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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津岳结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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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沙之地,多地矿,多沼泽,地势柔缓,若非常年瘴气弥漫,早被别国收入囊中了。
所以与娑沙相接的葫桉城,也颇有此特征。葫桉树性凶,种之可绝其他树种,其根叶有毒,可涂于刀剑上,其花形似葫芦,花开三季,故有三季瓜之名。
马车咕噜噜地行驶在小道上,疾风掠过,牵起一角车帘,企图将其拽下来。
车内一玄衣男子,左配金纹玄剑,右配一玉,上书“临渊”二字,端一异书,抿茶细看。
扑棱扑棱。
一只花鸽子乖巧地落在窗楞上,偏着头看他,见他招手,才飞过去稳稳落在他手心上。
取下脚上绑着的信筒,把纸碾开,插到仍有余温的花油线香灰里,等了几秒钟后拿出来,被油浸透纸上,浮现出半透明的字。
几眼浏览过后,任无涯微微勾唇一笑,敲了敲马车,向生便掀开帘子探出一个脑袋来,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把那封信发给千忧吧,事情妥当了。”
“主上当真要……”
见他视线又落回书上,一副不理他的模样也只得作罢。
那只花鸽子被放回去。紧接着一只白鸽子也被人放了出来,往另一个方向高飞。
向生看着那只白鸽越飞越远,幽幽叹了口气,默默祝任千忧平安。
葫桉树叶沙沙地闹着,相互挤着探头来瞧是谁来了,落木制的厚重城门缓缓打开,发出骨头生锈般的咔咔声。坐落盘踞在此的巨兽张开嘴巴,吞入了新东西。
腊月初一,任千忧率五百轻骑,从娑沙月芷交界处穿行,三戏敌将,杀千余人。
敌将性躁,兴兵追击,任千忧一路西撤,欲从绫丘藏至津岳。
祝先生趁机从湘城发兵,一举烧了敌军粮草,端了沄汇城,断了他们粮草的水上运输。任他十万大军压境,没有粮草,耗也耗死一片了。
任千忧率众入绫丘,复杂的山势叫人颇为眼花缭乱,错综复杂的道路倒像是狡兔的三窟,叫他们如鱼得水。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松一口气,任千忧纵马回头一望,见他们没再追来,想必是得到了粮草断绝的消息。任千忧握紧缰绳,一鼓作气地冲进津岳,从山脚绕回临津。
粮草暂断,徹帝仍率十万大军压境,重兵压于娑沙、湘城、望春三处。
月芷绫丘被压榨出更多的鲜血,滋养这支暴虐之军。源源不断的财物与食物流入军队。物资接连不断的流失,一如两地百姓的生命。
“津岳之地有高山之族,娑沙之地常出奇异之国,若能为我军所用,岂不如虎添翼?”
“月芷娑沙之地产肥沃之食,养巨商硕贾,贪懒好财,唯利是图。绫丘之地多匪类,性彪悍。如今不也被徹帝按得抬不起头?”
“这不一样!津岳娑沙有天障,若能拉拢,必能影响战局!”
“娑沙左右逢源,前脚向我朝递交求救信,后脚便派使臣与徹帝议和,如何能信!津岳避世久矣,轻易打动不得。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此人掀开帘帐,怒气冲冲地跑出去巡逻去了。
“这头倔驴!”
留下的那个人瘦小些,却也争得面红耳赤。回过头拖出来那个陷在椅子里的少年。
“我的小祖宗喂,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自己出去?主上没有安排吗?”
任千忧疲惫地捏了捏额角,用力闭了闭眼睛,“没什么,只是突然有这个念头罢了,没想到各位吵成这样,是我的疏忽。”
那人嘿嘿一笑,“你呀,跟着主君好好学就是了,等你学完学好,主君自然会让你自行判断,也就不用这样等了。”
任千忧没答,只盯着那炸着灯花的蜡烛发呆。那人见他没听进去也只得讪讪离开。
帘子被不断地掀开,满帐的人一下子就走了个光。任千忧疲惫地撑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清透的凉水被纳下,冻得他猛打了个寒碜。
案上的书里夹着这几天来,源源不断发来的信纸,若是以往,上面必然是或多或少的信息与指令。但是……
任千忧翻开那本书,抖落下一地的,空白的,干净的,没有一丝痕迹的,平凡的信纸,平凡得甚至没有以往的标记。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早就入了娑沙,这么久没有消息,连信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不过尝试性地决策拉拢友军,这些谋士便如此不和,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按兵不动了这般久,也不知会不会突生变故……
这几天心中总是会突然生出不安,再等下去,他可能要等疯了。
“小主人!小主人!”向会连忙冲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刚刚得到的消息,娑沙投徹了!”
任千忧的心终于沉到谷底,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出离的平静,默了片刻后,颤抖着道,“等!若四天后真的没有来攻津岳的,我们再拔营去娑沙。”
向会盯着任千忧,良久才点头退下。
娑沙的消息被按下了,大家该训练训练,该巡逻巡逻。
第一天,仍然没有消息。
第二天,徹帝大军汇集娑沙。
第三天,徹帝亲临娑沙,其大将穿行娑沙,直逼边城。
第四天,徹帝过娑沙,为人所杀。
“徹帝死了?信息准确吗?”祝先生握着缰绳,马不停蹄地往津岳赶。
“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但娑沙的消息隔了几轮,也没看见徹帝的尸体。”
祝先生唔了一声,“主君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
祝先生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能按得住性子,但是有的人可不一定。希望临津城那边一切安好。
临津城。
号角声起,扶龙曳城,撼林彻岳。
少年将军拔营起兵,不是去娑沙解围,而是前往津岳。
“他在发什么神经!去津岳做什么!我不管,主君怎么说!”
“你小声些,主君早就没有消息了,不然我怎么会来告诉你?”
“你说真的?那还等在这里做什么?他还是太嫩了!平时又不听我们的,现在出事了就乱来!”
“你们别吵吵了,现在怎么办,是跟上去还是怎么样?”
那两人回过头来,烛光照亮他们的脸,竟是之前在帐里吵架的那两人。
“还能怎么办,想去陪他过家家的就去,我反正要离开了,主君这么久没有消息……我效忠的是主君,不是其他的谁。”
“我还是留下来驻守吧,这里总要有人看着临津的消息,我就不去津岳了吧……”
“主君没有指示,我可怎么办?”
“哼!一群懦夫!功业是自己闯出来的,不是靠主君赏的!”
说话的姓丘,名叫丘子厄。人小小的,却非常干瘦,眉尾高挑,双目炯炯有神。
“管你们婆婆妈妈的在这里小肚鸡肠,小任将军也是结结实实打了胜仗,在边境硬生生待了这么多年的,哪里需要你们这些纸上谈兵的乱嚼!”
说罢提剑翻上马就走,迎着冷冽的寒风,冲进那群大部队里。
而后,近乎半数的人纷纷上马,如汇江之溪般融入那群上山的背影里。毕竟,那些士兵在没有召令之下全都追随而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前首的少年已得军心。
而此时的任千忧无暇顾及后面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徹帝绝对没死,不仅没死,而且还非常可能是声东击西。而舅舅去娑沙,说不定就是打的将计就计的主意。
原因无他,若舅舅在娑沙,就不可能让撤帝这样无缘无故的死亡。
津岳的另一边就是撤帝的迟丽军营,驻扎着一支军队,专攻高山雨雪之地,虽说人数不多,却也不得不防。而如今,若他们已经打了津岳的算盘,现下已至何处?
津岳雪山。
浩空漠雪,一片无垠。白霜藏雪,踏地无声。万籁归寂,但余波撼。
素漠,是这耸山岳的面容,古老的猎捕陷阱留下野蛮的痕迹,冰原狼的澄黄眼眶里是雪团子的身影。浑厚低沉的角声荡平幽幽落雪,惊退了一众生灵。
“唔——喂——咿呀咿唔嗦——”
“山之古神赐予我们如冰雪般的冷冽武器,教我们如何在她严酷的环抱里寻求乳汁的哺育,母亲容不下孱弱的孩子”
“嘿!嘿!噶咦——哎拉——”
“我们猎杀顶峰第一缕金光献给我们的母亲,她的幺儿是最强壮的勇士,母亲将会守护每一个她为之自豪的勇士!”
“嘶呔嘶唻呦——啦啦啦”
“祀巫来迎远方的客人,祭象啊烧蚁啊,平平安安地将您带到远方。天边传来玄鸟的信啊,我们欢迎着神明带来的客人!”
“噫嘻噫吁嘞吱喂呦——”
满身艳丽图案的少女从铺满鲜艳皮毛的象背上一跃而下,叮铃铃的脆响源于她身上琳琅满目的吊坠。
澄黄色的眼睛像鹰的女儿,脸上带着某种鸟的形象的面具,最后拿着可以号令整个部落的金色权杖。
落地时轻巧无声,明明看起来半大点,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却显然充满野性的力量。
满身的纹饰也从观感上加大了压迫感,就像森林里的顶端捕猎者不需要隐藏自己漂亮的花色。
虽然按道理来说,任千忧该做警戒了,但不知为何他却对这样的部族却生不出警惕来。毕竟这么大的雪山上,就这么巧地毫无防备地碰见原著,谈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终于来了,山下丘陵里的将军。友人遗训的信鸟传来讯息。我们已在此等了你们两日。”
腹语的声音带着一点闷感,是与外形不符的老成。
“问拜月司祭的好,不知可否告知司祭友人姓名?”
那少女上前一步,开口用流利的官话回他,“拜日祝祷,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