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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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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牧浔刚推门出来,就见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利乌斯浑身上下写满了“尴尬”二字,见他从房间里出来好像看见救星一般,忙不迭伸手拉下了前额的帽檐。
牧浔:“?”
云砚泽一言不发地移开目光,牧浔狐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巡视了两圈,空手而归后伸手把云砚泽的兜帽捞起来,盖他脑袋上:“别以为易容了就能为所欲为,给我穿好了。”
“……”白鹰从他手下的布料里挣扎出一双眼睛,老老实实把帽子扶正。
“走吧,”牧浔抬手看了眼时间,“霍平在等我们了。”
他昨晚提前联系了线人,听闻他们要进去仓库里,霍平给他们准备了新的身份,这会儿在门外一碰面,他就向牧浔甩来一张名片。
带着眼罩的男人轻扬下颔:“投资商的名片,看看。”
黑市业务庞杂,有人在私底下走私药物,也有人在明面上经营货品。
就连地下赌场的业务都不止一种,当年牧浔身无分文地走入赌场,还是靠给老板打黑拳赚够赎身的钱财。
首领接过那张名片打量两眼,就听霍平接着道:“不过我去交涉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情况,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情。”
“那里的负责人一开始拒绝了我,说不需要这笔投资,后来还是联系到老板出面他才同意。”
牧浔顿了下:“不需要?”
黑市里林林总总共有十三个仓库,分布在四个方向,由不同的负责人掌管,四者各自独立,更是常年为一些蝇头小利争得不可开交。
比起竞争对手,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而现在投资商亲自上门,还有被对方一口回绝的道理?
霍平:“对,他的原话是可以让你们到他负责的其他仓库逛逛,但那个仓库暂时不对外开放。”
“我向老板报告了这件事,让他出面摆平了。”
霍平包括那四位负责人的老板——
是黑市里的实际掌权人,这个人牧浔他们倒是昨天才见过。
因此历尔斯一开口,原本不愿放行的负责人也赶紧变了口风,热情地邀请他们前去。
霍平的视线扫过他身后的云砚泽:“我不会和你们进去,你……自己小心。”
小型飞艇在仓库门前停下,走出舱门后,几人却在仓库之外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历尔斯乐呵呵地举起手,弯起那双细小的眼睛:“别来无恙啊,几位。”
“历尔斯先生,”在前面带路的霍平显然怔了一怔,“您怎么……”
仓库的负责人跟在历尔斯身后,正拿着手帕不停擦拭额边冷汗:“老板今日莅临,听闻有投资商要来,便说要亲自……”
“诶诶,”历尔斯拦住他,斜睨了他一眼,“什么投资商,这都是我的贵客。”
语罢,他扫了一眼牧浔身侧两位穿着相似的男人,左边的脸颊抽搐两下:“上次没见到,这位是……”
牧浔不急不缓地上前一步:“我的副手安第斯,那天他先替我到旅馆里打点去了。”
鬼面蛛的身份已经给云砚泽用掉了,好在利乌斯在帝国潜伏多年,早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的本领,他摘下兜帽,露出栗色短发青年的面容。
“安第斯”道:“您好,历尔斯先生。”
历尔斯扬起一边眉毛,显然是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他十分不走心地应了一声,目光逡巡一圈,又在云砚泽的身上再次停下。
仓库门前的沥青气味被烈日灼烧到滚烫,两拨人在仓库的大门前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贸然开口。
“好了,我们进去吧,”良久,历尔斯缓缓把视线收了回来,“可不能耽误几位贵客的时间。”
说罢,他率先扭头往仓库里走去,身后的负责人赶忙跟上,一路还不停给他举着小空调吹风。
霍平转过身时,向牧浔递了一个眼神。
他面上的表情难得严肃,霍平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和牧浔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
牧浔了然地垂下眉眼。
——历尔斯今天突如其来的到访,连霍平也不知情。
那么对方是为谁而来的……
答案显而易见。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在他下意识侧过视线的同一瞬间,云砚泽也心有灵犀地看过来。
牧浔眉梢微动,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他看见云砚泽被口罩覆盖的唇形动了动,挤出两个很短的、无声的字音。
云砚泽在对他说,别怕。
牧浔:“……?”
他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地合上。
他怕什么?
要怕也是云砚泽怕吧,那历尔斯又不是他仇人,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还有,云砚泽是他的奶娘吗?还是他是什么三岁的小孩,需要对方在这种时候给他安慰打气?
想归这么想,扭过头之后的牧浔神色却不由放松了些,他们跟着历尔斯进入仓库,里头的工人不多,正三三两两分散着装卸货物。
和牧浔事先预设的大差不差,这里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历尔斯挥挥手,遣散了身边的跟班,肥胖的身躯在牧浔面前一扭一扭,走过第二个厂间时,他听见历尔斯问:“如何,首领对我们仓库还满意吗?”
牧浔微笑应道:“当然,在历尔斯先生的管理下,还有什么可令人挑剔的呢?”
“哈哈哈,首领真会说话,”历尔斯细小的眼睛愉悦地弯起来,目光却不留痕迹地往他身后扫了一眼,“说起来,我有件事情很好奇,不知道首领是否愿意为我解释一二。”
黑发男人脚步微顿,他偏过脸,让利乌斯二人留在原地等他。
历尔斯很是满意他审时夺度的眼力,他领着牧浔走到下一个转角,开门见山:“我听说,白鹰落到首领的手里了?”
牧浔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哦——”历尔斯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绕回牧浔面上,“实不相瞒,我和白鹰有点陈年旧冤,不知道首领……”
牧浔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意外表情:“历尔斯先生是想……让我把白鹰送来你手上磋磨磋磨?”
“欸,”男人满意地点头,面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听闻首领和白鹰也不是很合得来,想必他在你那也吃了不少苦头。”
“就是不知道……首领愿不愿意割爱。”
“毕竟我应许了首领明天在赌场里自由活动的条件——合情合理,首领也该给我一些回报吧?”
原来在这等着呢。
牧浔面上不显,心底却低低地冷笑了声。
他就说历尔斯昨天怎么这么大方,这可完全不像他的做派。
……云砚泽可真会给他惹事。
他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唇边笑意不减:“当然,我们黑蛛向来讲究互利互惠。”
“既然历尔斯先生提出等价的条件,我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哈哈哈哈哈!”历尔斯捧腹大笑,黑乎乎的肉手攀上牧浔的肩膀,大力拍了拍,“好小子!我就知道,从我们赌场走出来的人不会差!”
“……您还记得我?”
“当然、当然,”历尔斯抹了一把眼角,“‘潮汐’的大名谁没有听说过?当时你身无分文,求着上一任赌场主能不能押上一条命的时候,我就在幕后看着呢!”
“……”
“好了,今天也不和你闲聊了,”历尔斯撒开手,牧浔肩上的布料已经被他拍皱不少,“领着你的人随意逛吧,首领,我就先回去了。”
身后久久没有声响。
历尔斯带着疑惑回过头去,却见牧浔还是先前那副平静微笑的表情,见他回首,牧浔礼貌地向他微微欠身:“慢走,历尔斯先生。”
窄小的走道里,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能撞出回音。
历尔斯掏了掏耳朵,面上的狐疑神色一闪而过。
应该是他听错了吧,他满不在乎地想,那黑蛛的小子还有求于他,怎么可能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
……
离开仓库后,牧浔和二人在酒店外的小巷分别。
“我去见个人,”他看向面前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利乌斯,把白鹰带回去。”
一双红眸看上去仍与往日无异,却沉淀了浓郁而沸腾的山火,火山的灰尘震颤着蠢蠢欲动,好似随时可能爆发。
利乌斯平日里就有点怵他,更别论是现在这副模样,垂首领了命令后就要离开。
但他走了两步,才发现身后根本没人跟上来。
云砚泽停在原地,蹙着长眉和面前男人对视:“他和你说了什么?”
牧浔那张完美的面具上挑不出一丝错处,他扫了一眼面前的灰发男人,声音平静:“和你没关系。”
首领把兜帽重新戴上,转身就要离开,手臂却忽然覆上一股力道,他略带震惊地回眸,视线也一寸寸下移到云砚泽牵住他手臂的那处。
牧浔的声音像是从生锈齿轮里挤出来一般:“……你干什么。”
和他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不远处的利乌斯。
“牧浔,”相反,云砚泽的语气异常的平和,“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最好冷静一点。”
“黑市上到处是历尔斯的眼线,你不能在这里对他动手。”
牧浔:“……”
他眯起双眸:“怎么,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云砚泽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3S级别的精神力者,千年来就出了他们两个。
别说是打不过,就是牧浔要取那老东西的命,估计都不会让自己的衣角溅上血迹。
“……牵一发而动全身,黑市表面之下的势力盘根错杂,我们刚和他见过面,他出事的话,你认为其他人不会怀疑上你?”
云砚泽说:“你应该知道,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是在干什么?
利乌斯悄然屏住了呼吸。
他没看错吧,白鹰在训……不对,在教育他们的首领?
而首领虽然看上去很不耐烦,却也没有把白鹰的手甩掉。
郁今让他多看多学,就让他来看这个?
牧浔沉默半晌,他抬眸躲开云砚泽的视线,也终于注意到不远处利乌斯快要惊掉的眼珠子。
“……”
首领默默扒拉掉衣袖上的那只手,在对方故技重施前后退一步。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巷。
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前,巷口传来一句十分轻微的、分贝低到可以忽略不谈的: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