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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雪山坑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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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都有些失落地跪下,“他已经走了吗?”
乐正泽点点头,“他早点离开比较好。”
谢玄都沉默下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视线回到那口棺椁,“再强悍的人物,还是对抗不了天地寿数。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都想成为神仙,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再不济也要求得长生之药,延长寿岁。”
谢玄都虔诚地插上香,看不出悲喜,“若不是为了让你第一时间把控他的势力,他不会沦落到这地步。起码你应该让他的后人为他守几日灵的。”
说罢站起身,有些不客气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地要送小侯爷回升仙城?莫不是怕他占了你的位置?”
乐正泽还是那副书生不温不火的样,“我已将老师生前的印章尽数交与小侯爷。老师为你留的几车东西也已停在后院。实在是他母亲不大好了,我不能让他连两个亲人的面都见不到。”
谢玄都瞳孔一缩,“我从未听说过任家有急症。”
“嘉雍长公主的那把匕首,埋的阴毒祸根,奇病难医。”
“向离被韩程送回来了,要他跟着你吗?”
“我把他带走吧,韩程还需留意,虽然他当年杀了守将报了仇,但仍然是个祸患。”
“他回了潋花乡,葬摽梅夫人。部队也遣散了,还叫我们放心。”
谢玄都张了张嘴,又闭回去,另起一事,“如何登基?王阁老让我助你。”
乐正泽深深地看他一眼,“从长计议,还请随我来,莫要再扰老师的安宁。”
永昌三年,秋。
临渊王依并肩王规格入葬升仙城渊王墓。陪葬规模最大,占地最广,恸哭者随遗葬千里,守丧三年,帝颁布哀诏三份。
永昌四年,夏。
宁帝荒淫无度,德不配位,所下政令惹民怨沸腾,东门两位皇后为报被强虏入宫之仇,意图毒杀宁帝,帝为向老所救。东门一族为大司马满门抄斩。
宁帝呆坐望星台三日,不进米水,第四日赦免两位废后,准许其出宫,而后脱去冠服,传位泽帝。赤条条一身白衣,光脚大笑出城门。
边出城门边唱道,“人人皆图帝王椅,我却道黄冠草履;功名利禄忘不了,权柄财富放不下;一捆木头一捧石,人心不过二两钱,赤赤条条要认清,莫要学我逃酒钱……”
他们都以为宁帝疯了。可他到底疯没有疯,没有人知道。连乐正牧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其实当皇帝真的蛮没意思的。
永昌四年,冬。
泽帝登基,大刀阔斧修养民生,从政宽仁,从不兴严刑苛法。百姓皆以至为“仁君”。
奈何天不遂人愿,北方又逢大旱,南方又逢水患,财政吃紧。
中书令谢玄都查贪官污吏,强硬处置,充实国库,然杯水车薪,意取原徹月芷娑沙之金。
帝不满其举,以其地百姓亦为民,又遭战乱,实在不忍,致使君臣离心。
在朝王氏告老还乡退守一方,谢氏趁机上位,乘中书令之便宜纂取巨利,至使民不聊生。
帝大怒,关押丰和谢氏,秋后问斩,加重玄安赋税,将谢玄都暂贬为玄安太守,赎罪后返朝继任。
永昌五年,春。
边境动乱,前朝余孽聚起叛军,帝遣小渊侯前去镇压。帝体弱,常罢朝,卧塌议政。世家无人能制,势渐大。
永昌五年,夏。
泽帝仿临渊王外巡,死于第二次外巡,死因不明。
丰和暴乱。
等消息传到任千忧手上时,已无力回天。
“主子,泽帝确实是死了,属下已经联系不到向病了。”
“主子,升仙城传来消息……老夫人,走了……”
“主子,九老的徒弟聊容与和丘子厄已率兵前来增援。”
“主子,葫桉城韩程割据了!”
“主子……”
“够了!”任千忧顿时头乱如麻,“援军还有多久?”
“……一日。”
任千忧咬了咬牙,“等不了了。我们今晚上山伏击!”
“是!”
虽然临渊王已死,但以前跟着临渊的人却仍然留下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即将分崩离析的王朝,是临渊王一手延续至今,没有人不叹服他的功绩,也没有人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处俯瞰人间。
但他离开得太早,而他培养的血脉又太年轻,稚嫩得难以握住破碎的王朝,稍有不慎便可被扎得鲜血淋漓。
塞外的雪分外地厚,陌生的地形叫他们难以分清方向,所幸有拜月司祭的秘方,才得以抵御这严酷的霜雪,让皲裂的皮肤有喘气的余地。
一大行人穿着带有白色皮毛的甲胄,全是跟了他很久的人了,身上都有过人的本事,此去擒王,大家都抱着必胜的姿态踏上雪地的,不可能输的,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输。
趴在崖边,放缓的山势下,是一片难得的绿洲山溪,莹莹火光和旗帜表明了在盘踞之人的身份。
雪山上的雪融水是他们信赖的源泉。这是他们耗费了大半月探测到的据点,折损了数名精锐才寻到的水源。
一小队人自发地前往源头,投下他们连着投了几天的毒。死去的雪狼雪兔的尸体,秽物,毒药。
来不及探查他们被影响到哪种地步。再不行动,就只能等着他们的大部队趁虚而入了。
黑夜里,无声无息的白影如潮水,如蚁群,涌入那片绿洲,熟练地埋伏到相应的位置。
投火,骚乱,潜入,暗杀。
一气呵成。
正当任千忧烧掉主帐,传递发起总攻的信号时,突然瞥见了一旁案上的书。
《通字解义》。
顿时瞳孔一缩,冲出去大吼道:“撤退!立刻撤退!”
二话不说便扯过来一旁拴着的马,跨骑上去奋力地往布置的大致方向掠去。
抽出刀一路风驰电掣,远处的火光愈发密集,四散逃开的士兵里,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认识。
咻,铛!
挡掉不知从何射来的箭,偏头躲过恼人的树枝,不住地加快速度。
勒紧缰绳,捞起倒在地上重伤的士兵,血水已经模糊了他的五官,分不清是谁,又是几个飞跃,再捞起来一个伤员,削掉射穿他的大腿的箭,痛苦的呻吟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什么时候判断错的?什么时候惊动他们的?他们有多少人?他们逃出去了吗?
马背上已经摞起三个人,一只颤抖的手拉住他的缰绳,血糊在他的手上,“侯爷,走!走啊!”
任千忧心脏猛地抽动一下,远处火光冲天,厮杀声一片,雪山上的黑色人影远远的够在崖边。
拉过缰绳,驾地一声冲上那群火光之中,摸出鸟哨,吹响了一路。直到确保所有人都得到不得原路撤退的号令,任千忧才猛地拉回缰绳,载着五个伤员离开。
“呵呵,真可惜,若他再年长些,就更像他舅舅了。”
一挥手,数只弓箭满弓精准地对上撤退几路人马。
“很聪明,但不够聪明,既然要白色皮毛当掩饰,就不要放火啊?”
一放手,那些弓箭便刷刷地刺过去,那些影子霎时四散开来,分散目标。于是更多的弓箭被架起。
咻咻咻!那片白色的幕布上霎时多了许多朵血花,微小,稍微一动便会消失不见。
“真可惜,所以我不喜欢在雪地里打仗,真没成就感。”
眼见那些血花没再增加,埋伏着的斥候便骑马前去勘察。追杀的部队也紧跟着出击。看血花的数目大致估算一下,也差不多已经损了三分之二的人手了。
想必他很快就能见到这位神乎其技的少年侯爷的面了。
哦不,准确的来说,是头颅。
数倍于他的兵力,真不知道他要怎么插翅才能逃掉呢。传说中的一战成名,他的首战,用这位小侯爷的头颅刚刚好。
又等了些时间,他有些不耐烦了。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让他有些焦躁不安的心脏开始极速跳动。
“你们去看看。”
去了那么多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丢石头都能听个响呢,他这么多人投进去,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又分散一队出去。仍然没有动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眉头皱得更重了。
静得没有半点人息,只有雪花的簌簌声。呵呵,若真是悄无声息地死了,倒也不错。窝窝囊囊地埋葬在雪里。
身边另外一个副将不长眼地询问道,“主将,我们要不要也追上去?”
“闭嘴!……什么声音?”
先是沙沙声,然后是极速的咚咙声,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哗啦啦的雪球以迅雷之势从崖上滚来,一下子砸中下首的弓箭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快跑!雪崩了!”
“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救我!”
“主将!主将救我!”
“该死!我的马呢?”那被万人呼唤的主将正四下寻找他的宝马,一骑绝尘而去,将全部的祈求、咒骂、痛苦抛在身后。
“所有人!随本将追杀那群该死的疯子!”
越来越多的雪球从上面滚落下来。巨大地震动感化作巨大的压迫落在所有人的心头。
疯子!这不要命的疯子!
他哪里来那么多人滚雪球?
踏上那片缓坡时,他才发现,那些箭下只有一小片血迹,根本就没有死人!扒开一看,不是血包就是动物。
该死!被摆了一道。
要追吗?他到底还有多少人?
“主将!”
他扎眼一看,半山腰的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从山顶上轰然倒塌的真正的雪崩!
他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比如那人早在救伤员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引发雪崩,就算折了自己也要葬送掉他们所有人。
他又想起他那可悲地自证欲,本想闯出一片事业证明自己不是亡国之奴……但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他死也不甘心!
轰隆隆!一次雪崩埋填了那片绿洲,一切的一切都死在了雪地里,可能过个几年,尸体就会随着溪水流出来,被发现是某个人的亲人。
轰隆隆!又是一次雪崩,不知道又埋葬了哪些人……
“蒋大哥!你坚强一点!不要睡!听见了吗!”
“蒋明!你不许闭眼!你家人还在等你回去!”
“蒋大哥!侯爷呢?侯爷在哪里?”
蒋明颤颤巍巍地动了动嘴唇,“救……救……”,手指缓缓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快!快来几个人和我一起挖!”
“我放了信号,他们一定会来的,他们一定会来救侯爷的!”
“该死!你放信号,把敌人引来了怎么办!”
“快来人搭把手,这里挖着了一个伤员!”
“醒醒!还有意识吗?侯爷在哪里?”
“侯爷……将军……将军他把我们送过来……自己引开了追兵……”
“该死!把他挪到山洞里去!”
“向会将军!远处有火光!”
向会顿时凉了大半截,聊容与不可能有这么快,是谁?
难道真的把敌人引过来了!
“全体都有!放下手上的事,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