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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请多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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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还没响,槐夏就睁开了眼睛。
窗帘缝隙间透出的天色还是蟹壳青,床头闹钟显示5:45。
他伸手按掉尚未响起的闹铃,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日历显示今天是开学日,备注栏里有个手打的星星符号。
六点整,槐夏的自行车碾过别墅区湿润的柏油路。晨雾像半透明的纱幔挂在银杏树梢,车轮轧过落叶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在夏风清家花园门前刹住车,金属车铃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咔哒”钥匙尖端触碰锁芯发出清脆声响。槐夏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还保持着昨晚送夏风清到家的样子——茶几上散落着几张卡牌,还有一个装着四叶草的玻璃罐。槐夏弯腰捡起一张星空卡,卡面在晨光中泛着鎏金光泽。
二楼房门上挂着“内有恶龙”的木牌——夏风清十四岁生日时自己上木工课做的“杰作”。
推开卧室门时,扑面而来的是过低的空调温度和淡淡的柑橘香气。
床上蜷缩着一团被子,只露出一撮浅栗色的乱发。地上散落着乐高、游戏机和半包开封的橘子糖,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照着一本翻开的英语阅读练习册。
“夏风清。”槐夏站在床边,扯了扯被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被子蠕动了一下,传出闷闷的声音:“开学第一天...应该放假...”
槐夏走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晨光倾泻而入,他听见被子里发出一声哀鸣。
槐夏伸手扯开被子一角,露出某人睡得泛红的脸颊。夏风清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右脸上还留着枕头的压痕。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保是去年暑假他们在水上乐园的合照,夏风清挂在他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六点二十了。”槐夏戳了戳对方鼓起的脸颊。
见这家伙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槐夏打开手机语音备忘录里的第三条,“同学们翻开课本第——夏风清!”
夏风清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又因为起得太猛而头晕,直接栽进了槐夏怀里。
“靠...”他捂着额头,“我梦见在上数学课...”
槐夏关掉录音,把T恤扔过去:“洗漱。要迟到了。”
夏风清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水声很快响起。
槐夏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牌,一张狼人杀限定卡从卡牌堆里滑了出来。卡面在晨光中泛着紫色的光泽,边角有些磨碎,显然被主人经常摩挲。
整理床铺时,槐夏在枕头下发现一个硬皮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是一个用蓝色水彩笔写的标题“高一计划表”,第一条写着“和槐夏继续同班”,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
再往后翻,居然密密麻麻记满了槐夏的作息习惯:周就下午去图书馆、不吃青椒、左肩习惯性紧绷……
“不准看!”湿漉漉的脑袋突然从背后探过来,薄荷味的牙膏气息喷在耳后,头发还在滴水。他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喊着,把槐夏手中的本子抢过来塞进书包,又往书包里胡乱塞了些东西——课本、游戏机、半包没吃完的软糖。
“这是…这是…”
“间谍笔记?”槐夏挑眉。
“闭嘴!”夏风清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吐掉泡沫,他的耳尖瞬间红透,漱口的动作近乎粗暴:“观察记录!科学实验那种!”
他套上外套时差点卡到头,拉链咬在嘴里发出咔哒轻响。
“什么习惯,早饭。”槐夏从厨房拿出两个三明治,包装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夏风清眼睛一亮:“你做的?”
“便利店。”槐夏转身往外走,耳尖却微微发红。
六点五十分,两辆自行车并排驶出别墅区。夏风清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正往嘴里塞三明治,奶油沾在嘴角。他的书包敞开着,露出里面塞得乱七八糟的课本。
“要迟到了。”槐夏瞥了眼手表。
夏风清鼓着腮帮子笑,突然加速冲到前面。他像往常一样在下坡时放开双手,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张开的白色翅膀。
槐夏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默默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御鸿的铁门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新生们挤在公告栏前查看分班表,嘈杂的人声中偶尔爆发出欢呼或叹息。
御泽鸿才学院坐落在城市北部的半山腰上,红砖建筑群掩映在成片的银杏林中。作为本市最负盛名的私立高中,这里既有成绩顶尖的学霸,也有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
学校采用小班制教学,每个班级不超过二十五人。课程除了常规科目外,还开设了许多特色选修,夏风清就是奔这个天文选修来的,这里有国内目前最高端的天文设备。
Gloritute的校服是深蓝色西装搭配金色领带,胸前别着精致的校徽——一片银杏叶环绕着拉丁文校训"Lux et Veritas"(光明与真理)。虽然学生们背景各异,但在这里,成绩和品行才是最重要的通行证。
“不用看了。”夏风清把最后一口三明治送进嘴里,“我们肯定在A班。”
槐夏挑眉:“这么确定?”
“那当然。”夏风清用肩膀撞他,“第一和第二不分一个班,天理难容。”
公告栏前人头攒动。槐夏站在人群外围,目光直接落在A班名单的最上方——“槐夏”和“夏风清”两个名字紧挨在一起,就像过去九年的每一次分班。
“看吧。”夏风清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就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槐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名单后面标注着"教师子女"的小字。
“所以是因为...”夏风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槐夏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中考分数。”
夏风清眨了眨眼,突然笑起来,露出一颗调皮的虎牙:“那当然,我可是拼了命才考到第二的。”
他转身往教学楼跑,又回头喊道,“快点!要抢后排靠窗的座位!”
A班教室宽敞明亮,空调发出细微的运转声。夏风清像颗炮弹一样冲进教室,直奔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完美!”他瘫在椅子上,长腿伸到过道上,“既能看操场又能溜出去买饮料。”
槐夏在他旁边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崭新的课本。夏风清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借我支笔呗?我的好像忘带了...”
“书包侧袋。”槐夏头也不抬。
夏风清嘿嘿一笑,从槐夏书包侧袋摸出支钢笔——正是他去年送的那支,笔帽上刻着小小的四叶草图案。
班主任走进教室时,夏风清正在课桌下摆弄那张狼人杀限定卡。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卡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流动的星河。
“同学们安静。”一位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将手里泡着茶的保温杯放在讲台上,中年人穿着教师工作服,稀少的头发上喷了发胶。
教室里响起掌声。夏风清在桌下偷偷碰了碰槐夏的手腕,指尖温热。槐夏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凸起的疤痕——六年级时夏风清为了帮他捡掉进铁丝网的笔记本留下的。
杜白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放下,继续说道:“我叫杜白,大家以后就叫我杜老师。
“百度的头真亮。”夏风清戳戳槐夏,示意他去看他的头。
“你有病啊,什么百度?”槐夏把夏风清的手推开,塞了颗糖在他嘴里,让他闭嘴。
杜白推了推眼镜,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
“首先,恭喜各位考入我们御鸿重点班。”杜白的声音不疾不徐,手指轻点讲台,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非常慈祥亲和:“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未来三年我会一直带着你们,也会保护你们在学校内的安全。”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还在源源不断吐冷空气。杜老师拿起班级花名册,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每个同学的脸。
“我们班有些特殊,”他恢复笑容,“今年中考的全市第一和第二都在我们班。当然,我知道大家都是未来出国或者继承家业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来到这个班的也都是成绩优异的同学。”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最后一排的两位不知情大帅逼。夏风清正在用笔帽戳槐夏的手背,突然成为焦点后僵在原地,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槐夏同学,夏风清同学,”杜老师点点头,“希望你们继续保持,也带动全班的学习气氛,让大家都更进一步。”
夏风清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头假装找笔,脑袋差点撞到桌角。槐夏面不改色地把那只笔推过去,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
杜老师继续讲解校规,时不时咳下痰,“早读六点五十开始,迟到三次算旷课一节。上课时手机必须静音,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其余时间自由安排。”
杜老师的目光突然停在某处,“那位同学,把耳机先摘下。”全班转头看向窗边一个男生,他慌忙扯下无线耳机,动作太大带翻了文具盒。
“接下来我先暂定一些班委,”杜老师翻开文件夹,“班长由中考成绩最好的槐夏同学担任。”
最后一排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夏风清的下巴磕在了桌面上,他猛地扭头看槐夏,眼睛瞪得圆圆的,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要管我?”
槐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在笔记本写下:“三次违纪请家长。”
夏风清在桌下狠狠踩了他的脚。
接着大家上去做了自我介绍,杜老师就被教导主任叫去开会。
开学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时,夏风清正偷偷在课本上画小人。槐夏瞥了一眼,发现是两个火柴人手拉手站在山顶,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高中三年请多指教。”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槐夏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十六岁该有的样子——阳光、课桌、和理所当然的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