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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破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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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审判着少年“这次分数还可以,是第几?”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她的耐心似乎要被消耗殆尽,不怒自威:“说话。”
少年跪在地上,声音很小:“第......二。”
桌子上的玻璃杯被重重摔在地上,碎片铺了一地,其中有一片飞到少年面前,再近一点就可以好不困难地扎进肉里。
女人屈指,一下一下扣着桌子,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少年的心坎里:“那第一是谁?”
“非要我打你才肯说么?”
少年的声音很颤,充满了巨大的恐惧:“我...我不认识。”
女人弯下腰,右手从桌子上离开,轻轻抚着少年的轮廓:“那下回必须超过他。”
“能做到么?”
少年被吓的浑身覆了一层冷汗,头像控制不住似的轻轻点着,却没有说话。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能不能做到?”
少年疯狂的点头,近乎癫狂,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能,能,能,我能!!!!!”
......
少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学习,知道星星挂满夜空也不敢入睡。
他不敢懈怠,不敢和别人多说一句话,生怕浪费了一点时间。
他每天只有两个任务。
一是活着,二是拿第一。
孤独如影随形,他每天活在巨大的痛苦中,他深陷泥沼中不可自拔,无人救他,无人帮他,那他只能自救。
昼夜交叠,四季更替,少年的身材更加魁梧,轮廓日渐深邃,眼里却似乎总装着一摊死水,没有任何生机,令人绝望。
每天对他来说都没什么不同,那天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他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看着窗外的星星还挂在天上,月色还未消退。
少年像往常一样从书桌里翻出练习册,连带着翻出来的,还有一包早餐,里面有很多种类,热乎的,还在冒着热气,勾的人心痒。
旁边还带着一张纸条:“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都买了一份。”
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揉成一团,将它与早餐当做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他不知道是谁放的,也不想知道。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第二天再来的时候,他又从书桌里摸出一袋早餐,热乎的,和昨天一样。
买饭的人很细致,甜的咸的冷的热的里面都有,几乎可以照顾到所有的味道。
少年再次重复昨天的操作,把所有东西都毫无保留地倒掉。
他以为没有人总会这么无聊,也许明天就见不到了。
他错了。
第三天再进来的时候,少年又毫不意外地从书桌里掏出来那一包早餐。
一连七八天,少年每天都能从书桌里翻出来早餐,他只是机械地把早餐袋扔在垃圾桶里,上面还有被揉成一团的让人看着发麻的纸条。
这种天天扔东西的机械动作让少年觉得有些烦了,他没空和被人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可送早餐的人似乎乐此不疲,每天变着花样写纸条,一连送了半个月。
他送了多久,少年就扔了多久。
直到有一条天少年还想继续扔掉的时候,那张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求求你了,别扔了呗,这是我每天起早排队买的,那家很难排。”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响着,在向他的主人宣判着它有多饿。
少年要扔早餐袋的手停下,里面的东西香气扑鼻,他鬼使神差地从里面摸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汁水四溢,很软,很香,很好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包子很小,被他两口就吞掉,他又不自觉地从袋子里面摸出来一个奶黄包,小口咬着。
真好吃。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空空如也的肚子被填满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
那个早餐袋没有再被丢掉,少年每天都能从书桌里摸出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唯一不变的是旁边总会多出来一张纸条。
他把一张张纸条小心收起来,夹在书里,再带回家放在盒子,锁起来。
......
外面大雨滂沱,少年把书包举过头顶跑进教室,衣服毫不意外地全都湿透了。
他脱掉已经湿透的外套,坐在座位上,不出意外地从书桌里摸出来一条白色毛巾,干干净净,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柠檬香。
毛巾里面包着一把伞,上面粘着一张纸条: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不要淋雨了哦( ﹡?o?﹡ )。
......
“今天校外的奶茶店开业了,这个带给你喝。”
“看你有点生病了,我去买了药,记得按时吃喔。”
“这个小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你替我尝尝好不好吃。”
“这些草莓是我自己种的喔,应该很甜,希望你喜欢!”
......
少年也许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没有那么讨厌这个世界了,甚至还有些期待每天早上能看到写好的小纸条。
一开始是对方的自言自语,没有回应。到后来,少年也主动迈出那一步。
每天最后一节课,他都会写一份纸条特意放在书桌里,等待着那个人拿走。
时间一长,他就越想知道纸条的主人是谁。
那天晚上,他写了张纸条:“你是谁?我们见一面吧。”
第二天,纸条被拿走了,对方的纸条却没有留下。
对方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突然从他的生活的里抽离的出来,再也没有了消息。
......
后来他们真的见面了,不过是少年远远望着他失了神。
又是一年雨季,教学楼门口围了好多人,多数是因为没带伞而堵在门口等雨停。
少年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从书包侧面拿出来那把伞,准备撑开。
那把伞图案很特别,看起来应该是定制的,质量也很好,但少年每次用它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划坏它。
一股柠檬香飘向鼻尖,他只觉得熟悉又安心,接着是肩膀被人轻撞了一下。
撞他的那个人冲进雨里,和旁边的人打打闹闹,却在雨里笑得灿烂,成为灰尘世界里一抹靓丽的颜色。
直到全身湿透,他才撑开手里的伞,和同行的人大步往前走。
看到伞的那一刻,少年的瞳孔猛的皱缩,相似的图案,相同的质地,无一不在诉说着那是他日日夜夜念着的人
那也是少年第一次知道,有人能笑得这般好看。
旁边有人正在闲聊,内容一丝不落地落进少年的耳朵里:“哇那哥们长得真好看啊,你知道他是谁不?”
“这你都不知道?他叫宴与商,这可是个神人,一直是咱们年级第一啊,厉害的很。”
宴与商。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心跳不受控制地砰砰跳着。
他有些不想承认的是,他心动了。
......
思绪被拉回,谢萧处理完伤口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疲倦地躺在床上,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搭着,渐渐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墙上的时钟转到数字七的时候,阳光早就透过床帘照进屋里。
江寒久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腰有点酸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以为宴与商已经回来了,兴奋地冲进他的房间,开门的那一瞬却看见被子还完完整整的叠在床上,根本没有男人回来的痕迹。
本来闪着光的眼睛顿时暗淡下来,一股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做错了。
他这回真的错的离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在家里,等着宴与商回来的时候,跟他亲口说声抱歉。
他还想说,他不会再和他唱反调了,他以后也会乖乖的,他哥说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他想的很好,但这段关系的修复实际上需要付出很多。
他每天上完课,满心欢喜地回来,在网上翻了教程自己煮饭,然后把煮好的饭放在桌子上等着,直到饭凉的彻底,他再重新把饭热好,继续等着宴与商回来,却总不见一点人影,一连三四天都是如此。
*
那晚,宴与商在医院的病房里吹了一夜的风。月光的皎洁,草丛里的知了,行人稀少的大街,入目皆景,他的心也因此清醒了许多,逐渐坠入冰凉。
有些人的心,是他拼命得暖,也暖不好的。
他不是什么大小姐脾气,但也不是就任由别人欺负,没有脾气。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装作看不见他,远离,然后悄悄地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
他第二天还有课,打着绷带的脚经过一晚也好了许多,虽然行动不那么便利,但也不会很痛。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背着书包去了教室,把书放在桌子上开始预习起来。
书上落了影子,在他前面的座位已经有人坐下,宴与商抬头,就看见一颗熟悉的脑袋在面前,把黑板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因为谢萧今天没有打招呼而疑惑,就看见他额头上围了一层纱布:“你头什么了?”
谢萧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昨天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磕了一下,就这样了。”
晚上街边路灯都是全开的,从校医院到他家也没有什么泥泞的小路,平地摔真的能摔成这样?
宴与商疑惑道:“真的?”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笑得邪性:“真的啊。”晚回家的话我也不能摔成这样。”
宴与商盯着他:“那你想怎样?”
谢萧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把黑色的头发都揉乱了:“照顾我几天,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