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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顿悟 ...


  •   许久,她才望向云香,眼眶里已尽是红血丝,她想说话,却察觉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我凭什么相信你。”

      云香却摆摆手,带着人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去,“你自己想想,每次郎君与你相处时,他是什么神情,是厌恶,是冰冷,是仇恨。”

      “这些……周小姐不会看不出来吧?”云香又冷笑一声,轻轻哼道。

      “你闭嘴!”周元窈低声喝道,“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夫君他……夫君他……”

      云香骤然顿住脚步,闻言笑着侧过头望向她,“说起来,郎君曾与身边心腹提起过一番话。”

      “‘周氏心不正,魏周氏亦可恶至极,以致周氏如今性情娇蛮、肆意打压庶妹,可见本性本劣。’,当时我们几个心腹都能听到,这难道还有何可怀疑的?”

      这番话使周元窈身形一僵,她甚至不敢想象当时他说出这几句话时的面容。

      定然是冷淡与厌恶不再加以掩饰,嗓音微沉,一字一句都愈发冰冷。

      周元窈只觉得心头很是难受,胸口的疼痛渐趋明显起来,熟悉的窒息感逐渐涌上来,令她一时说不上一句话来。

      “小姐!”

      这是周元窈昏死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身子甚是沉重,周元窈的意识也全然被剥离开来,她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像是有千钧重物压.在她身上,让她根本喘不过气、起不了身。

      “呜呜……”

      周元窈似乎听到有谁在哭。

      她费力地想将自己的思绪聚拢起来,却只能断断续续听到耳边恍惚有人在哭。

      她想睁开沉重的眼皮,但却无济于事。

      是谷雨在哭吗?

      但这哭声为何如此悲恸。

      她是死了吗?

      “小姐,您快醒醒啊!”谷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周元窈耳畔不断爆鸣着,许久才将她的话听清。

      周元窈醒了。

      “小姐醒了,你们几个,赶快去叫大夫!还有你,快去熬药!”谷雨见她苏醒后喜极而泣,“小姐您可终于醒了,您不知道,您可吓死谷雨了!”

      “……我怎么了?”周元窈一开口,嗓音便有些沙哑。

      听她问话,谷雨抹去泪珠,却有些犹豫,眼神若有若无地望向别处,似乎在隐瞒些什么。

      “您晕倒了,身子还弱着,奴婢该去为您准备补药了。”谷雨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这里,等出去后,却一下子靠在屋外的红木柱子上捂住嘴无声痛哭。

      寝房内,周元窈却总觉得身上有些异样,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来,将她的慌乱慢慢点燃。

      “吱呀——”

      寝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端着补药进来的翠云,周元窈想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可腰腹处却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疼得她无法再动一下。

      翠云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檀木托盘,匆匆上前来扶住周元窈,扶着她她慢慢躺回去。

      “夫人别动!您刚刚小产,身子还弱着——”

      一时间,翠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连忙慌乱地捂住嘴唇,随后疯狂摇头。

      周元窈顿时张大眼睛,黛眉紧紧蹙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她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小腹,可那里却骤然又传来一阵剧痛来,身下一片濡湿,即使下人应当已经换过床褥,可她却仍旧能感觉到那片濡湿。

      她这才惊觉方才腰腹的剧痛到底是源自何处。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触碰那片濡湿,却见那竟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血,是血!

      那孩子……孩子真的没有了?!

      她双手都在颤,那片鲜红此刻已格外触目惊心,她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望向翠云,眼眶里已经盈着泪光。

      “你告诉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何没了?!”周元窈紧紧盯着她,似乎她不将前因后果说个清楚,便能用目光杀了她一般。

      翠云捂着嘴的手仍不肯放下。

      “快说!”

      “夫人呀……奴婢……奴婢也不能说的呀……”翠云只想哭,随后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是我请大夫拿掉的。”

      江与安突然出现在门框旁边,静静在门旁站着,他身上仍穿着公服,应当是刚从翰林院回来还来不及换。

      可周元窈却总觉得他此刻袍子上的精致刺绣十分扎眼。

      风吹过他的衣袍,将那一抹素色宫绦吹得在他身前扬起。

      “为什么?”周元窈撑着床榻的双手几乎都要颤得抓不稳,却仍固执地盯着江与安问道,“到底为什么?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的心是铁打的吗?连亲生的孩子都能下此狠手!”

      她强撑着想下床,却因身子实在虚弱而摔回去。

      江与安上前一步,但却并未伸手去扶她,连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只是抬抬手将翠云屏退下去,沉声道:“你不需要知道。”

      可这话却令周元窈心中更认定他从始至终都是恨她、恨母亲、恨周家的,什么体贴温和,什么缓和接纳,统统都是假的!

      “不需要知道?”周元窈哭着哭着便笑起来,那笑声似乎也掺杂着刀子似的,“那夫君告诉我,是对我演戏、背地里谋划杀我全家是不需要,还是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恨透了我是不需要?!”

      “周元窈!”江与安厉声冷冷喝断,“周家罪行滔天,实该满门抄斩,你以为你为何还能活到如今?”

      “我不知道!”周元窈哭道,“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杀了我的孩子、流放我的父亲!”

      “周氏,你疯了。”江与安的眼眸之色愈发冷,随即转身,“待你养好身子,即刻去庄子上,你想必已经知道我将你于族谱上除名一事,去庄子上后,不得再回京城,我也不想再见你。”

      “到底是夫君不想见我,还是怕见我?”周元窈忍着剧痛,颤声质问道,“你既然恨我,为何不坦荡说出来?”

      “周家的确是我多日筹谋、收集证据、检举揭发,又上书言重,从重处罚。”江与安冷冷扫过她带着血丝的眼眸,“夫人想怎样想就怎样想。”

      “周元窈,带着恨意活下去,我等你来找我。”江与安漠然道,旋即抬步离开。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原地后,周元窈才卸去方才的倔强,不再强行压着身上的疼痛,可方才情绪激动,却又将身上的伤牵动。

      喉咙间遽然涌上一股腥甜,那铁锈味在喉中不断翻滚着,周元窈紧紧抓住床榻上的锦被,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来。

      谷雨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周元窈扶着床榻,呆呆地望着地上鲜血的模样。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姐!”谷雨登时脸色大变,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去扶住她。

      却见周元窈冷笑着,泛着薄红的眼眶里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我可真傻。”

      随后便是一阵极轻极轻的带着嗤笑的啜泣声,“我怎么这么傻啊……”

      看她的模样,谷雨也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小姐,您还年轻,孩子……孩子还会有的,这样哭伤身子啊小姐!”谷雨道。

      可再看周元窈,却见她已经微微低下头,“谷雨,我想独处一会,你先出去吧。”

      谷雨虽不放心,可还是不敢违逆她,唯恐刺.激到她,只好慢慢退出去,“好,谷雨退下,谷雨这就退下。”

      周元窈仍紧紧抓着锦被,那处地方的棉花几乎都被她抓成一条坚硬的铁片,骤然松开后,连手指都有些脱力。

      床头还放着她给孩子绣的虎头帽,当日她还与谷雨打趣道:“若孩子长得太快,这虎头帽戴不下可怎么办?”

      谷雨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道:“那小姐不如现在坐好小主子十年的虎头帽啊?”

      曾经的话似乎犹在耳畔回荡,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她低头望向自己平坦的腹部,伸手去触碰小腹,却烫也似的又收回来。

      这里……没了一个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

      身上各处的疼痛似乎已经要冲破药的桎梏,药效似乎过了,痛意便开始蔓延起来。

      若是旁人可能会越疼越清醒无法入睡,可周元窈却早已经习惯,她弯下腰抱住自己,将身子缩成一团,仿佛母亲还在她身边一样。

      母亲还在为她摇扇、哄她入睡。

      人怎么能活成她这样呢?

      ……

      之后,周元窈便大病一场,期间,江与安派遣足足多一倍的侍卫盯着她,不允许她出院子活动,汤药流水般的送入偏院,似乎就是吊着她的命。

      周元窈却是明白江与安在想什么。

      他不过是不想自己就这样便宜地死了,他不允许自己死,他要等她病好之后继续折磨她,以消他心头之恨。

      周元窈就这样被盯着养了一个多月的病,才将将能下床行走。

      起初,众人都以为周元窈已经从悲恸中走出来,连谷雨都被她的神情骗了过去。

      江与安一个月来从没露过面。

      其实不必他来,周元窈也能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啊,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没了母亲、没了周家、没了孩子,也失去了……那个江家哥哥,如今脚已半截埋入黄土中。

      他又急着迎云香入府,她还“不懂事”地留在这里碍眼做什么?

      周元窈没披斗篷,也没戴其他首饰,只戴着母亲从前为她做的小银镯,桌上放着一盘她专程寻来的青玉棋盘,原本是为夫君生辰所备下的,可如今也已用不到了。

      她微微眯着眼睛,身子亏空令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尤其又身着一袭素衣,远远望去便更为单薄憔悴了,她将那棋盘扔在地上,顷刻间摔成两半,随后也不再看它,缓缓离开寝房。

      今日是老夫人八十.大寿,府里人几乎都已经去了东院那边凑个热闹,如今这里除却几个守卫也没旁人。

      她抬头望了望这四角的天,忽而低声轻叹一口气。

      真好。

      偏院是有阁楼的,周元窈轻车熟路地提着琉璃灯一步步踏上阁楼的木制楼梯。

      阁楼上的风格外冷些,可周元窈上来后却根本不觉得冷,甚至还觉得有些温热——比起人心来,风再冷,也是热的。

      【窈窈,走到阿娘这边来,阿娘给你糖葫芦好不好?】

      面前的空中遽然出现母亲的脸,那正是她少时和母亲玩耍的景象。

      “母亲……”周元窈低低呢.喃着,伸手去触碰,却很快烟消云散。

      原来又是幻象。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

      周元窈只觉得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将那扇镂花轩窗推开:“母亲,窈窈来找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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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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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