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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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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昭一把抓过小袄,指节泛白:"李婆婆不可能..."话音未落,染池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沈知澜的银针已经扣在指间。一个佝偻身影从染缸后转出,正是隔壁的李婆婆,怀里抱着昏迷的阿沅。
"老身对不住二位..."老人颤抖着递来一块绢帕,"他们用孙儿的命要挟..."
绢帕上绣着精致的兰草纹,角落沾着新鲜血渍。楚明昭瞳孔骤缩——这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样。
"人在哪?"刀尖抵上老人咽喉。
"城、城北漕帮货栈..."李婆婆腿一软跪在地上,"那孩子被喂了药,老身偷偷减了剂量..."
沈知澜已经搭上阿沅脉搏,从荷包取出青瓷瓶,倒出两粒碧色药丸碾碎,混着茶水喂进阿沅嘴里。小女孩睫毛颤了颤,发出微弱的咳嗽声。
"你带阿沅从水路走。"楚明昭突然解下腰间玉佩塞给沈知澜,"漕帮三当家认得这个。"
沈知澜抓住她手腕:"一起走。"
"总得有人拖住追兵。"楚明昭笑了笑,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若我日落未归,去雁门关找徐怀瑾。"温热的唇似有若无擦过耳垂,转身时往她掌心塞了件硬物——是那半块虎符。
破晓的晨光透过窗棂时,沈知澜抱着阿沅躲在运靛青的货船底舱。船舱闷热,阿沅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姐姐..."孩子终于睁开眼,声音细若蚊蝇,"疼..."
沈知澜掀开她衣领,后颈的梅花胎记周围浮现出蛛网般的红丝——是曼陀罗中毒的征兆。她咬破指尖,在阿沅大椎穴周围点按出梅花状血点,这是父亲医案上记载的急救法。
货船突然剧烈摇晃。舱外传来打斗声,有人重重撞在舱门上。沈知澜将阿沅藏进空染桶,自己握紧银针贴在门后。
"沈大夫在吗?"陌生的男声带着喘息,"楚姑娘让我..."
门开刹那,沈知澜的针尖离来人咽喉仅剩半寸。那是个满脸血污的年轻船工,手里攥着楚明昭的断刃。
"漕帮内讧...三当家反水..."他咳着血沫递来染血的绢帕,"楚姑娘说...看反面..."
帕子反面用炭灰画着简略地图,某个角落标着朵小梅花。沈知澜心头剧震——这标记方式,分明是父亲当年教她的密记法。
三个月后,雁门关外的茶棚里,说书人正讲到玉门关兵变的秘闻。
"且说那楚将军身中二十七箭,手中帅旗始终不倒..."惊堂木一拍,茶客们纷纷叫好。
角落里的沈知澜戴着帷帽,手指在粗陶碗边沿画着相同的梅花记号。阿沅靠在她身边,正用麦秆蘸水在桌上写字。
"姐姐。"孩子突然拽她袖子,指向官道。尘土飞扬中,一队镖车缓缓驶来,为首的镖师戴着斗笠,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沈知澜的碗"当啷"掉在桌上。那人抬头刹那,斗笠下露出她夜夜梦见的眉眼。
楚明昭翻身下马时踉跄了一下。沈知澜冲过去扶住她,掌心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没事..."楚明昭笑着往她怀里靠了靠,"就是特别想吃你做的茯苓糕..."
简陋的客栈房间里,沈知澜拆开染血的绷带,露出横贯锁骨的狰狞伤口。阿沅乖巧地递来药箱,小脸绷得紧紧的。
"漕帮货栈那晚..."楚明昭话音一顿,因为沈知澜突然俯身抱住她,单薄肩膀颤抖得厉害。
"找到了..."湿润的呼吸拂在颈间,"徐怀瑾是当年监军,他手里有完整的..."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楚明昭用没受伤的手轻抚沈知澜后背,忽然摸到异样凸起——藏在衣料夹层里的,是半封烧焦的信笺。
烛光下,残存的字迹依稀可辨:"...雪里青配方有误,恐非偶然...楚家小姐若见字,速将..."
阿沅忽然"啊"了一声。两人转头,见孩子指着窗外。茫茫雪幕中,数十盏河灯正顺流而下,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的火焰——边关特有的追魂灯,正在祭奠某个重要人物的逝去。
雪夜里的蓝火河灯在冰面上碰撞出细碎的声响。沈知澜用竹杖拨开窗缝,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阿沅立刻往她腿边缩了缩。
"第三盏。"楚明昭突然出声,受伤的手臂撑着窗框,"灯罩上有墨迹。"
沈知澜眯起眼睛。在众多素白灯罩中,确实有盏灯的竹骨上隐约透着青黑色,随着灯身旋转时隐时现。
"我去看看。"楚明昭已经抓起斗篷。
"不行!"沈知澜一把拽住她完好的右臂,"伤口会裂开。"
两人僵持间,阿沅忽然扯了扯沈知澜的衣角,举起一个小巧的鱼篓——那是她们白日里在集市上买的,原本说要用来装药材。
楚明昭眼睛一亮:"好主意。"
半刻钟后,三人蹲在客栈后门的河岸边。沈知澜用竹杖勾住漂近的河灯,楚明昭则用鱼篓小心地打捞。阿沅蹲在中间,小手紧紧攥着沈知澜的袖口,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那盏越来越近的蓝火灯。
灯罩取下的瞬间,沈知澜倒吸一口冷气。竹骨内侧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最上方赫然是"玉门关军需录"五个字。
"这是..."楚明昭的声音发紧,"当年军中药材的调拨记录。"
沈知澜的指尖微微发抖。在记录末尾,她看到了熟悉的笔迹——父亲的字迹批注着:"雪里青药性有异,疑掺乌头,请彻查。"日期正是兵变前三日。
阿沅忽然"啊"了一声,小手摸向灯罩边缘。在那里,有个极小的梅花烙痕,与她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徐怀瑾在给我们指路。"楚明昭轻轻握住阿沅的手,"他知道我们会来。"
回到客房,沈知澜用银针蘸着药汁,小心地将竹骨上的字迹拓印到绢帕上。楚明昭则对着灯罩反复查看,突然在底部发现夹层。
"有东西。"她小心地拆开竹篾,取出一枚铜钥匙,"这是..."
"军械库的钥匙。"沈知澜脱口而出,"父亲的书信里提过制式。"
窗外风雪更大了。阿沅已经趴在沈知澜膝头睡着,小手还攥着那盏灯的残片。沈知澜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突然发现楚明昭正凝视着自己。
"怎么了?"她低声问。
楚明昭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眉间:"你这里,有根白头发。"
沈知澜怔住。二十出头的年纪,何来白发?可楚明昭的眼神太过温柔,让她不忍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明日我去找徐怀瑾。"楚明昭收回手,"你和阿沅..."
"一起去。"沈知澜打断她,"医者能辨毒,也能解毒。"
烛花爆了个响。阿沅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无意识地往沈知澜怀里钻了钻。楚明昭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好。"
徐怀瑾的住处是雁门关外一处不起眼的农舍。推开篱笆门的瞬间,沈知澜就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当归、川芎、还有父亲最爱的白梅花。
开门的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左眼蒙着黑布罩,右手的断指处还缠着陈旧的绷带。
"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目光却锐利如鹰,"比预计的晚了两天。"
屋内陈设简陋,唯独药柜格外考究。沈知澜的视线立刻被柜顶的青瓷瓶吸引——那是太医院特制的款式,瓶底应有沈家的标记。
"沈姑娘好眼力。"徐怀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令尊留下的东西,物归原主。"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子,封皮已经泛黄:"当年我从火场抢出来的,你父亲临死前死死攥着的。"
沈知澜接过时双手发抖。册子扉页上,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吾女知澜亲启"。
"兵变那晚..."徐怀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楚将军中的不是敌军箭矢..."
楚明昭猛地站起身,茶碗翻倒在桌上。
"是制式弩箭,箭头上淬了□□。"徐怀瑾擦着嘴角,"和沈院判发现的雪里青里掺的是同一种毒。"
阿沅突然跑到药柜前,踮脚指着最上层的一个陶罐。沈知澜取下来,发现罐底刻着朵梅花,里面装着干枯的雪里青。
"这孩子..."徐怀瑾独眼中闪过诧异,"她怎么知道..."
沈知澜已经明白了。她轻轻掀起阿沅的衣领,将胎记对着光。在特定角度下,那梅花印记里竟藏着极细的纹路——是"玉门"二字的篆体。
"军情密信的印记。"徐怀瑾声音发颤,"只有楚将军的亲卫才知道怎么..."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徐怀瑾脸色骤变,迅速推开药柜后的暗门:"走!沿着地道直通关外,有人接应!"
楚明昭却站着没动:"你呢?"
"总得有人善后。"徐怀瑾笑了笑,从枕下抽出把短刀,"放心,老头子还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支弩箭穿透窗纸,精准地钉入他咽喉。沈知澜的银针同时出手,窗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带阿沅走!"楚明昭已经拔刀冲向门口,"我来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