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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野种23 ...
“可惜他现在不回来了。”
“你还有我,都是罪魁祸首。”
内心潜藏已久的郁气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宣泄的口子,喻姜曲着骑坐在喻昭身上,拳头硬生生砸了过去,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已经完全不能保持冷静。
喻昭已经彻底想起来他忘记了什么。
奇怪,那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认为不重要呢?明明这件事情是他很早之前就起了疑心,却偏偏在抛之脑后。或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公司不知道遭到了谁的打压,总是事事不顺利,他的绝大部分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了公司那边。
他想起来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喻棠和他们家里的人不太像。
他猛然攥住喻姜的手,冷嘲看过去:“喻姜,你发什么疯,喻棠只是一晚上没有回来,你又何必在这里小题大做。”
四目相对,喻姜那双,总是暖和色泽的焦糖色眼珠中弥漫着越来越多的嘲讽,忽然开始大幅度地动作起来,整个小筏都开始剧烈震颤起来,还在水中漂着,银白色的水珠纷纷扬扬,扬起的水珠像是梦幻的泡泡,随着水流愈发湍急,以及喻姜的动作,整个小筏几乎都要掀翻过去。
“喻姜,你要做什么?”喻昭心中也远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镇定自若,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后,他的内心焦灼无比,仿佛有一万根、一千万根银针把心脏戳成了肉泥。
对啊……
喻棠过去从来都没有过夜不归宿的行为,以往更是回来稍微晚一些就会报备,哪怕这些发出去的消息都会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能细想,越想,他们对喻棠就越差。
理智上,喻棠的母亲是个背叛他们家庭的第三者,说不准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
情感上,那满到要淌出来的感情早就无法宣泄。
绝不仅仅只是微末的关怀,喻棠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像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空气,在身边时,安安静静时,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等到彻底消失,才能立刻感知到喻棠的重要。
喻姜沉下脸:“我要回到岸上。”
喻昭的上本身全靠手在支撑着,他有问题的答案想要迫不及待去寻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冷静点,漂流结束就能回去了。”
“你每次都是这样,冷静虚伪到让我恶心。”
喻姜毫无掩饰对喻昭的不满,在保留了一部分原始森林感的树林中漂流穿梭,没有了任何外人,他的真面目露了出来。冷漠的、冷血的,没什么感情的狼崽子,看似无害,实际上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上你的喉管。
“要是出门前发一条消息,问问他要不要一起说不定就不会这样。”
“你现在说这种话没有用。”
“你是加害者,每个人都是……”
“奇怪,对她最恶劣的人不是你才对,你叫他婊子,叫他野种,叫他蠢货,叫他丑八怪,带头全班人孤立他,这不都是你的行为……你要把自己干干净净摘出去?”
“你胡说。”
喻姜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恶狠狠砸向喻昭的脸,两个人就这样扭打起来。
“我胡说?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做的。”
“旁观者更可恶,你,你们,看似什么都没做,但都是加害者。”
小筏最终还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扭打,喻姜翻入水中,划着水流游走,“我去找喻棠,你随意。”
*
尘封许久的相册被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包裹着,小心谨慎地翻开。因为有可能会涉及到喻棠的记忆,谢知津翻看时也不由得屏气凝神,多了几分虔诚。
这本相册,喻棠自己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好像还是很久之前。
母亲热衷于记录他的生活,不管走到哪个地方,哪个瞬间,都会用相机记录下来。但仔细想想,在她临死之前的那段日子,拍下来的照片最多。
喻棠把床上的防尘布揭开,轻轻坐了上去,时隔这么久,这床依然是软的。
“坐过来吧。”喻棠招了招手,邀请半蹲在地上的谢知津站起来。
两个人挨着,像是要在寒冷至极的冬日,抱团取暖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还在襁褓中时,婴童的五官就有些格外出挑的漂亮,在许多皮肤发红、皮肤皱巴巴的婴儿中,喻棠刚生下来时,眼珠子像葡萄,又大又圆,皮肤奶白,嘴唇的颜色像粉蔷薇。
“我刚生下来时,在医院拍的。”照片的下面还有拍摄的日期和具体时间、地点,喻棠看了一眼,淡淡地道。
“小时候就很像童话故事中……王后期待中的小公主的模样。”谢知津的手指戳了戳照片中喻棠的脸蛋,有些喜爱他小时候的可爱,“还那么小,就很漂亮了。”
【小棠三岁啦!戴着生日帽好乖,要乖乖长大。】
三岁的生日,蛋糕比喻棠自己都大,插着三根蜡烛,喻棠趴在桌子上,撅起粉色的嘴巴努力要把蜡烛吹灭。失真的照片在时间之中,慢慢地发黄、模糊,在像素还不是那么高的年代,喻棠就像是高清的。
女人的字迹很娟秀漂亮,一笔一画地记录着喻棠的成长。
喻棠垂着眼眸玩着自己的手指,黛色的血管覆盖在雪白的、薄薄的皮肤下,犹如玻璃缸中流淌的水蓝色热带鱼,老房子的采光并不好,近些年来随着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这片区域经过开发后,采光越来越差。
风吹动水晶风铃,一串串玻璃蝴蝶经过风力作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声。
谢知津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三岁也好乖。”
“喻棠,这个地方,我以前好像也在这里待过,你在门口拍照,不过那时候我在里面,说不定在哪条街道上,我们还相遇过。”
“不过我还是在国外多,要是小时候的你会遇到我,估计会说我笨,我那时中文说得不好。”
谢知津的嗓音华美,要是去做专门的从业人员都不过分,喻棠枕着玩偶,大半床的玩偶把喻棠包裹着,以一种呵护的姿态呵护起来。喻棠的眼皮半垂半阖,谢知津絮絮低语逐渐模糊。
发丝陷在玩偶和玩偶之间的缝隙中。喻棠又一次做起梦。
“滑下来,对,别怕嘛,你滑下来妈妈就接住你,不会让宝宝摔倒的。”
看不清楚面容的女人背着着话题,坐在大象滑梯的顶端,喻棠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好短,短短的距离也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滑坡。女人努力用鼓励的话语让喻棠滑下来。
喻棠闭着眼睛,双腿用力。
失重感一触即发,像是完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冒险。
“真厉害。”清瘦的女人把孩子抱起来,孩子也很瘦,三四岁了,还像一只瘦弱的猫崽子,“还玩吗?”
甜滋滋的童音说:“不玩了。”
“不玩了,那就去吃饭吧。想吃什么跟妈妈讲。”女人笑眯眯的,很温柔地问。
童音软糯地讲:“炸鸡、汉堡。”
“好,吃的时候要慢慢的,没人跟你抢。”
“妈妈不吃吗?”
“妈妈不吃了,就陪着宝宝吃。”
“黑色的水是什么,闻着苦苦的,妈妈喝这种苦水,是不加糖的可乐吗?”
模糊得像是打了一层柔光的汉堡店,桌面上是儿童套餐,小小的汉堡,薯条和番茄酱,女人从包内拿出来一袋子黑色的中药。
“妈妈不爱喝有糖的可乐。”
“快吃吧。”
谢知津不由自主就陷入其中,喻棠就是那种不管怎么拍摄都不会丑的漂亮小孩,从小一直好看到大,估计上学的时候就应该是班级中最受欢迎的小孩,前提是……她还活着的话。
他并不清楚喻棠的母亲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种种细节来看,还没有来到喻家之前的喻棠,一定是在爱意包裹中长大的。
幼儿园的照片中,被众星捧月的喻棠在照片的正中心,有不少小孩都在偷偷摸摸想要拉拉喻棠的小手。
回到喻家后,到底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落差,才能让一个漂亮荏弱但脸上总是淡淡地带着笑的喻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把照片的最后一页看完,那应该是偷拍的角度,很显然没有被拍摄的人注意到。
一个背影。
喻棠独自背着书包,整个人已经没了在前面照片中的机敏。
那张乖巧秾丽如初的面容上多了一丝警惕,像是被抓过但是逃走的小鹿独自在外觅食时,才会有的警惕。
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她快死的那段时间拍摄的,喻棠当时已经被送到了喻家。
她可能会在身体状况稍微好点的情况下,去偷偷看喻棠。
明明不是他自己经历的事情,谢知津却感觉内心都是心疼。心脏仿佛缺了个大口子,钻心地难受,他合上相册,下意识看向喻棠,沉在梦境中的喻棠白得晃眼,唇角微微翘起,细长秀美的眉毛却忧愁地皱了起来。
谢知津找了个干净的薄毯子,盖在喻棠身上。
“起床宝贝,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女人把煎好得吐司和牛奶放在桌上,轻轻把喻棠推醒。
怎么又是第一人称,喻棠小手小脚,还不太适应小矮子的生活。
穿好幼儿园统一的制服,牛奶被推到喻棠面前,女人温柔地笑笑,“去学校不要和其他小朋友起冲突,要乖乖的,被欺负了记得告诉妈妈,妈妈肯定会给你出气的。”
刚搬到这片区域时,小区里有个小胖子,因为太喜欢喻棠,手劲大到喻棠在楼下的滑梯区回来,两条嫩生生的手臂上都是掐出来的淤青。
“他说很喜欢我,就掐我,说什么……可爱、可爱侵略。”
“嗯,要是有人跟你说这种话呢,咱们就跑远点。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小胖子后来因为虐杀猫狗就业主们讨伐,父母带着他灰溜溜离开了这里。
喻棠被女人亲自带到了幼儿园,水蓝色的水手服,让喻棠又乖又萌。在幼儿园待了一天,回到家时,女人从喻棠的小书包里倒出来一书包的零食和饮料,“这可不是上幼儿园,是去进货了,我们棠棠太受欢迎了吗?”
“他们一定要送给我,不送他们会、会打架。”喻棠嫩生生的手指头对着,有些害羞地讲。
“那明天给他们一些回礼好吗?”
喻棠点了点头。
回礼是妈妈亲手做的曲奇还有一些甜点,用很好看的包装袋装着,分装好带到幼儿园给小朋友们分。
但并不总是爱意。
“小腿肚上都是红色的掐痕,怎么回事啊宝贝。”
“老师、老师要摸我。”
“遇到人要喊,算了,明天咱们去学跆拳道。”
女人喃喃自语:“学习跆拳道还是散打呢?”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自己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罪恶般的美貌,哪怕频繁搬家都阻挡不住有心之人的坏心思,她不想把喻棠困在房间中,这样的确会省心许多,可是……她的孩子总不能一直被困在笼子里。
好在善良的人还是大多数。
喻棠在磕磕绊绊中长大。
这一个梦……好长,喻棠感觉这其中可能会有404的手笔,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是没有什么记忆的。只能连蒙带猜地想,现在这个过程反而更像是在记忆融合。
被困在小孩的身体中,行为不受控制的滋味不好受。
喻棠集中精神,竭力破开这重枷锁,终于再次夺得了身体的支配权。
房间内很热,很热……睡醒以后身体软绵绵而无力,空调都很多年没用过了,被灰尘堵塞也用不了,喻棠很热,额头上都是薄薄的汗,把脸蛋都晕出薄粉。
谢知津还在房间中,大梦一场的喻棠思绪还有点放空,回过神以后喻棠小声道:“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谢知津的语言处理系统自动把喻棠的话翻译成:重病以后总是多觉。
他斟酌了一下,浓绿的双眼像是涤荡在水中绿油油的青荇,又有些像蛇类的眼珠,在某些角度下实在会冷血薄情,但在看向自己时就温柔许多,喻棠有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会努力治好你的病的,不管用任何手段。”谢知津跨坐过来,戳了戳喻棠的手心。
温热的,像棉花糖。
莹润的水眸弯弯的,嘴唇红艳艳的,喻棠望着谢知津笑起来,谢知津怔着,捧着喻棠的脸颊轻吻。
“我们再快点,还要回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喻棠催促了一下。
谢知津打了个电话,让人帮忙搬运,老房子的东西很多,看上去房子没多大,但小玩意喻棠估计也不会舍得扔掉。但喻棠现在太病弱了,谢知津自发整理起来,不过绝大部分时间都需要询问喻棠的意见。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喻棠待在一起。
心理很矛盾,他想要时间快一点,最好很好就来到住一起的那天,又希望时间慢一点,最好一刻也永久,这样喻棠活着的时间就能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都不会有死亡的那一天。
喻棠走向床边,拉开窗帘,其实被林立的高楼大厦所遮掩,外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他昂着头,像看向太阳,太阳不在这端,在被高楼遮挡的另外一端。
默默打开母亲的房间,很干净整洁,和喻棠的房间相比还是有些不一样,她的房间要简约许多,还保存着她生前的模样。衣柜中的一件件衣服,哪怕放在现在也依然不过时。可以看得出来,在时尚方面,她大胆而前卫,是个很有个人想法的人。
按照梦境中的内容,妈妈做过的工作有很多。
时尚编辑,软件工程师,还做过附近商超的收银员,这一切都取决于收紧或者不收紧。
和喻北言的恋情曝光以后,她就找不到工作了,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别人提起喻北言,说他男人风流点也很正常,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她是荡.妇,说她不要脸,说她在勾搭有妇之夫。
但隐瞒已婚的人是他,主动抛出钩子的人也是他,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她。
喻棠葱白的手指抚过那些化妆品,面上冷冷清清,没什么表情。
房子内的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喻棠在书柜中意外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是胶套本,是过去流行的款式,喻棠好奇地翻开。
封皮上是明星的照片。
扉页上落下名字:沈一梦。
塞着的几张照片从日记之中掉落,是穿着黄领的学士服拍摄的照片,还有几张是日常照。内容是用钢笔写的,内页早已经泛黄。
【xxxx年x月14日,晴天,周五
喻北言是个骗子。
他骗了我,隐瞒了自己的婚姻,没想到我沈一梦从小到大被人夸聪明,居然会栽在一个男人身上,太丢脸了。感情还是要当断则断,千万不要回头。
这个人渣、骗子,把我害惨了。
可我不能善罢甘休,总不能他出轨了依然风光无限,而我就要在煎熬和愧疚之中自责一生。】
不是恋爱脑。
判断错误。
喻棠揉了揉眉心,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生好像有点超出他的想象,跟他推测的好像完全不一样,日记中所呈现出来的母亲的形象完全不同。
如果是这样,那喻家人更加不能放过,每一个都算是加害者。
婊子婊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罪恶之徒?
喻棠漆黑的眼珠眯起,有些嘲弄地扯着唇角。
【xxxx年x2月12日,大雪,周日。
我们在一起了。
那段耻辱的感情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当做终生要被铭记的反例,人不能总是犯错。
于是,我和阿贺在一起了。他一直在追求我,那是个很靠谱很合适的人,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只是……他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发展,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能分开。
最近一直犯恶心,会不会是怀孕了?】
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写,沈一梦那时候还小,刚二十出头。行文之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稚气,看到这里,喻棠的内心忽然闪过一丝怀疑。
怀孕了……
按照时间线,这个时候应该和喻北言断了一两年了。
喻北言舍不得沈一梦的美色,她不仅好看,而且学历也高,绝对不是空有外貌的花瓶美人,哪怕家里那位管得很严,也总是想方设法来堵她。
999的超大玫瑰花束,最后的归宿就是垃圾桶。
那……他会不会,不是喻北言的孩子。
【xxxx年x月25日 小雪 周一
我怀孕了,孩子是阿贺的。
喻北言又来堵我,像个幽灵一样纠缠,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北这种人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根本不可能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既然他这么喜欢我……会为了我做任何事情吧。】
不是……
他不是喻北言的孩子。
喻棠深吸一口气,一口气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比起之前的工整,要潦草很多,那时候沈一梦得了重病,恐怕连行动都很艰难。
哗啦啦啦。
纸张北翻动得很快,喻棠一目十行看完。
【他背叛了我,就应该要付出代价。作为代价,他应该抚养好我的孩子。】
喻家已经显赫了几百年,那时沈一梦已经很难做到行动自如,更不用说照顾喻棠。为了让喻棠能够活得更优渥一些,她在临死之前把喻棠送到了喻家。
喻家那么富裕,应该能把喻棠养得很好。
喻棠的视线被泪液洇湿,他死死捏着发黄的日记,心绪剧烈地颤动。
其实当时,她根本就没有猜到,喻家会做到这个地步。
做了一个完全错误的选择。
喻棠被带回喻家养,有了栖身之地,去了最好的学校,甚至……在最开始,喻棠的名下是有好几套房产的。
以此为代价,喻棠从此的人生中伴随着冷暴力、孤立和霸凌。
“别哭了。”谢知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喻棠的身后,他推开门,负责搬运的人已经来了。
穿着制服的人齐齐整整,沉默且高效地把老房子中的一切搬运到外面。
喻棠小声抽泣着,把日记抱在怀里。
“谢知津……我好像,我好像不是喻北言的孩子。”
*
游到了岸上,喻姜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看起来很狼狈。
头发中还别着不知名的草叶,他大踏步往别墅方向走,佣人小心翼翼的,看到他脸色阴沉如水,一时间也不怎么敢主动上前,还是有人反应速度很快,递过去干净的毛巾。
谢知津把身上的救生服脱下,在花洒下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就迫不及待地给喻棠拨通电话。
定制款的手机昂贵,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都会有很好的信号。
修剪干净的指腹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喻棠的手机号在哪。往下划了很长很长,都还是找不到喻棠的电话号码。他根本就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本来他的记忆力就很好,如果是重要的人,电话号码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他……好像,压根就没有喻棠的电话号码。
哪怕喻棠来电,也会置之不理。
又点开微信,喻姜看着自己的置顶有些怔神。
“滚你妈的,我置顶以后给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发消息我秒回,懂吗?谁跟你们一样。”
“好好好,我处男,我处男我光荣,我只会跟我未来老婆乱来。”
狐朋狗友的调侃声音还仿佛就在耳边飘荡,喻姜愣神之际,感觉有些眼热。
他到底什么时候把喻棠置顶了,他自己都回想不起来。
是喻棠再也没有主动靠近他时?
是他主动追逐着喻棠的身影时?
还是,喻姜跟那个谢知津走得很近时?
父亲说,谢家那孩子最近回国了,转到了你们青川,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主动把握机会,谢家的底蕴深厚到我们都只能主动讨好的地步,只能交好,不能交恶。
喻姜嫉妒。
那天猩红色帷幕垂下来,扮演王子的谢知津穿着白色的贵族服饰,看起来矜贵、俊美,却又目空一切。
偌大的观礼厅之中,哪怕是校长都要对他弯腰哈背,每个人都恨不得黏在谢知津身上。能跟谢知津说个话,在谢知津面前露个脸都行。
可当看到谢知津掐着喻棠雪白·精巧的下巴深吻时,妒忌之火在他的胸腔之中熊熊燃烧,他根本就不能接受,如果父亲要他讨好这样一个人,他根本不愿意。
憋在口中的话欲言又止。
他想说……爸,你知道谢知津喜欢喻棠吗?难道这样的人也要他去讨好,那爸是不是也太没有眼光了,居然会老眼昏花到让他去和一个觊觎喻棠的人交好。
不过,他太清楚老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老东西甚至可能会直接把喻棠打包好送到谢知津的床上。
奇怪,谢知津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喻棠。
转念一想,喜欢喻棠就和呼吸一样的简单。
他很嫉妒,很嫉妒,很嫉妒,嫉妒每一个跟喻棠说话的人,嫉妒喻棠的视线不再放在他身上。
他知道喻北言,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风流、冷血、自私,因此他和喻昭也继承了他的自私。
爸把公司的绝大部分都给了哥哥,他不能坐以待毙。
喻棠是需要千金堆砌娇养的花,他除了小少爷的名头以外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和喻北言翻脸。
心绪剧烈起伏不平,喻姜迟疑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叮……
喻棠的微信铃声居然还是默认的那种,完全不像是十八岁的人,怎么这么老土啊。
喻姜下意识还是想吐槽,但看着喻棠头像的小猫,心情就出奇地平静了。
铃声一直响了很久很久,都始终没有人给出回应。
喻姜有些慌神,他这还是主动给人打电话,凡是跟他有过关系的人,不都是以他为中心吗?他主动找喻棠一次,喻棠难道不应该接听吗?怎么铃声响了这么久,都没人接听。
可能这会还没睡醒。
他切屏看了一眼国内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光是睡这么久也早该醒过来了,更何况喻棠还是一个习惯性早睡早起的人,早上七点才是他的起床时间。
或许是在洗澡,喻姜洗澡的时候会放歌,声音很大。喻棠就没有这个习惯。
也可能在学习?可是高考都考完了。
喻棠怎么能够人间蒸发呢?是不是还是在生气,生气他们一家人出来玩但是把他落下,故意躲起来不理他们。
如果是这个原因,他会愿意道歉的。
但别……不理他。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喻昭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医生这个时间点还不是很忙,刚刚给自己沏了一壶茶,被猝不及防的电话声音打断,他顿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要当谜语人,有问题就问说。”
“亲子鉴定。”喻昭言简意赅。
熟悉喻昭的人都知道,喻昭现在的情绪糟糕、糟糕,非常的糟糕。
他几乎不能维持面上的平静。
医生摸了摸脸颊,还没有意识到喻昭究竟有什么问题,他沉吟了一下:“鉴定书我不是早就让人送到你们家了。”
“送过了?”喻昭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修长的手指倏然攥紧:“是吗?我没见。”
“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亲子关系不成立,也就是说……你亲爱的父亲,可能被人戴了绿帽子。”医生的声音中多多少少有些幸灾乐祸。
玩弄人心者,终会翻车。
这句话用来形容喻北言再合适不过。
说起来也是奇怪,喻北言那样风流成性的人,在外面养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老实。
喻昭二十多岁了,连别人的手都没拉过,感情经历为0。以前高中在一个宿舍时,男生们的荷尔蒙总是无处发泄,晚上偷摸着看点小簧片,做点手艺活,大家都能表示理解。
甚至在校园内就搞起来的人都有。
喻昭长了一张性.欲很强的脸,那种东西更是看都没看过。
喻姜也是,和父亲一样的桃花眼,眼角炸花,一直也没听说过跟谁谈个恋爱,就跟个木桩子似的,简直就像是基因变异了。
“不构成亲子关系。”喻昭重复喃喃这几个字,心中陡然一松,像是一个疙瘩被解开了。一时间居然有些庆幸的感觉,“不构成亲子关系。”
“你别生气啊,千万要保重身体。”
医生在电话的那一端嬉皮笑脸,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几句。电话就被挂断,喻昭的脑海中已经完全是这几个字,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父亲有没有被人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关心。
颅内像是炸开了一簇又一簇的绚丽烟花,他的唇角竟然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哪怕想要落下都不行。
大床上,用过的计生用品扔进垃圾桶。
喻北言厌恶地推开女人,是外国的一个小明星,笑容很甜,可喻北言现在怎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总觉得心里有点空。
“我喜欢大海,感觉自由。”稚气的声音脆生生的,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向往。
喻北言在海浪的声音中,忽然之间想到了喻棠曾经说过的话。刚来到喻家时,爱屋及乌地对喻棠多了几分爱怜,那时候他问喻棠喜欢什么东西,都可以满足喻棠。
海浪的声音很吵。
吵到他有些心烦意乱,如果不是喻夫人,他何必这么丢脸,跟谁上床都要被管着,如果时间要是倒流,他一定不会选择跟这种女人结婚。
空落落的心脏像是缺了一个大口子,他心里不爽利,就出来直接问:“夫人呢?”
“在做美容项目先生。”
“她怎么天天做美容,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容貌焦虑,都是老女人了,还这么注意自己的外表,就算做了又怎么样,就能改掉流逝的岁月吗?”
喻北言的心里一阵烦躁。
那些被疏忽的事情就会像泡泡一样,一点点在他的心头冒出来。
喻夫人这两年做美容的频率太高了,以前都没见她这么注重自己的外貌。
喻北言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大儿子在压抑笑容。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弟弟没来,你就这么高兴?”
弟弟。
喻昭反映过来说的是喻棠,他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平静无波道:“喻棠没来,不都是你的授意吗?”
“扔掉喻棠的蛋糕,刻意的忽视,现在倒是想起来他也是你的儿子了,假惺惺。”
“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喻北言的脸色难看,喻昭一直都很知道礼节,哪怕性子冷漠,可对于他这个父亲,一直都是尊重有加,突然间这么夹枪带棒说话,他很不适应。
“打不通……喻棠放弃我们所有人了,我打了几十通,没有人接电话。”
喻姜的眼中多了一丝怨毒,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哥哥,心中也满是厌恨,“如果不是你们,喻棠才不会彻夜不回来。”
“他不会要我们了。”
“什么叫我们的错,要不是你妈天天那么叫他,我可没有叫过他野种,我平时忙工作,不都是你们吗?她怎么天天就知道做美容,打电话让她过来。”喻北言没来由一阵心慌。
这个环境的包裹中,他感觉到像是被沈一梦和喻棠包裹着,每一缕空气都在指责着他。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要请一个大师,看看是不是因为他们对喻棠不好,所以她来报复了。
*
“你还有我。”
“小棠,别哭,以后的路,让我陪你一起走。”
像是哄孩子一样,谢知津笨拙地拍拍喻棠的后背。
“我快死了,说不定哪一天睡觉,就醒不过来了。”喻棠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说不畏惧死亡,可还是会怕,“你要帮我处理好遗物,我把这件事摆脱给你,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被说这种话,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我回去收拾一下。”
谢知津跟着喻棠回到了喻家,家里没人,佣人们也放了假,房间中安静得过分。
当看到喻棠居住的房间时,谢知津脸色难看:“他们就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嗯,还好,他们愿意收留我就很好了。”喻棠弯下身子,把衣服塞入行李箱。
【恭喜呀,火葬场指数+15.】
刚刚就已经断断续续收到了一些火葬场指数,这一次的指数很多,喻棠猜测着应该来源不只是一个人,喻棠手上的动作没停。
估计他们想到了什么吧。
“谢知津,我收拾好了。”喻棠在喻家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一点点长大,喻棠就似乎做好了随时都会离开的打算,平时并不怎么添置东西。
谢知津拉着行李箱,“要不丢掉?我再给你添加新的。”
“不用了。”喻棠漫不经心垂眸看着日记本,够用了。
在离开前,喻棠最后看了一眼喻家。
谢知津随着他的视线往回看,空荡荡的袖管手腕细骨伶仃的一点,单手就能轻轻松松握起来,喻棠像是玻璃罐中捕捉的蝴蝶,永远不自由。
“谢知津,我会有自己的房间吗?”
“我家房子多,你喜欢哪间住在哪间。”
“我把房产证都留下了,那不是我的东西,就归还给喻家。我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了。”
喻棠像猫一样蜷缩在车座上,苍白透明的脸看向窗外。
炽热的阳光,人声鼎沸,喧阗的鼓点鼓动人心。
大荧幕上的财经新闻还在播放,喻棠要数着日子活命。
“没有牵扯就没有牵扯,他们又不配。”
谢知津的手指攥成白色,在喻棠离开之前,再添一把火吧。
喻棠压抑地咳嗽两声,掌心一片刺目的鲜红。
喻棠薄红嘴唇上染红一片,像是一片浮动的蔷薇花瓣,把头轻轻放在谢知津的肩膀上,谢知津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珍贵的玻璃美人停于他的肩头,也只有他才能供养。
喻棠今天看起来疲惫急了,谢知津轻轻抱着喻棠的腰肢,车子平稳地行驶。
“大学别去了,去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我发誓,没有人会找到你。”
就像……音乐剧中被王子囚禁在高塔中的公主。
喻棠阖着眼皮,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阳光慵懒地落在喻棠的脸颊上,连小小的绒毛都看得见。眼皮上的血管是蓝色的金鱼,谢知津看着喻棠的侧脸,轻声说:“我要替你的妈妈爱你。”
手酸酸的,早上八点一口气写到现在。
为了给老婆们做饭!冲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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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野种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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