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冰冷的藤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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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缉毒支队总部，指挥中心。
空气不再是凝重，而是沸腾着一种濒临爆炸的绝望与暴怒。巨大的屏幕上，星海货运码头临时营地的俯瞰图被放大到极限，红外热成像画面与可见光视频流疯狂切换。无数个代表警员的光点在营地内外急速移动，如同被捣毁蚁穴后狂乱的蚂蚁。
“扩大搜索范围！半径一千米！不！两千米！给老子一寸一寸地搜！礁石缝里也给老子翻出来！”余亭温的咆哮通过加密频道炸裂在每一个队员的耳膜里，那声音嘶哑、狂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焦灼和杀意。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困兽，在指挥台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将地板踏穿。他的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古铜色的脸庞因极度愤怒和恐惧而扭曲，拳头紧握，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宁故春帐篷后壁上那个整齐得令人心悸的裂口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理智。
“无人机群覆盖海域！所有进出港船只，无论大小，一律严查！给海事局施压！封锁海港！”肖述的声音同样冰冷刺骨，但比余亭温多了一丝强行压制下的、淬火般的坚硬。他站在大屏幕前，眼神锐利如刀锋，一遍遍扫过宁故春失踪帐篷周边的每一帧画面，试图从那些杂乱的光影和红外斑块中找出魔鬼的踪迹。
何绘就站在他身边，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滑动、放大、标记。
“帐篷裂口边缘物质分析结果：高强度合成纤维，断裂面光滑，非利器切割，推断为特制流体切割技术，瞬间高温气化，残留分子与‘烬尘’燃烧残留物有微量共性。”何绘的声音冷静得像冰，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现场提取到疑似迷药残留，成分复杂，包含强效神经抑制剂与肌肉松弛剂，与‘烬尘加强版’部分载体溶剂吻合。生效时间估算：3-5秒。”蓝池疲惫却精准的声音从法医室传来。
“营地西南角灌木丛发现非制式足迹一枚，鞋印模糊，但步态分析显示……目标负重约60公斤的状态下，仍步幅稳定。移动轨迹……反追踪意识极强，指向灯塔方向，但信号在礁石区中断。”技术组的声音带着挫败感。
“灯塔下泵站热源信号……在宁警官失踪前后三分钟……消失了。”负责无人机监控的队员声音艰涩。
每一条线索，都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仅仅激起微小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迷雾吞没。那个代号“监鬼”的幽灵，仿佛真的拥有穿行于虚实之间的能力，带着宁故春彻底消失在浓雾与黑暗的怀抱里。
余亭温猛地一拳砸在合金指挥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废物！一群废物！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被鬼抓走了？！”他的怒吼中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和对自身无能的狂怒。他不敢去想宁故春现在正在经历什么，那个总是安静得像颗蘑菇、关键时刻却闪耀着惊人智慧光芒的年轻人，落在那个变态的“监鬼”手里……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噬咬着他的心脏，带来灭顶般的恐惧和痛楚。
何绘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那个空荡荡的床位位置，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锐利。“不是鬼。是精密策划与极高技术能力的结合。他挑衅，他等待，他最终选择的目标……是宁故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可怕的寒意，“他一直在观察我们。他知道宁故春的价值。这次袭击……是宣告，也是游戏的新阶段。”
肖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启动最高级别紧急预案。通知所有兄弟单位，启动天网系统最高权限！悬赏通缉令！活要见人，死……不！必须活着！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杂碎揪出来！把他的‘监鬼’面具撕下来！”
命令如同狂风般席卷整个系统。巨大的城市机器在愤怒与恐惧中轰然启动，无数双眼睛投向黑暗，追寻着那个消失的年轻生命和潜藏在阴影中的恶魔。然而，在这庞大的搜寻网铺开的同时，一种冰冷的无力感如同跗骨之蛆，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对手，太过诡异，太过莫测。
……
冰冷。
坚硬。
这是宁故春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四肢百骸都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麻木而僵硬。眼皮如同被粘住，沉重得难以睁开。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味道——甜腻中带着金属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焚烧塑料般的焦糊味，正是“烬尘”的那种独特的、令人作呕的甜腥焦糊感！
巨大的恐惧如同蛰伏的巨兽，在他意识苏醒的瞬间，便咆哮着试图将他再次拖入黑暗。昏迷前的画面如同碎裂的噩梦碎片，疯狂涌入脑海——黑暗中近在咫尺的乌黑瞳孔、冰冷的手掌、诡异的笑容、失重的坠落……以及那双瞳孔深处闪烁的、如同监控红灯般的、非人的猩红微光！
齐圣！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灼烧着他的神经！
冷静！宁故春！冷静！！
求生的本能发出了比恐惧更尖锐的嘶鸣。他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阵阵恶心和想要尖叫的冲动，用尽残存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如同生锈机器般的身体机能。
他极其细微地动了动眼珠。很好，没有被束缚感。手指，尝试着极度缓慢、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蜷缩了一下。他弯了弯腿……也能动。看来对方并没有进行物理禁锢。
他缓缓地、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昏暗。
不是完全的黑暗，更像是黄昏时分被厚重窗帘遮挡后的室内光线，带着一种压抑的灰蓝色调。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身下是冰冷、光滑、似乎是某种合成材料的地面，触感像冰冷的金属，但又不完全像。
他小心翼翼地支撑起上半身，动作僵硬而缓慢，全身肌肉传来强烈的酸麻感和迟滞感，那是高强度迷药的后遗症。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适应。
宁故春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异常“干净”的房间。
大约十平米见方。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一种哑光的、毫无纹理的灰白色材料，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接缝或装饰。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的角落，嵌入式的柔和LED冷光，如同手术室的无影灯，均匀却毫无温度地洒满整个空间。这使得房间虽然明亮度尚可，却充满了一种无菌、隔离、非人般的诡异感。
空气里弥漫的味道更加清晰了——那股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冰冷的金属气息、以及“烬尘”特有的甜腥焦糊味。其中，消毒水的味道异常浓烈，浓烈到几乎掩盖了其他气息，仿佛这里刚刚被彻底消杀过。
房间内空无一物。没有家具，没有摆设，甚至连一粒灰尘都看不到。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旷和整洁。
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在他心底涌动，但一种更强烈的、几乎要冲垮理智的诡异感和未知感，反而暂时压制了单纯的惊恐。这里不像囚室，更像是一个……实验室的观察舱？或者某种……精心准备的展示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如同被冰水浇灌，开始急速运转。
位置？移动时的失重感和方向感完全丧失，无法判断。但空气中残留的咸腥味虽然极淡，被消毒水和“烬尘”味掩盖，可是身下地板的冰冷感，让他怀疑是否还在临海区域，甚至可能身处某个船舱的底层隔离舱？
时间？昏迷了多久？几小时？一天？手表、通讯器……所有个人物品都不见了。只有身上那套睡觉时穿的柔软单衣。
目的？齐圣把他带到这里，绝不是为了简单的囚禁或杀戮。那张纸条……“我等你”……是指这个？他到底想做什么？观察？实验？报复？
就在宁故春屏住呼吸，试图从这绝对安静和空旷的环境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线索时——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脚步声。
没有门开启的声音。
甚至没有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
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声地撕裂！
一道身影，如同从墙壁里渗透出来、又像是原本就站在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角落，就那么突兀地、无比自然地出现在了房间的中心，距离宁故春不过三步之遥！
乌黑柔顺的发丝，冷白如同上好骨瓷的皮肤，在冰冷的灰蓝光线下泛着无机质的光泽。挺直的鼻梁下，是那张宁故春刻骨铭心的、总是带着一抹温和笑意的薄唇。而最让人灵魂冻结的，是那双眼睛——乌黑，深邃，如同两个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
此刻，那纯黑的眼底深处，似乎又有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猩红流光，一闪而逝！
齐圣！！！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四肢后又冻结成冰！宁故春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淹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想张开嘴惊叫，嗓子却像是被水泥堵死，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齐圣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欣赏着宁故春一瞬间的本能反应。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和、优雅、如同见到久别重逢老友般的表情。但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却充满了纯粹的、赤裸裸的、如同孩童观察昆虫挣扎般的玩味和愉悦。
“哥哥，你醒了？”齐圣开口，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感觉怎么样？我的迷药改良过很多次，力求将不适感降到最低，但看来……对你这特殊的体质，还是有些小小的副作用？”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关切的责备，仿佛在讨论一款口味不合的饮料。
宁故春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极致的恐惧中强行扯回一丝清明。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双令人绝望的眼睛。恐惧依旧在四肢百骸流窜，但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凝聚起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和……愤怒！
“齐……圣……！”宁故春的声音嘶哑艰涩，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果然……是你。”他用尽全力，让语气保持一种近乎刻薄的平静。
齐圣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仿佛听到了最动听的赞美。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优雅得像一只好奇的黑猫。“哦？哥哥果然还记得我？真是……令我好生感动。”他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两米。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冰冷檀香和“烬尘”甜腥的气息更加浓郁地扑面而来。
“为什么？”宁故春的声音冰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大学那些……幼稚可笑的把戏还不够？要玩这种……变态杀人犯的游戏来‘证明’什么？”他刻意加重了“幼稚可笑”和“变态杀人犯”这两个词。
齐圣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似乎更加幽深了一些。“幼稚？可笑？”他重复着，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吟诵诗歌，“不，哥哥，你错了。那只是序章。是让我认清自己真正渴望的……启蒙。”他又向前挪了半步，距离近到宁故春能清晰地看到他冷白皮肤下细微的青色血管。“你看，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真正明白……这个世界运行的丑陋法则。等你看到……那些庸碌之辈在绝望和恐惧中挣扎的模样，是多么美妙的‘艺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尤其是……当你站在制高点，如同神明般俯瞰，操控着他们的命运线……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感……你无法想象，哥哥。”
他微微俯身，那张完美得如同雕刻品般的脸庞凑得更近，几乎要与宁故春鼻尖相触！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宁故春的脸颊上，激起一阵阵剧烈的战栗。那双深不见底、闪烁着非人红光的乌黑瞳孔，如同万花筒般旋转、放大，牢牢锁定了宁故春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至于那些……”齐圣的嘴角勾起一个极致诡异魅惑的弧度，如同盛放在地狱深处的黑色曼陀罗，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与死亡的气息。“他们不过是……必要的音符。为了……最终能与你这位独一无二的观众，共奏这曲最是华美的乐章。”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令人骨髓结冰的寒意和疯狂。
就在这时，宁故春的目光，在极度惊骇之下本能地、极其短暂地扫过齐圣身后那片灰白的墙壁——就在齐圣刚才“出现”的那个位置下方，靠近地板的地方。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墙体颜色融为一体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方形缝隙?，在冰冷的光线下，一闪而逝！缝隙边缘，似乎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新近摩擦过的痕迹？那后面……是什么？通风口？通道？还是……
这个发现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宁故春的脑海，随即被齐圣骤然凑近、几乎要贴上他嘴唇的恐怖压迫感强行打断！
“现在……”齐圣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在宁故春的瞳孔中无限放大，冰冷的吐息拂过他的唇瓣，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地狱的回响，“属于我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宁故春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能清晰地“看到”，齐圣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乌黑瞳孔深处，那如同根须般蔓延的猩红流光，骤然变得明亮、急促！仿佛某种非人的仪器，功率被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冰冷、绝望、以及一丝捕捉到渺茫线索的惊悸，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绞紧了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冰冷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