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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雨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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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要去寻夫君,她要将一切都问清楚!
思及此处,周元窈便提起褶裙迈步离开,匆匆往江与安的书房那边去。
可她匆匆跑到小花园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江与安近期忙于修典,常很晚才会回府,此刻怕又是不在的。
想着想着,她的脚步便越发缓慢下来。
翰林院……夫君如今在翰林院,可如今翰林院上下为修大典之事忙碌,如何能应承她进去。
谷雨道:“小姐,奴婢去翰林院外打听打听,您在府中等着便好。”
说罢,谷雨便带着几个小厮径直跑出府邸。
周元窈缓缓垂下眼帘,她心底里隐隐有一阵抹不去的郁郁之气,不自觉走到江与安的院中时,抬眼才惊觉眼前已经结成一片朦胧的水雾。
门口守着的侍卫见状连忙拦下她,“夫人留步,郎君如今不在府中,按郎君手令,您须得回房养病。”
果真又是如此,可夫君既然如此关切她的病,又为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知道,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等。”周元窈眼眶微红,只愣愣望着书房大门,“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两侍卫面面相觑,转头却见周元窈已经靠在廊下的红木柱子。
眼神呆滞无神,却保存着一丝希冀,静静望着书房的方向。
她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一直站到腿脚发酸,谷雨都未曾回来,今日风大,嗖得她的脸有些疼,可如今分明日光刺眼,风却是格外的冷。
她拢紧自己的衣裳,抱住自己以求一些暖意。
“小姐,郎君回来了!”
就在她要失去意识时,谷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连忙转身,便见江与安健步向正院走过来,一旁的谷雨小跑着到她身边,将手上不知何时拿过来的斗篷给她系上。
江与安离她越来越近,到她身旁时,冷声道:“有事说事,翰林院尚有公务。”
“妾身想知道,父亲贬谪两广一事,是不是……”周元窈上前一步道,“我父年迈,身子已是不好了,如此千里奔波,又是去两广那样湿热之地,父亲哪里受得了?”
“夫君,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做?”周元窈眸中含泪,低头道,“还请夫君放过父亲吧。”
话音刚落,江与安的瞳色便蓦地一变,“朝堂之事,你以为你又懂得多少,周家之事,你又知晓多少?周小姐扪心自问,周家莫非都是干净的吗?”
“贪墨的是他周桓,救灾不力的也是他周桓,审他的是当今圣上,判他的也是陛下,呈堂证供与证据证人俱在,你以为周桓他逃得了?”江与安声音越来越冷,说完后便提起袍角,转身欲离开。
却见周元窈睁大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喃喃着摇着头,口中模糊不清不知在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江与安见她如此,眉心微微皱起,凝滞片刻后,便也没再停留,抬步离开此处。
与周元窈擦肩而过时,他的目光瞥到一旁的谷雨身上,“欺上瞒下、隐瞒实情,编修大典乃国之重事,你可知你今日行径够你死多少回?”
“贬做洒扫,永不许再进内院。”
“夫君!”周元窈连忙上前拉住江与安的衣袖。
江与安愕然侧头。
“谷雨是我陪嫁,我实在舍不得她,能不能……”
可江与安却径直甩开她的手,“夫人累了,来人!送夫人回去养病。”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夫君!”
目送江与安离开,她却不能做些什么,谷雨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姐莫要激动,您想想还有小主子呢。”
方才周元窈没留意,心头被巨大的悲意笼罩,此刻经谷雨提醒才发觉小腹已经有细密的痛感。
“安胎丸,快给我一颗安胎丸……”周元窈焦急道。
谷雨连忙在袖中翻找,终于找出一个瓷瓶递给周元窈。
服下后,二人又在廊下小坐须臾,等着周元窈的腹痛平息下来。
“方才他说你谎报……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周元窈问。
“奴婢……奴婢怕姑爷不回来,便说夫人病情加重、危在旦夕,郎君听后便随我回来了……”谷雨一点点把头低下去,“小姐,奴婢对不住您。”
周元窈没说话,一时心中万分复杂,“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样的事态。”
“小姐,不若先去求求老太爷,老太爷曾为两朝元老,他的话定有不小份量!”谷雨见状,不忍周元窈伤心,便提议道。
“对,我们快些过去!”周元窈眸中果真燃起几分希冀的光亮来,连忙转身向江老太爷院子那边走去。
今日不知怎的,分明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她们出来得匆忙,并未带伞。
且途径之处的青石板路沾水便更滑,稍有不慎便会摔着,即使周元窈身子无恙,也会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更别提她如今的身子……
若她又被雨淋得病倒,后果不堪设想。
谷雨只好折返回去,将油纸伞带过来后,才同周元窈一同前去老太爷院子里。
这一路雨势越发大起来,雨点迸溅着撞入周元窈的衣袖中,那冷风呼啸着,将空气中的冷意都凝聚起来,席卷周元窈全身,令她不得不打了个哆嗦。
她刚好到老太爷院门前时,便见老太爷书房的门紧紧关着,但鹦鹉的学舌声仍在响着,屋内时不时传来一阵老太爷撒五谷给鹦鹉的声音。
谷雨上前通报,却被那门口的小厮直接拦下来,“老太爷病了,今日不见人,请回。”
“烦请你通融下,替我向老太爷通传一声,我们真的有急事!”周元窈急切道。
随后又从袖中拿出一包银子,“求通融一二,我们实在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那侍卫握紧手里的木杖,并未去接过那银子,“这是老太爷的令,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奴才。”
见怎样都说不动,周元窈只好悻悻退回去,但一抬头,却见书房窗户上映出的人影仍在抬手逗鸟,周元窈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既然周老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也只能找旁人另寻出路了。
“走吧谷雨,我们离开这里。”周元窈说吧带着谷雨转身离开。
却不曾知道她转身之后,那“病中”的周老太爷便轻轻把窗户从里面推开,静静望着周元窈离开的背影,但神色却有些沉重。
周元窈匆匆带着人往老夫人那边走去,老夫人住得不远,她没走两步路便已望见老夫人院里的丫鬟正端着吃食要进去。
“老夫人可在?”周元窈忙上去问。
那丫鬟一见是她,方才想说的话却顷刻间咽了回去,“老夫人还在睡着,夫人改日再来吧。”
说罢便甩开周元窈的注视,急切地抬步走进老夫人院子里。
本以为老夫人并未起身,可周元窈转身踏进门槛时,却见老夫人跪在院子里的小佛堂里默默念经。
她刚想上前去,却被那大丫鬟直接拦下来,“夫人,今日刚修订过族谱,按惯例,老夫人要虔诚礼佛,不容打搅,还望夫人理解。”
“姑姑,我真的有要事,能否——”
“夫人!”那大丫鬟笑眯眯地打断,“您请回。”
见她油盐不进,周元窈只好先行离开。
谷雨连忙上前扶住她,转身回偏院。
或许是肆无忌惮,又或许是没察觉她还尚未走远,那大丫鬟一转身便冷哼道:“摆什么夫人的架子,族谱都被除名了,算什么郎君正妻?”
“还不如郎君院里那个云香,好歹郎君对她有几分情谊,她周氏又算什么?”
“你说什么?”周元窈又折返回来,柳眉紧紧锁着,却极力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那大丫鬟却也不再装,“郎君亲自吩咐除的名,夫人还不明白何意么?”
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又将院子的大门直接关上。
族谱除名……族谱除名!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夫君如此对她、如此对她周家?
她明明已经在查母亲之案了,他为何就不能信她一回。
只一回便好。
泪眼模糊着她的脚下路,巨大的震惊悲痛中,她一时不慎,脚步不稳向前倾,幸好一股力量扶住她的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她一抬头,便见少年模样的江与安扶着她的手臂,一双温柔的眼睛默默盯着她,“又莽撞了。”
随后便俯身将她遗落的帕子捡起来,“不怕被周夫人骂?”
周元窈伸出手想去抓住江与安的手,却惊觉眼前的少年身影都是虚的,幻象过后,站在她眼前的是同样泪眼朦胧的谷雨。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小姐,云香过来了。”谷雨低声道。
闻声,周元窈才勉强整理衣襟仪容,等着云香过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云香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她抚了抚身上新制的苏绣衣裳,若有似无露出半截光洁的手腕来,“这是老夫人新赐的镯子,夫人这般伤心,我便忍痛割爱将其赠予夫人可好?”
听她如此说,周元窈却像是已经猜到似的,“不必了,这样好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您送镯子给她做什么?如今这府里谁人不知,原夫人被郎君亲自除去族谱上的名字,这夫人之位是决计保不住了。”
云香身旁的小丫鬟洋洋得意接着道:“云香姐姐您侍奉郎君母亲多年,又曾被夫人收为义女,如今又得到了老夫人青睐,不必想,这夫人之位也是您的。”
“你以为你抢了我的正妻之位,我就不会抢回来?”云香挑衅着走到周元窈面前站定,“你不过是个周家送来联姻的玩意儿,郎君根本就不爱你,你怎么会那么天真,以为会得到郎君的爱?”
云香笑得令人害怕,“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杀了你这个仇人之女。”
周元窈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