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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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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小时候很少生病，除了二年级的时候出水痘请假在医院挂了一个星期的水外，他几乎没怎么去过医院。
所以校医院就很少去了。
就像电视剧里的学校心理室一样，校医院在他眼里显得很神秘。
可不知道是另一回事，当所有事情碰上“医院”二字是代表着什么，盛夏还是了解的。
盛夏根本还不知道嘉禾中学的校医院在什么地方，在得到那位同学的回答后，他莫名地就有些慌了，也忘了应该是要再多问几句的。
盛夏一路跑，一路问，一路跑，一路问。
然后结结实实地撞上一个人。
是应以年。
“他刚刚好像和另一个男生往校医院的方向走了。”
这另一个男生应该就是指应以年了。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清楚到底因为谁而要一起去校医务室。
他只是听见其他同学说其中一个人是江淮就一路跑到了这里。
不知为何，他很不想把江淮考虑进来。
不过，他稳定身子站直，把立在自己对面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觉得事实不像自己想到的那样。
“怎么是你啊？”盛夏摇摇头，把不对的思绪甩出去，朝对方说了句抱歉，往前走了一步，又问：“他人呢？他怎么了？我是说江淮。”
应以年没立刻回他，而是看着男生皱眉焦急的神情，还有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想起了江淮在操场上最后说的话。
江淮：“别告诉他，让他专心比完赛。”
江淮：“你看他打得多好啊。”
见应以年不理自己，盛夏急了，像只凶猛的野兽，张开拳头就要上去抓他衣领，最后却生生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
“江淮在前面的校医务室。”应以年一改刚才沉默的表情，嘴角稍提，但笑意不达眼底，说：“弄得这样严肃做什么，他没事。”像是为了让盛夏更放心些，他又带上名字说了一遍，“江淮没事，校医说是发热。”
“发热？这叫没事？”这一说，盛夏更急了，也不再管应以年，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面跑去。
背在肩上的棕色的jELLYCAT篮球玩偶随着他跑动的动作一摇一晃，乱七八糟的，快要飞起来。
他突然觉得刚才自己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和应以年说话这个行为特别傻逼。
他又想到这应以年都说江淮因为发热进校医院了，还不好好在里面陪着他，竟直接离开了。
要不是自己正好撞见他，那这么长时间，江淮一个人在里面得多孤单啊。
他还想到自己为了不愿江淮有事，就胡乱猜测是别人生病这件事。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如果上天有灵，如果对应以年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干脆把不好的事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吧，让自己生病好了。
他莫名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多了，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箭一样跑过一间房间后，盛夏又急急刹住脚步退了回来。
因为他好像在经过这间房的一刹那看见了江淮。
果然是的。
这间医务室的窗帘拉着，从门外看去，房间里很暗，和外面光亮的天像是两个世界。
一缕斜阳落在身后，盛夏眯了眯眼，他看见江淮背对着自己坐在一张病床上，正在和校医说话。
盛夏站在光里，江淮坐在暗处。
望着和印象里一样挺拔的背影，盛夏没再犹豫，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淮！”
盛夏看见江淮一下子定住了，缓缓转过来看向自己，和电影里所有的慢镜头一样。
光线太暗，盛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愣了一秒，抬脚就跑进了房间。
校医看见有个男生朝这边跑过来，以为也是江淮的同班同学，“是刚刚那位走掉的男同学喊过来的吧。”
没深入去思考校医的话，盛夏在离江淮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脚步，眼神像最先进的扫描机器，把他那张优越的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了一遍。
确认江淮看起来还算精神，他这才偏头朝校医对视，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问：“老师你好，我朋友他没事吧？”
这校医算是半个聪明的人，他只觉得现在同学之间的情谊可真是了不得，看这位小同学紧张的样子，他觉得目前的教育是真不错。
于是这校医说：“他有些低烧，所以才会在剧烈运动后有些发晕的感觉。我已经做了处理，给他开了一些药，但这毕竟只是校医务室，更多的检查也没法开展，如果这位同学不放心的话，下午可以和老师请假陪他去外面的医院看看。”
盛夏：“好的，谢谢老师。”
“没事的，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问题可以再喊我。”
看校医准备走，江淮出声喊住他，“老师，能不能帮我……同学也看看？他刚刚打篮球的时候被别人打手了。”
盛夏一脸震惊，自己都还没先问他怎么回事，他倒先来管起自己的事了。
无奈，盛夏最后还是被校医带走了。
回来后，盛夏拉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动作间发出不小的声响。
直到现在，盛夏才看到放在江淮身侧的那个篮球玩偶，他故意露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的手，又把一直背在身后的玩偶拿下来抱在胸前，“还说把篮球玩偶送给我呢，送我了然后又自己偷偷拿走了，最后连人都不见了，这算什么。”
“因为怕别人把你的幸运星拿走。”
余光里偷偷看见江淮将视线放在自己怀里的玩偶上，盛夏动动身子，稍稍坐直了些，又咳嗽了一声，最后才说：“我也有玩偶了，我就说我自己也会赢得比赛。我不仅赢了比赛，还打出了一个绝杀球，这够我吹一辈子了，可惜你没看到。”
“我看到了。”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出声，江淮抬起头盯住盛夏看向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最后那个三分球。”
“你很厉害。”对于盛夏，江淮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突然被人打了直球，盛夏猛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重点，“那你为什么不来和我一起庆祝啊？你赢了我可是立马就去找你的！”
“不对。”盛夏眼神一变，“江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舒服的？刚刚校医说——”
江淮自知理亏，却像拿了奖的演员一样，把自己掩饰得很好，他打断男生的话，“没有不舒服，刚刚校医都说没问题了。”
声音和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别说假话！”
盛夏不听不听，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抱着头左右摇晃，又担心身前的玩偶掉落在地上，赶紧用大腿夹紧。
“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听见盛夏问出这个问题，江淮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自己不仅把他当朋友，而且还不止当朋友。
可是……
“没说假话，都是真的。”为了表示自己有把他当成朋友，江淮将实话挑挑拣拣，“那时你正在比赛，我也不好干扰比赛秩序啊，当时只感觉有些头晕，可能是我今天发挥得太好了，不过后来应以年带我来这儿了，真的没事。”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盛夏是在某些事上有些迟钝，但他不是笨。
如果再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盛夏真要用课本敲敲自己的脑袋了。
“我为什么非要去拿这个MVP？你都已经答应把篮球玩偶送给我了，两局的礼物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拿到就算了，我又为什么非要留下来。”
“我应该早就发现你不在的。”
盛夏每说一句，江淮的眉头就多皱一分。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对他说了一大堆屁话。
“盛夏。”
这是盛夏第一次听见江淮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想起开学典礼上那个夸江淮声音好听的男生。
盛夏有一瞬间的愣怔，满口的话被打断，他也忘了该怎么继续。
江淮继续说：“永远不要有像这样的想法，你永远要先做你自己。”
“我说过了，我想让你赢。”江淮又说了一遍。
“而且，谁说这两个玩偶是一样的？”江淮说：“我已经把我拿到的送给你了，你也可以把你拿到的送给我，这是不一样的。”
啊？
不是，啊？兄弟？
你原来是在这等着啊！
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盛夏看着也一脸懵逼的江淮，笑得完全停不下来，“你是不是也被自己说的话给愣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一个敢说，一个敢笑，原来还很紧张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经此一遭，江淮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像上课的时候老师经常会说的那句话，过了今天，我相信你们一辈子都会记得这道题目的。”
“现在，我也觉得过了今天，我会一辈子记得你说过的话的。”
“不要自责，不要怀疑自己，要永远做自己。”
“你想让我赢。”
“这两个玩偶是不一样的。”
盛夏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抱着玩偶站起来，摆着一脸邪恶的看好戏的表情一步一步朝江淮身边走去，将自己赢来的玩偶塞到他手里，又侧过身子越过对方，拿走了另外一个篮球玩偶。
“呐，我的送给你，你的送给我。”
盛夏抱着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的玩偶重新坐回椅子上，笑意不减，语气单纯地说：“就像你之前说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也希望我不在的时候它能替我陪着你。”
男生靠近自己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味道好像还停留在鼻尖，江淮伸手捏了捏自己怀里的玩偶。
虽然好像在盛夏面前嘴瓢了一下，但江淮并不觉得丢脸，他很喜欢男生叽叽喳喳说话的模样。
因为江淮觉得盛夏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见江淮一直不说话，只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根本没什么不一样的玩偶，盛夏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话真的太多，笑的太过分了。
“你怎么了？不会真被我说生气了吧？”
“没有。”
大概是在他刚问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江淮就抬起头，用锐利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盛夏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过久，便垂头给玩偶捋毛，然后想起了一件事。
“你身体现在真的好多了吗？”盛夏问：“刚刚校医还让我下午和你一起去外面的医院看看的，要不我们去跟老师请假吧？”
“你等会儿不上课了吗？”
“请假啊。”说完，盛夏又用两手各揪住玩偶的一只脚，把玩偶翻来又翻去，玩到一半又忽然想到什么，“呀！刚刚我没结束比赛的时候就已经打下课铃了，那我们现在说了这么久的话，是不是早就上课了！”
“现在是大课间，我一直帮你听着铃声。”江淮说，语气稀松平常。
盛夏又重新拍拍玩偶，“噢对对对，现在还是大课间呢。”接着他又说：“我们现在就去和老师请假吧。”
“不用，我好多了。”怕男生坚持自己不上课也要陪他去医院，江淮直接说：“后天是周末，如果我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可以让我家人带我去一趟。”
盛夏没有直接表态，而是想了想，说：“看我们是朋友，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虽然说完这句话，盛夏立马就觉得这个话题放在这里很突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出来，在此时此刻。
于是，他最后还是说了。
“我有位亲戚，他是个工人。他经常在工地上受伤，但为了省钱他从不去医院，他只是去药店买药，然后回家自己处理。”
“后来他经常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但他也从没放在心上，他为了省钱从不去检查，最后越拖越久，检查出来已经是癌症晚期，没过几个月就死了。”
“他有个女儿，他在世的时候总是说为了女儿的学业要去省钱。”
“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我讨厌为了省钱而不要命的人，”盛夏又补充道：“我还讨厌明明生了病却不告诉朋友的人。”
江淮知道男生没有其他意思，反而还很认真，很诚恳，是作为普通朋友的那种认真诚恳。
“我很惜命的，我这周一定去检查。”江淮笑了，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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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0日，晴
这天，我们一起上了一节不一样的体育课。
我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他，他小声说话的样子很可爱，笑起来很帅。
他害羞了，被我们班的体育老师说的。
说实话，我当时很不喜欢老师这样，也觉得老师说的话不对。
他不需要骗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自愿的。
只要他在，我就一直在。
我比较喜欢他班上的体育老师。
对啊，我也想不通这个学校当初是怎么分班的，他明明考得也很好。
我看到他一直在和旁边的男生说话，我有点吃醋。
不过，他没一会儿就来拉我手了，他很可爱。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我答应了他以后要一起玩篮球，一定要记住。
我其实并不擅长打篮球，但因为他在，我还是竭尽全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一局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但结束后，我就是觉得很累，很累很累。
我把自己赢来的玩偶送给了他。
我想让他赢。
第二局篮球赛很快开始，尽管我很想专心地看他比赛，但身体总是不听使唤，幸好我坚持到了最后。
为了不让他分心，想晕倒的时候，我让我同桌帮我挡住了。
他被打手了，我很着急。
他赢了。
我也想过去为他庆祝。
这是上高中以来我第一次去学校医务室。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背着玩偶一蹦一跳地进来，那瞬间就像一束跳跃的光闯进了我的世界。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来人间一趟，要看看太阳。
还好，他的手没事。
我永远不想让他自责。
他抱着玩偶一脸凶样的朝我走来，但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凶，倒有点像炸毛的小猫。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很可爱。
他说我们是朋友。
我记住他讲的那个故事了。
我确实很惜命，因为活着可以看见他。
——江淮的私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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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0日，阴
永远不要轻易做出承诺，连在本子上都不可以写。
因为我不会一直在了，也不会和他一起玩篮球了，虽然我都还记着。
我好想拥有一个超能力，时间回溯，预知未来，可我发现即使是这样到最后也是死局。
那我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吗？
我依然记得他讲的那个故事，我也依然很惜命，可是我还是要变成他讨厌的那种人了。
因为我想让他赢。
——江淮的私人日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