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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衡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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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城位于九幽与忘川交界之处，常年阴云密布，鬼市的店铺大多挂着红灯笼照明，可即便如此，烛光摇曳之下，许多鬼仍是双目无神萎靡不振。
元衡解释说这些愁眉苦脸的鬼还没死明白，身和心都还在阳世那边，又不肯入轮回，只能空耗精元。像他这样没心没肺的鬼就逍遥自在多了，鬼界比人间自由许多，剔魂石、打叶子牌、挖宝贝甚至还能做点小生意，每天都有新乐子。
这是扶玉第一次在无邪城行走，令他惊讶的是鬼界并不都是死气沉沉的地方。
他们拐过几条街，耳边渐渐传来喧哗吵闹的叫卖声，大大小小的铺子前鬼魂扎堆，叽叽喳喳地议论天庭人间的八卦事，热闹得很。
这里也有凡人，身着华服的男子蒙面跪在街角，殷勤地给一个面色发青的红衣小孩磕头。那鬼孩子长得机灵，收了男人的钱财，稚嫩的声音隐约透着股阴沉，“大人近五年内必将官运亨通，说是青云直上也不为过，只是要小心拦路虎。”
竟有人专程来鬼界算命。
他这样想的时候，鬼孩子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忽地抬头朝他们笑了一下，扶玉礼貌地回了个礼，元衡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这些景象，像是看不见那鬼孩子似的，只管往前走。
扶玉生得肤白貌美，果不其然吸引了众鬼觊觎的目光，有些胆子大的直接冲上来摸脸，要么被阳气烫到，要么被元衡狠狠瞪回去。来骚扰的鬼多了，元衡也烦，拉着扶玉在路边买了顶蒙白纱的斗笠。
元衡憋着笑，道：“你可要捂严实了，美人到了无邪城，可是要被恶霸掳走当压寨夫人的。”
扶玉掀开面纱，看他的眼神甚至有几分纵容，“那你说说看，谁是恶霸？”
元衡的心慢了一拍，吞吞吐吐道：“反正......反正不是我！”
这一露脸，又不得了，无邪城谁不认识铸魂庄庄主元衡，一大群鬼吵吵嚷嚷地围了上来。
“庄主！你何时成亲的！怎么都不告诉兄弟一声？”
“我说元衡啊，别太爱了，也让大家见见夫人尊容嘛！”
“元郎！成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还瞒着大家？”
“就是！你们已经圆房了吧，以后庄主就有个暖床的大美人了，真是可喜可贺！”
元衡又羞又恼，拉起扶玉就跑，一路奔到城西头才停下来。
这条街看似冷清，其实内里热闹，大部分店铺中灯光幽暗人头攒动。元衡带他来的这间铺子乍看上去是卖成衣的，门口堆着绫罗绸缎，里面却摆着车马伞船还有瘆人的鬼童子，屋檐下吊着一块牌匾，黑底白字写着“鬼不觉”。
扶玉若有所思，道：“难道店主在阳世也有家店铺，叫‘人不知’。”
元衡点头，“聪明，阳世那些纸糊的玩意儿在这边根本花不了，流芳就是做死人与活人生意的，大把的货物从他手上过，然后又变成大把的银子。看见那家酒楼了吗？不是所有鬼都有本事去阳世溜达，可日子久了，有人思念家乡想找口吃的，流芳会想办法带最厉害的厨子进来，给鬼们做新鲜热乎的家乡菜。”
“成衣铺只是一个幌子，有些商品物件阳气太盛，这家店是去阳存阴用的。”扶玉猜测。
元衡对这里轻车熟路，东绕西拐到了后院，一路上扶玉又见到了许多如他一样的魂魄，有的轻薄如纱，有的已隐隐有了肉身之感，无一不是用特制的法器挂起来悬在半空中，如同晾衣一般。
院中摆件浮夸富丽，朝代不一，应是这位流芳公子来者不拒瞎淘来的。
“品味倒也不过如此。”扶玉如是想。
“衡郎，你来了！”一道男声引得扶玉恶寒。
这位流芳公子喜紫，长相还算俊朗，但神情格外轻浮，眼神也飘忽不定，他在看见扶玉的那一刻皱了眉，很快又换作殷勤面孔迎上来，“衡郎，你带客人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毕竟是外人，我应多备些茶点。”
元衡早已习惯这人的装腔作势，道：“无妨，他饿不死。”
“已然到了饭点，要不我们去外面的迎客楼，你不是爱吃荆楚一带的水煮鱼吗？我让他们给你做。”流芳盛情相邀。
“下回吧，至于他，你不用在意，他是神仙，喝露水长大的。”元衡哂笑。
隔着面纱，流芳仍能察觉到那份敌意。真有意思，这人半道杀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他问：“这是哪位朋友，衡郎怎么不介绍一下？”
元衡兀自坐下，给扶玉倒了杯透心凉的花茶，“一个将死之人。”
流芳大笑，“人鬼殊途，没想到你还有阳世的朋友。”
元衡漫不经心答：“是，我还以为他们都死绝了。”
后半句说得阴狠，扶玉知道元衡性情孤僻乖张，嘴巴越是厉害内心越是柔软，于是飘到他身后轻轻贴了一下才回到椅子上，斯斯文文抿茶品茗。
流芳见不得他这幅孱弱不堪的样子，一股子狐媚气，道：“这位兄台，你似人非鬼，到底从何而来，无邪城可不是你们神仙长留的地方。”
扶玉道：“在下扶光山少主扶玉。”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扶玉仙君？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此前流芳还以为这人是个魁梧大汉，今日一见，不禁意外，万万没想到扶玉如此文质秀气。
流芳挑眉，酸溜溜道：“没听说过，我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扶玉认真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容，“看年纪，确实可以做小衡的叔父了。”
“你！”
“干什么，别给我乱认亲戚，他心智年纪顶多六岁。”元衡往嘴里扔了一枚蜜枣，说话有些囫囵不清，“鬼界的少主子老主子多了去了，不差你扶玉一个，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流芳准备的茶点添了灵气在里头，都是进补的好东西，扶玉你吃的话就自己拿，我们两个要谈事，别插话。”
“好衡郎，昨日我与獠牙帮那伙人打起来了，心口破了个洞，你快给我补补。”见他俩关系也不过如此，流芳窃喜，把元衡往自己身边拉。扶玉见了，连连摇头，流芳知道这动作可把他恶心坏了，脸上笑容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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