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独一无二 ...
-
阵阵蝉鸣在燥热的气流中来回穿梭，撞击着每一处。穿过疏密有致的树叶，绕过校园内斑驳的树干，钻进每一个人的耳里。
闷热裹挟着蝉鸣，令人愈发心烦意乱。
班主任杜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现在开始自我介绍，从第一排开始。”
夏风清在桌下踢了踢槐夏的鞋跟，压低声音：“我打赌第三个女生会说'喜欢阅读和旅行'。”他手指间转着一支签字笔，笔帽上的小恐龙挂坠晃来晃去。
“我叫林悦，初中是实验中学的，喜欢阅读和旅行...”
槐夏感觉夏风清在憋笑，肩膀一抖一抖地撞着他的手臂。
轮到他们这排时，夏风清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夏风清！”他声音清亮得像晨间的鸟鸣，“初中和旁边这位冰块脸是同校。”全班哄笑中，他晃了晃手里的狼人杀限定卡，“喜欢天文和卡牌游戏，讨厌苦瓜和早读。梦想是——”
“——找到四叶草形状的星云。”槐夏在心里默念，果然听到夏风清说出同样的话。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槐夏站起身时，夏风清在桌下踢他的鞋跟。“槐夏。”他声音平静得像秋日的湖面，“喜欢…”
“ 喜欢整理书房和看人吃苦瓜！”夏风清突然插嘴，被杜白的粉笔头精准击中额头。
夏风清呜了一声，摸了摸额头被砸中的位置。
礼堂的空调嗡嗡作响，九月的暑气黏在每个人的衣服领口。
礼堂坐落在校园中央，是一座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建筑。
礼堂内部呈扇形展开，深红色的天鹅绒座椅整齐的排列在柚木地板上。每排座椅都微微抬高，确保后排视线不受阻挡。座椅扶手上雕刻着校徽的银杏叶纹样，经过多年使用已经被磨挲得发亮。
正前方的舞台铺着深色实木地板，墨绿色的帷幕落在两侧，金丝绒的流苏随着空调的微风轻轻摆动。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书本的油墨味。
阳光从西侧的彩窗斜斜地照进来，在走道上画出一道金色的光带。几粒微尘在光束中缓缓舞动。
槐夏作为新生代表，穿着整洁干净站在后台，透过帷幕缝隙能看到夏风清正用小望远镜偷看隔壁班的女生，镜头反光在昏暗的礼堂里一闪一闪。
这家伙，又往书包里塞玩具带来了。
“...很荣幸站在这里。”槐夏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演讲稿第三页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卡通笑脸，昨晚夏风清偷偷画上去的。
演讲进行到一半，侧门突然被推开。夏风清猫着腰溜进来，怀里抱着两瓶冰镇可乐，瓶身的水珠已经打湿了他的前襟。他在过道上蹑手蹑脚地前进，活像只偷鱼的猫。
“那位同学！”教导主任的呵斥让全场寂静。
夏风清转身时，可乐瓶差点脱手。
他露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老师，我是去给发言人买水的。”哄笑声中，他得逞地溜到前排，把可乐放在演讲台边缘时，指尖在瓶身轻敲三下。
槐夏往侧门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完成他的演讲。
新生代表演讲完之后，学生会代表和学校领导依次上台发言。
夏风清靠在椅背上，看见槐夏从后台走出来，便把左手边椅子上的外套放回腿上。
槐夏入座后将夏风清藏在背后的小望远镜没收，夏风清不高兴地撇撇嘴，眼神注意到右边的那位男同学。
好像是他们班的。
典礼很快结束。
临近中午，太阳当空，毫不留情地烘烤着这些现成的“烤肉”。
体育馆里排着长队，电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夏风清扯着领口扇风：“为什么要在最热的时候发校服啊...”
槐夏看着手里的号码牌——180码，和夏风清的一样。他们从小学起就穿同样尺寸的衣服，虽然夏风清总是抱怨袖子长一截。
“下一个！”后勤老师的声音从仓库里传来
夏风清突然抢过槐夏的号码牌：“我帮你领！”他钻进仓库，五分钟后抱着两套校服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回到教室，槐夏展开校服，发现标签被人用马克笔涂改了——180码被改成“170超级帅哥码”，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四叶草。他转头看向夏风清，后者正假装认真阅读学生手册，眼睛却偷偷往他这边乱瞟。
各科课代表抱着厚重的教材走进教室，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油墨的清香。夏风清从桌洞里发现了本书，戳了戳槐夏的手臂：“赌五毛钱，这个《化学必修一》第56页有个咖啡渍。”
“为什么？”
“因为那是'金属的性质'章节，”夏风清眨眨眼，“最催眠的部分。”
槐夏接过夏风清递来的《化学必修一》，翻到第56页——果然有片褐色的痕迹，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夏风清凑过来看，发梢蹭过他的脸颊：“看吧，前辈们的智慧。”
杜白走进教室，给前排同学说了几句话就拍拍手喊到：“高一A班的下楼去阶梯教室领课本！”
阶梯教室的门大敞着，排队的队伍一直蜿蜒到走廊。夏风清踮起脚往前张望，后脑勺的发旋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
槐夏的目光扫过墙上贴的领书流程：对学号-签字-清点数目。
“37、38和39号！”
夏风清拽着槐夏的衣角冲进阶梯教室，球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打滑。
夏风清是38号，前面的37号就是在礼堂内坐他右手边的男同学。
领书台上堆着分门别类的教材，油墨味混着新纸张的清香扑面而来。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推了推眼镜：“签字。”
夏风清看了眼前一行的签名，上面是一个笔锋凌厉非常工整的签名，“林彬蔚…”夏风清小声嘟囔了一句，就飞快并潇洒地在签字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槐夏接过笔和签字板时，发现前一行是夏风清龙飞凤舞的签名，后面还画了一个抽象的笑脸。
他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余光瞥见夏风清正在偷偷把两本《天文选修》塞进书堆最底下。
回教室的路上，夏风清边走边翻看新课本，差点撞上走廊的消防栓。槐夏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夏风清老实了，把摞成山的课本抱在胸前，下巴抵在最上面那本《天文选修》上，摇摇晃晃地跟着槐夏走出阶梯教室。阳光从走廊射进来，在他浅栗色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
“槐夏~你帮我拿一下。”他把三分之一的课本往槐夏怀里那摞课本上一放，有几本险些滑落。没等槐夏反应，他已经腾出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跳跳糖，“补充能量！”
跳跳糖在舌尖炸开的噼啪声中，夏风清用肩膀撞开走廊的消防门。他走路的样子像只得意的小企鹅，崭新的课本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慧楼的走廊拐角处突然冲出来几个打闹的男生，夏风清下意识往槐夏身边一躲，怀里的课本哗啦啦作响。
“小心。”槐夏单手扶住他摇摇晃晃的书堆，另一只手稳住自己的课本。两人的手臂短暂地贴在一起，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走出慧楼，两人往高一A班所在的教学楼走去。
路过教学楼前的银杏树时，一片早黄的叶子飘落在夏风清的书堆上。他吹了口气，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槐夏的课本上。
“秋天快到了。”他眯起眼看向树梢，阳光透过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槐夏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走夏风清怀里最厚重的一本书。两人抱着课本上楼。走进教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玻璃照在他们的座位上，并排的两张课桌，桌角刻着去年学长学姐们留下的痕迹，如今又要见证新的故事。
槐夏从书包里拿出包书纸，动作娴熟地包好几本课本。夏风清的那几本他特意用了星空图案的包装纸，边角折得一丝不，虽然他知道不出三天就会被画满涂鸦。
“喂，夏风清突然用胳膊肘捅他，”《生物》扉页上印着四叶草诶！“他兴奋地把书举到槐夏面前，指尖点着出版社的logo，好兆头是不是？”
槐夏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四叶草logo上，阳光透过书页将浅绿色的图案映得微微发亮。他伸手轻轻拂过那个标记，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粗糙触感。
“概率问题。”槐夏语气平静，“按照印刷量计算，这批教材里至少有三百本会印到相同位置的四叶草。”
夏风清撇了撇嘴，突然把书往槐夏怀里一塞：“那这本给你。”他的指尖划过扉页，在四叶草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拙的笑脸，“现在它是独一无二的了。”
槐夏低头看着那个突兀的笑脸，墨迹还没干透，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下意识要皱眉，却听见夏风清接着说：“就像我们初中那本《植物图鉴》，记得吗？你非说三叶草变异成四叶的概率是千分之一…”
“是万分之一。”槐夏纠正道，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那个笑脸。夏风清突然凑近，洗发水的柠檬香气扑面而来。
“但我们在后山找到了十七片。”他眨眨眼，放光洒在他脸上，瞳孔成浅棕色，"
“所以概率什么的...”话没说完，前桌同学突然转身，手肘撞到了夏风清的肩膀。
课本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翻开的扉页朝上，那个墨迹未干的笑脸蹭到了地板上。
槐夏弯腰捡起，从笔袋里取出橡皮，却在即将擦到纸面时停住了。他转而从包里拿出包书纸，仔细地将课本包好，最后在那个笑脸旁边，用钢笔补了一片工整的四叶草。
“现在概率是零。”槐夏把书递回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全世界只有这一本。”
夏风清愣住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上。他接过课本，指尖不小心碰到槐夏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一下。远处传来上课铃声，两人却谁都没动，那本特别的《生物》课本静静躺在课桌中间，扉页上的四叶草和笑脸在阳光下紧紧挨在一起。
阳光穿过窗户，照在那片小小的四叶草图案上。槐夏看着夏风清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高中三年或许不会太难熬。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