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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来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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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的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期末考试临近,每个人都在紧绷着神经。可白延恩的存在,就像是风暴前的乌云,迟迟不肯散去。
方煜澈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
白延恩依旧没有收敛。他不会动手,但那些眼神、那些窃窃私语、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碰撞,像是锋利的刀片,一次次割在温煦身上。
温煦对此毫无反应,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空壳。
这比哭泣、比愤怒、比逃避都更让人窒息。
方煜澈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这天,班里在上晚自习,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方煜澈埋头做题,忽然听到后排传来一阵轻笑。
“喂,你们听说了吗?有些人啊,活着也挺没意思的,不如早点解决算了。”
“哈哈,是啊,天天装可怜,也不知道图什么。”
“啧,真是晦气。”
方煜澈的动作猛然停下。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延恩坐在后排,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手里转着一支笔,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温煦身上。
温煦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手里的笔握得很紧,指节泛白。
方煜澈的血气在刹那间冲到了头顶。
他猛地起身,椅子在瓷砖地面上划出一声尖锐的摩擦音,吸引了整个教室的注意。
白延恩挑眉:“哟,方大少爷,怎么了?”
下一秒,方煜澈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课桌上!一拳直冲胸口。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白延恩被摁得脸朝下,挣扎了几下,咬牙道:“你疯了?放手!”
教室里一片惊呼,几个胆小的同学已经站起身,试图劝阻,但没人敢上前。
方煜澈的手死死掐着白延恩的衣领,眼底翻滚着暗色的怒火。
“我警告你,白延恩——”他声音低沉,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你要是再敢对温煦动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白延恩咬着牙,眼里满是阴冷。
“你为了个废物动手?他值吗?”
话音未落,方煜澈的拳头又已经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白延恩脸上,闷响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
白延恩的嘴角瞬间渗出血迹,整个人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方煜澈甩了甩手,目光冷得像冰:“你最好给我记住,从今以后,温煦是我护的人,你敢再碰他一下,我就让你连走路都得掂量着。”
白延恩捂着脸,眼神阴毒。
班主任匆匆赶到,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白延恩!方煜澈!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班主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方煜澈,你还有理了?在教室里动手打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方煜澈站在办公桌前,脸上的怒意尚未完全褪去。
“他活该。”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班主任按了按太阳穴,显然气得不轻:“活该?在学校打架斗殴,你回家反省!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学校了,等通知吧。”
方煜澈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
“行啊。”他说,“反正这学校是护着欺负人的,不护被欺负的,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班主任气得直拍桌子:“方煜澈!”
但方煜澈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心里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他赢了吗?
他揍了方煜澈,可这一切,真的能让温煦好过一点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温煦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结局。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不会后悔。
教室里的冲突结束得快,但带来的影响远没有消散。
当晚,温煦站在教学楼天台的栏杆旁,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他的手指冰冷,指甲扣进掌心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无法呼吸。
耳边的声音仿佛都远去,身体像是被禁锢在某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里。
他知道,这是一场惊恐发作。
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被什么卡住,冷汗从额角渗出,指尖颤抖得厉害。
他怎么能让方煜澈为了自己做这种事?
他本来就不该存在的……
他不应该连累任何人……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把他吞没。
……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他,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温煦!”
是同学的声音。
不知是谁跑去喊了老师,温煦被送上了救护车,医院的灯光刺眼,他的意识昏昏沉沉,最后的画面是医生拿着血压计,低声喊他的名字。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第二天,温煦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学校?”
他没有回复,而是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温煦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随时会消失。
方煜澈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攥紧。
“温煦。”他的声音很轻,“我错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他,可到头来,还是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缓缓伸出手,覆在温煦的手背上,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服传递过去。
“等你醒了……我们好好谈谈。”
夜色沉沉,病房的灯光映在江恺的眼里,像是燃烧着不愿熄灭的执念。
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尽头的夜灯昏黄,投下微弱的光晕。
方煜澈坐在病床旁,双肘支在膝盖上,手指交叠着抵住额头。
温煦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张薄薄的纸,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风撕碎。点滴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进他的血管,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监护仪轻微的滴答声。
如果那天他没有冲动,如果他能更好地保护温煦……
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方煜澈垂下眼眸,掌心被指甲掐得发白。
“你后悔了吗?”
熟悉的嗓音带着病态的沙哑,轻轻地落在空气里。
方煜澈猛地抬头。
温煦已经醒了,眼神沉沉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淡漠和疲惫。
方煜澈张了张嘴,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该管我的。”温煦缓缓开口,嗓音微微发涩,“你被班主任叫回去反省,白延恩不会善罢甘休……方煜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我在意你,我想保护你。”
方煜澈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温煦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我不值得。”他移开目光,声音低得像是落在湖面的微尘。
“你值得。”方煜澈的指尖微微收紧,他看着病床上的少年,黑眸里翻涌着压抑的情绪,“是你不肯相信而已。”
温煦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见。
他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眼底一片死寂。
方煜澈想说点什么,可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温煦,根本不会听进去任何劝慰。
他只能陪着他,一点点地等他从深渊里挣扎出来。
方煜澈请了假,留在医院照顾温煦。
病房外的世界照常运转,教室里传来同学们复习时的讨论声,期末考试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而温煦的世界,仿佛被厚重的玻璃罩住,与外界隔绝。
他不主动开口,也不回应方煜澈的关心,连医生查房时,他都只是点头或摇头,像是连说话都成了一种耗费精力的负担。
方煜澈看在眼里,心底的痛意越来越深。
“温煦,明天我带你去天台晒晒太阳?”
沉默。
“今天医生说你可以喝点粥,我去给你买……”
沉默。
“那你……”
“方煜澈。”
温煦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隐忍的冷淡。
“你不用一直在这儿守着我。”
方煜澈的喉结动了动,忍住心里的苦涩:“我愿意。”
温煦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病房里的灯光映在温煦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方煜澈看着他,指尖握紧,又缓缓松开。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温煦相信,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第二天,温煦的母亲从外地赶来。
她进病房的第一眼,看到温煦虚弱的样子,眼圈瞬间红了。
“温煦……”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声音颤抖着,“妈妈来晚了。”
温煦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空洞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妈,你别管我。”
他母亲的眼泪掉了下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怎么能不管?你是我儿子,妈妈怎么会不管你……”
方煜澈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发慌。
他能感受到,温煦的母亲是真心心疼他的,可是,这份迟来的关心,对温煦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温煦的世界,早已在多年前的沉默与忽视里坍塌,他已经习惯了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扛,习惯了不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就像溺水的人,已经放弃了挣扎。
可他不能放弃他。
“阿姨,温煦需要休息,您先回去吧。”方煜澈低声开口。
温煦的母亲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泪光:“你是方煜澈的同学吧,谢谢你一直陪着他。”
方煜澈点了点头。
他不需要感谢,他只想让温煦好起来。
期末考试的日子近了,方煜澈每天都要往返学校和医院,在两者之间疲于奔波。
白延恩的事已经被学校压下去了,但他依旧在暗中散播各种难听的话。
有一次,方煜澈回学校拿复习资料,刚走进教室,就听见白延恩的声音:“听说温煦进医院了?啧,我早就说过吧,那种人啊,活不久的。”
方煜澈猛地停下脚步,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白延恩感受到一股冷意,转头看去,看到方煜澈的瞬间,脸色微微变了变。
“怎么,方大少爷又要替他出头?”
方煜澈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过去,眼神淡淡地扫过白延恩:“白延恩,你很闲是吧?”
白延恩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方煜澈勾了勾唇角,笑意冰冷:“不怎么样。只是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再敢说一句温煦的坏话,我让你连毕业都别想顺利完成。”
白延恩的笑意僵住了。
方煜澈不是在开玩笑。
他有无数种办法,让白延恩的生活比现在更加难过。
空气一时寂静得可怕。
白延恩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方煜澈冷冷地收回视线,拿上自己的书,转身离开了教室。
回到医院的时候,温煦已经醒了。
他看了方煜澈一眼,嗓音淡淡的:“你去学校了?”
方煜澈“嗯”了一声,把带来的牛奶放到他手边:“医生说你该补钙。”
温煦没有接。
方煜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温煦,等高考结束,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温煦怔了怔,抬起眼看着他。
“去海边。”方煜澈笑了笑,“去看看世界那么大,不止有痛苦。”
温煦沉默着,半晌,低声道:“我再想想。”
方煜澈点了点头。
至少,他不再拒绝了。
至少,他还愿意去想。
夜色深沉,医院的灯光映在方煜澈的眼里,像是某种执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