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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破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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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寒久的脑海里又回放着那个人的影子,一头黑发密而蓬松,五官生的恰到好处,轮廓清晰,唇红齿白,尤其是当那个人笑得时候。
“难看死了。”江寒久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折断:“做饭也难吃。”
小胖突然用力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我猜他肯定在你家待不到一周,不对,是不超过三天。”
“不过.......”
“这不对劲啊,你就这么妥协了?”
江寒久把肩膀上的手拿开:“当然没有,希望他喜欢我给他准备的惊喜。”
......
宴与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他翻开被子,起来把房间里的床帘拉开,阳光如瀑布般照进来,感觉要把房间每一个角落的阴湿拂去。
下午还有课,他准备收拾一下就出门,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房间门被锁住了。
都不用动脑子他就知道这是谁干的,还好他早有准备,宴与商走到床头柜前蹲下,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串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空空如也,江寒久也早就上学去了,只要他没碰到自己的底线,宴与商其实也懒得和他计较。
赤阳悄悄落下,星星悄悄爬上夜空。
江寒久隔老远就看到家里的窗户亮着光,他也知道是谁在里面。
毕竟还是小孩子,早上刚做了坏事,他的内心其实还是很忐忑。
他开了门,宴与商正坐在餐桌上吃着饭,只是看了他他一眼,然后垂着眼继续吃,没有理他。
想象中宴与商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出现,江寒久觉得很是奇怪,甚至是有些不习惯。
他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可现在一切却平静的可怕。
宴与商吃完手边的饭,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新碗,勺了一碗米饭放在桌面上,桌面上还剩半盘菜,已经没有冒热气了。
米饭就放在桌子上,一个碗,一双筷子,倒是显得孤零零的。
江寒久把书包撇在沙发上,拉开凳子坐在餐桌旁边的时候,宴与商早就站起身来,走进房间里。
留给他的只有那人的背影和紧关着的门。
江寒久拿起筷子搅了搅米饭,又将一筷子的菜送进口里。
索然无味。
他慢吞吞地吃着,小声说着:“早晚都要走。”
天花板吊灯撒下光,照着他心烦,他又嘀咕着:“看你能撑多久。”
两个人磁场不合,作息也完全不同,加上刻意避开与彼此的见面,能说话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接下来的几天并不平静,虽然两人没什么交集,江寒久暗戳戳的小动作却不少。
衣柜里突然出现的死虫子,牙膏被换成芥末,刻意摔碎的闹钟,故意被泼上饮料的床单,无一不在诉说着江寒久对他的不欢迎,甚至是讨厌至极。
宴与商只觉得无聊透顶,他面无表情的把虫子扫到地上,把牙膏扔进垃圾桶,丢掉只剩碎片的闹钟,将床单全部换下来放进洗衣机里。
他没有恼怒,他觉得这样的行为无聊透顶,但更多的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精力把时间放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能做的只有远离,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仅此而已。
宴与商并没有如江寒久所愿,一周之后仍然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他发现这些小把戏根本吓不到宴与商,甚至连让他愤怒的大喊也做不到,觉得十分无趣。
他单方面停止了这些无聊的行为,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却更加恶劣了。
......
又是一次月考,办公室内班主任坐在椅子上,把卷子重重摔在桌面上,上面用红笔划满了叉,写着大大的五十分。
班主任有些恨他不成器的说道:“江寒久你怎么回事啊?之前回回都是第一,最近几次居然下滑这么多,而且这次怎么考的这么差,连及格都没有,你再这样我要找你家长了!”
江寒久站在那,毫不在乎道:“那就去找吧。”
班主任拿起手机在通讯录找到了江父的联系方式,拨了出去。
那边接了电话,匆匆忙忙传来一道男声:“喂,是班主任啊。”
“对,是我,江......”
“不好意思啊老师,小久又给你惹麻烦了吧,你好好训训他就行,我这里有点忙,就先挂了啊。”
滴——滴——滴——
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机械音。
班主任叹了声气,江寒久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她毕竟也只是局外人,无权去干预,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劝他回归正轨,努力学习而已。
班主任揉了揉眉心:“算了,你先出去吧。”
火烧云飘在空中,绘出一副美艳的景色,整个校园都被太阳的余晖笼罩,一片金黄。
江寒久坐在秋千上,抱着书包,时不时地还把脚边的石子踢走。
他以前的成绩并不是很好,爸妈因为忙也很少理他,直到他偶然在一次小测验中拿了满分,爸爸抱着他转了好几圈,妈妈也给他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一家人温温暖暖地吃了一顿饭。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想要品尝更多,于是他开始拼命地学习,一开始爸妈还会关注他,陪他吃饭,带他出去逛街,再后来,爸妈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越来越忙,他考第一也没用了。考了第一没有用,那他成绩下滑呢,会得到他们的关注吗。
事实证明并不能。
他已经记不清楚一家三口有多久没有一起坐下来,好好吃个饭了。
他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大石头,整个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也无人在意他。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想法,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所有的路无一例外地都通向着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如果他现在消失,会不会就彻底没了痕迹。没有人能找到他,没有人会伤心,也许还会有人还要拍手叫好,因为这个世界终于又少了一个怪胎。
“怎么不回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大片的阴影遮住他的脸。
江寒久猛地抬头,那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显然也没预料到宴与商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他,眼里充满了震惊。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震惊,惹得宴与商嗤笑一声:“是因为考的太差,所以不敢回家了?”
江寒久颇有些奶气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宴与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为什么来?要不是江叔叔给我打电话,你以为我愿意出来找你?”
江寒久低下头,不是很想理他,眼睛有些模糊了:“哦,那你走吧。”
宴与商弯下腰,挑了下眉:“怎么,小心灵这么脆弱,还哭上了?”
江寒久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想让自己别哭了,用手背用力地擦着眼睛,但眼泪却越擦越多。
宴与商实在见不得小孩哭,眼泪出来的时候让他的心不自觉地一颤,甚至有一瞬间,在他哭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他的妹妹。
他半蹲在地上,视线与江寒久平齐,从衣兜里翻出来一块纸巾,轻轻擦着他的眼睛“行了,别哭了。”
江寒久甩开他的手,声音都哭的有点哑:“我...我才没哭。”
宴与商的语气很轻,仿佛像怕吓到他一样:“好好好,没哭。那现在能跟我回家了吗,再不回去饭都要凉了。”
江寒久觉得在一个外人面前哭已经很丢面子了,尤其还是他讨厌的人,刚想拒绝,肚子就不自觉地咕噜咕噜起来:“这是你求我的。”
宴与商笑起来:“行,这算我求你的。”
他站起来,伸手拽了江寒久一把,把他拉起来:“走吧,小祖宗。”
一大一小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拉的很长,莫名给这个繁忙的街道添了几分宁静和美好。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缘故,两个人的关系也稍微缓和了起来,但也并不算很好。
至少现在,江寒久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餐桌上和宴与商一起吃饭,虽然俩人全程几乎没什么交流。
......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宴与商迷迷糊糊地醒来,翻了个身把手机举到耳边。
“小商啊,能听见吗?”
宴与商听到熟悉的声音:“可以的,江叔叔,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这不是快中秋节了嘛,今天晚上一起来云庭酒店聚一下吧,带上小久,一起来吃个饭。”
他垂着眼,胸腔里的心脏强劲有力地跳着:“嗯,我会转告他的,至于我...不太合适。”
电话那边的人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这里都是我们这边的亲戚,都是自己人,而且你不是外人。”
“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拒绝,小久他应该找不到地方,你到时候记得带着他一起来。”
宴与商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他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小臂挡在眼睛上,却还是有几滴不听话的眼泪从眼角跑出来。
他不是外人。
他早就没有家了,此刻却有人拉着他,告诉他他才不是外人,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自从那天之后,被爱已经成了渴求,他不奢求很多,可在此刻,心脏还是不停的跳动,血液经过全身循环留向四肢末端,让他整个人都莫名得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