她内心的想法,等了一会却不见任何动作,于是作出回应:出呀。
蓓扎:我只是一个影子,你不出去我怎么出去?
阿平:哦
三步、两步、一步,一只脚,另一只脚。不多不少,距离正好,“ 刷拉”一声,阿平双手撑着两侧从藻墙里钻出。
□□神色突变,脸唇煞白,一声中气十足的“啊!”就要从咽喉里跳出来,幸好声音刚刚刚到嗓子眼,有人及时噤了他的声。
信使大人,跟蓓扎一样,此时也拖着个影子模样飘在□□手上。
此情此景,一个是斯瑰塞利王国圣首大教皇,一为奥林匹斯山众生信使,加上俩人类小毛孩,鬼鬼祟祟,大眼瞪小眼,这边以为那边不知道,那边以为这边不知道,憋着声,缩着身,挤兑在狭小通道。
“斯瑰塞利贵客,如今拖着一个人类出现在这,行踪诡异,我看这不太合适。”蓓扎开口。
“斯瑰塞利大教皇,现下半夜三更,在辖域之内却遮遮掩掩,我看更是心中有鬼”信使反驳。
不过下一秒,任由两拨人再怎么想相互指控也没法了。
他们躲在角落里,黑暗之中光亮尤为明显,因此透过鳞片可以清晰看见,不远处两列书柜的距离渐渐拉开,流水慢慢集聚起来,悬浮于半空之中,形成一扇拱门。
然而等水停止流动之后,那一块区域却完全变了样。一个水晶柜诡异地矗立在正中间,柜中上方雕刻着“琳琅柜”,应该是此柜之名,下方,猩红的枫叶安静得躺在一块蚌珠之上,一红一白,格外显眼。红,这样的颜色在“神悯阁”十分罕见,这也意味着它所代表的含义呼之欲出。
“我在书上看到的场景便是这个,”信使说,“只要我们过去,找到那条叶子的脉络,划掉,这枫叶誓约便不复存在了。”
很好,两队偷摸潜入,竟都是为解除契约。
“别动。”蓓扎语气忽然变得格外紧张。
只见那水晶柜周围一片水域逐渐变黑,黑水堆积、拱起,这里有第五者!
——
卅渊没忍住问:“教皇阁下,夜半潜入藏书阁可是这个王国的什么传统?”
原来那第五者是大祭司。
蓓扎没有理会信使,随着大祭司的动作逐渐指向琳琅柜,她越发不安。
琳琅柜设有灵气矩阵,必须由西弗里恩、蓓扎、大祭司三个人合力,将全身灵气集聚、而后运出体内,直到形成一把钥匙,方可打开。可大祭司的动作可像是有十足的把握,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他三人见蓓扎如此神色,不由得也紧绷神经。
这大祭司只在几人初到那天及角斗竞技时见过一两面,此人须发皆白,眉毛和眼睛几乎要挤在一块,因此看不太到他的瞳孔,有点佝偻着背,披着身墨色斗篷。只这么一眼看过去,还有点和蔼可亲的样子。
谁曾想能偷摸干出这样的事情,阿平想,不过现下四个人的所作所为,也归类不到“正常”的范畴内,所以大祭司这样做...可能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蓓扎本静心观察着大祭司的一举一动,可阿平的声音在脑海里叽里咕噜,断断续续传过来,实在令她忍无可忍“再吵把你扔出去。”
信使不知二人在挤眉弄眼什么劲,可他感受到周围充满威胁气息的磁场,身体隐隐约约有些站不稳,原来是□□脚下原本平直的地面忽然拥有了流水的触感!
下一秒,□□阿平二人双脚居然陷入了海水当中!
信使察觉不对,立刻化出一团气流,将二人包裹住,奋力住上拉,可海水之下似乎有无数双手在与这团气流抗衡,死死攥着二人不愿放手。
蓓扎心道不好,再一眼望去,大祭司居然独自一人打开了琳琅柜!他的双手缓缓伸向枫叶,他越靠近,周围的磁场扭曲得越明显。
此时,□□阿平二人已经半身陷入海水当中!书柜开始剧烈晃动,好似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变得四扭八歪,失去形状。
接着,四人所处的空间完全畸变,一阵阵紫线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动静如此巨大,可大祭司那边却完全注意不到这里,不仅如此,藏书阁森严的守卫似乎也遗忘掉这里一般,显然四人已与外面的世界脱轨。
□□阿平二人眼鼻喉已呛入海水。局势愈发不可控制。
只见卅渊光影从□□手环上方跳落,虚影渐渐化为实体,直到整个人身完全从内殿移到了这里,然后召出风铃,在施法前一秒却忽然停下动作。
卅渊对这里并不熟悉,不确定如此做法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磁场畸变。
紧急时刻,卅渊欲向蓓扎求助,谁知她此时仍以虚影之身漂浮在阿平手上,只不过一直在奋力动作,像是在施什么法术,神色紧急。
蓓扎注意到了卅渊的眼神,先一步开口解释,说:“这地方对我有限制,我本体无法过来!从前未曾出现过一人得以破开琳琅柜的状况,所以眼下情景到底会如何,我也尚未可知。你有方法,尽管做便是!”
卅渊点头,双手操控着风铃,随着这风铃的体积变大,空间内音波震动愈为明显、扩散的范围也变得广泛。这时,海水由汹涌变得平静,周围的磁场也渐渐稳定下来。
蓓扎好像也挣脱了束缚一般,本体瞬然移到这空间之内。
“天啊!!”阿平意识到自己刚刚才捡回一条命,话落,发现旁边的□□居然晕了过去,瞬间变得不知西东,慌乱地把脑袋贴上去,这里摸摸,那里按按。
“无碍。”卅渊看了一眼,说:“他的生命曲线波动正常,只是吓晕过去了。”
显然,这里的磁场已完全稳定下来了,扭曲畸变的空间又以逆时针的方式旋转,几人回到了刚刚站着的地方,枫叶安然放置在原位,可大祭司却已消失不见了。阿平还抱着□□在哭,这会,点滴动静都会引来守卫。
“还不走?”卅渊注意到蓓扎不知为何有点愣神。
果然,下一秒,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走。”蓓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