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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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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那口水井还能用,"沈知澜指向园子一角,"明天找人来淘一淘。"
温玉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口井旁曾是她儿时最爱玩的秋千架,如今只剩两根腐朽的木桩。她突然快步走过去,蹲在井沿边往下看——黑黝黝的井水深不见底,倒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怎么了?"沈知澜跟过来。
温玉棠咬了咬唇:"我小时候……往井里扔过东西。"
她解下腰间的小铲子,开始挖井沿边的泥土。沈知澜没多问,只是默默蹲下身,帮她拨开碎石。挖了约莫半尺深,铲尖突然碰到个硬物。
那是个巴掌大的陶罐,罐口用蜂蜡封着,罐身已经泛黄。温玉棠的手有些抖,小心地撬开蜡封——里面躺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里是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愿与知澜姐姐永远在一起。"
沈知澜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我八岁那年藏的,"温玉棠轻声说,"那时候你刚被阿爹收养,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书。"她摩挲着纸条边缘,"我想找你玩,又不敢……"
春风掠过荒园,吹动两人衣摆。沈知澜突然伸手,接过那张纸条,指尖在"知澜"二字上停留许久。
"现在呢?"她问,声音比春风还轻,"还敢吗?"
温玉棠耳尖瞬间红了。她低头去收拾陶罐,却听见沈知澜又说:"我明日去订些药材种子。"
"啊?"
"种在这里,"沈知澜环视荒园,"当归、白芍、川芎……都是你喜欢用的。"
温玉棠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是重建华府,而是开辟药田。她眼眶一热,重重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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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节。
医馆歇业一日,两人早早去了荒园。沈知澜拄着竹杖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用杖尖拨开路上的碎石。温玉棠背着竹篓跟在后面,篓里是各式各样的种子和幼苗。
"先种这边,"沈知澜指着井旁的空地,"离水近,好照料。"
温玉棠蹲下身,用小铲子挖出浅坑。她种得很认真,每放一粒种子,都要轻轻按实泥土,再浇上半瓢水。沈知澜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分拣药苗,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知澜,"温玉棠突然唤她,"你看这个——"
她捧着一株刚破土的嫩芽跑过来,发梢沾着草屑,鼻尖沁着汗珠,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沈知澜下意识伸手,拂去她鬓角的草叶,指尖在触到肌肤时微微一顿。
"是紫苏,"沈知澜收回手,"去年落下的种子自己发了芽。"
温玉棠凑近那株幼苗,忽然笑了:"像不像我们?"
"嗯?"
"都以为活不成了,"她轻声说,"可到底还是长出来了。"
沈知澜望着她阳光下毛茸茸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带着久违的悸动。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梨树下吃带来的干粮。温玉棠掰了半块炊饼递给沈知澜,自己捧着水囊小口啜饮。春风拂过,几片雪白的梨花瓣落在她发间。
沈知澜伸手,轻轻拈去那片花瓣。温玉棠抬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在春光中相接,谁都没有移开。
"我……"温玉棠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
"沈大夫!小温大夫!"
是街坊刘婶,气喘吁吁地跑进园子:"快、快回去!宫里来人了!"
医馆门前停着一辆青帷马车,两个穿着宫装的侍卫立在两侧,街坊们远远围着,窃窃私语。
温玉棠迈进门槛时,正听见那位穿着绛紫官服的中年男子说道:"……贵妃娘娘头风发作,太医令举荐温娘子入宫诊治。"
沈知澜坐在诊案后,面色平静:"温娘子尚未出师,恐怕……"
"沈大夫,"那官员笑着打断,"这是懿旨。"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三日后启程。"
温玉棠的手指紧紧攥住药箱带子。入宫?她连想都没想过。
那官员走后,医馆里静得可怕。沈知澜慢慢展开黄绢,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温玉棠的名字,还盖着凤印。
"怎么会指名要我?"温玉棠声音发紧,"我连脉案都没见过几个……"
沈知澜将懿旨放在一旁:"你上个月治好的那个商人妇,是贵妃的乳母。"
温玉棠一怔。那妇人只是普通的产后虚劳,她按沈知澜教的方子加减了几味药……
"我陪你去。"沈知澜突然说。
温玉棠猛地抬头:"可你的腿……"
"不碍事。"沈知澜已经起身去收拾药箱,"今晚把《妇科心法》再温习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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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那日,天色阴沉。
温玉棠穿着沈知澜给她新做的藕荷色衫裙,发间只簪了那支红豆簪子。马车颠簸中,她忍不住一次次偷看沈知澜——对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直裰,束发的簪子也是素银的,衬得眉眼格外清冷。
"别怕,"沈知澜突然开口,"按我教你的来。"
温玉棠点点头,却发现沈知澜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竹杖,骨节微微发白。
宫门重重,朱墙高耸。穿过三道宫门后,领路的太监带她们进了一处精巧的院落。
"在这儿候着。"太监尖着嗓子道,"娘娘传了才能进。"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温玉棠盯着廊下的铜铃,听着它被风吹动的声响,突然发现沈知澜的呼吸比平时急促——她在紧张?
"沈知澜,"她小声问,"你来过皇宫吗?"
沈知澜的睫毛颤了颤:"……来过。"
没等温玉棠再问,殿门开了。
贵妃比想象中年轻,却面色苍白,眼下带着青影。温玉棠按规矩行了礼,跪在榻前为她诊脉。指尖下的脉象弦细而数,是长期忧思导致的肝郁化火。
"娘娘夜不能寐?"温玉棠轻声问。
贵妃微微点头:"三年了。"
温玉棠悄悄看了眼沈知澜,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壮着胆子道:"民女斗胆,请观娘娘舌象。"
舌质红,苔薄黄。她心里有了底,斟酌着开口:"可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加减,疏肝解郁,镇惊安神。"
"你倒是胆大,"贵妃忽然笑了,"太医院那些老头子,只会让本宫喝安神汤。"
温玉棠伏身:"民女……"
"起来吧,"贵妃摆摆手,"看在你治好秦嬷嬷的份上,本宫准你试试。"她忽然看向沈知澜,"这位是?"
沈知澜躬身:"草民是温娘子的师父。"
贵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道:"本宫记得你。十年前先帝病重时,献过方子的沈院判之女。"
温玉棠愕然转头。沈知澜的父亲是太医?
沈知澜的背脊僵直:"娘娘记性真好。"
"你父亲那案子,冤枉了。"贵妃轻叹,"本宫会向皇上提一句。"
走出殿门时,温玉棠的手还在抖。沈知澜悄悄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温热而有力。
·
回程的马车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穿过最后一道宫门,沈知澜才开口:"我父亲……是太医院院判。十年前因先帝用药失误被问罪,家产抄没,我被打断了腿赶出京城。"
温玉棠的心狠狠一揪。难怪她对平反温家案如此执着……
"所以你救我,是因为同病相怜?"
沈知澜转头看她,目光深沉:"一开始是。"
"那后来呢?"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温玉棠重心不稳往前栽去,被沈知澜稳稳扶住。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错间,她看见沈知澜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后来,"沈知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因为你是你。"
车帘被风吹起,一缕阳光照进来,恰好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芒种过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温玉棠坐在医馆后院的石凳上,捧着一本医书细细研读。自从从宫中回来,沈知澜便让她开始学习更复杂的脉案。书页边角有些泛黄,显然是被人翻过许多次,空白处还留着沈知澜清瘦的批注。
她翻到某一页时,忽然发现页脚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栩栩如生。温玉棠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朵花,心头微动,又往后翻了几页——几乎每隔三五页,就会有一朵这样的小花,藏在字里行间。
"在看什么?"
沈知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玉棠慌忙合上书,却见对方手里捧着一束新摘的野蔷薇,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我……"温玉棠耳根发热,"看到你画的这些海棠。"
沈知澜将野蔷薇插进桌上的粗陶瓶里,在她身旁坐下:"小时候学的,画得不好。"
温玉棠偷偷瞄她一眼。阳光透过梨树叶的缝隙,在沈知澜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眉眼格外柔和。
"很好看。"温玉棠小声道,"像真的一样。"
沈知澜没说话,只是伸手拂去落在书页上的一片梨花瓣。两人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相触,又同时缩回。
"对了,"温玉棠突然想起什么,"贵妃娘娘的病好些了吗?"
沈知澜点点头:"昨日宫里来人送了赏赐,说你开的方子很有效。"她顿了顿,"还带了个消息——我父亲的案子,皇上已经下旨重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