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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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来得猝不及防，但这次这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两人不是没有争执的时候，只是相较于部分年轻情侣，她们都是较为冷静的性子。明歌内耗沉默但只对外人，该爆发时就爆发，亲近一些的反而包容且有事直说；展熠则是坚持“不把情绪带进家中”原则，两人的怒气几乎没有撞到一块过，更没有惹对方生气过。
而展熠的愤怒也相当讲道理，先带她去和朋友报了个平安，随后去医院体检，拿了一张医嘱和轻微营养不良、贫血的报告单回家，战争就开始了。
展熠一到家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客服，不拒绝沟通，不委屈指责，情绪稳定得即刻就能上任，明歌感觉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敬词和道谢，终于明白展熠当时听到那些话的感受了。
但是她觉得不一样！一定不一样！她那时是含着感情的！
明歌试图据理力争，展熠含笑看她，抱走了在她脚下蹦的魔王。
……狗都不给她摸。
……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明歌试图挽回，第一反应就是道歉，于是当天连陛下的房间门都被锁住了。
“……”
明歌心里也清楚，真正的爱人之间是不需要那么客气的，但她养成的性格是其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管对谁，都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
哪怕她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哪怕她已经足够强大，她依旧对身边的一切都持有保留，甚至是对展熠。
这才是展熠生气的根源。
明歌给了他权利，看似不设防，但她们彼此心中都清楚，倘若展熠不管不顾直接闯入，她自我封闭的时间还要再长一倍。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因为处于悲伤所以渴望被拯救，不敢或者说羞于承认欲望于是希望对方能看懂，不顾她的拒绝坚持给予；但如果真的被罔顾意愿，哪怕只是表面，她也说不清是否会更加抵触。
明歌也不喜欢这种别扭，只是在极端崩裂的情绪下，本能选择了逃避。
她很愧疚，又清楚展熠想要的不是愧疚，而是她能直面问题。但这能怎么证明？
明歌硬着头皮撒娇讨好，她这辈子对着于珍珠都没这么服软过，自认为诚意足够。展熠略有诧异，照单全收，在她放松警惕时微笑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
瞬间萎掉也不过如此。
明歌冷静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和展熠聊聊。
她趁着展熠做饭的空隙钻进厨房打下手，闲聊似的开口：“今天我做呗？”
展熠漫不经心地切了土豆，一开口就是熟悉的阴阳：“是吗？真的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明歌深吸口气，豁出去了，吧唧冲上去抱住他的腰，闷着脸低声道：“是啊，喜欢你就对你好。”
展熠明显僵了下。
明歌内敛，打直球比让她加班还难受，宁愿硬着头皮撒娇也不好意思说爱，展熠有些好笑地想：这是真急了？
急什么呢，他可一点不急。
展熠顿了下，把菜刀放在一边，慢悠悠转过身来，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后续连招。
明歌一时死机，之前那一套连招就已经交光所有蓝了，发现敌人还没倒下，自己当场就想倒下了。
她呆站着谨慎思考，抬头看向展熠含笑的眼睛，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疏离客气，于是啪叽一声又抱上去，仰头看他，干脆耍赖：“你别生气了，求你了，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好一个倒打一耙，展熠绷不住了，湿漉漉的手贴在她脸颊，轻轻拧了下，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装也装不出来个真正生气的样子。何况明歌最难过的时候也没有拒绝和他沟通，将所有人挡在门外唯独对他开放，在过去因等待而难熬的夜晚中，他每每想起这些，都只觉得心中酸软。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展熠用指尖抵住她的额头推远些，含着笑意轻叹：“我可没生气，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没有让我生气过。我理解你难过的时候想一个人待着，但我也希望，有的时候你能多信任我一点，不高兴的事可以说给我听，至少多一个发泄口。”
明歌想解释：“我那时候……”
“我不是要你只会依靠我，”展熠捏住她的嘴，本想示意她不必解释，却被这个滑稽的姿势逗笑，轻声说：“我是希望……如果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明歌维持着小鸭子状态点头，仰头冲他笑，精确伸出手去捏他的嘴，两只小鸭子对着笑，只有明歌笑出了嘎一声。
展熠笑到腿软，当即就要去拿手机让她再嘎几下，明歌恼羞成怒，硬按着他嘎了半天才高抬贵手。
这场长达半天的冷战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明歌恢复精神，也有空回一回最新积压的工作消息。
几年难出一个好电影是观众公认的，明歌赶上好时候，一有同行衬托，二胜在题材新颖，剧情演技都严格把关，自来水多；三也有江回舟不愿离去的老粉推荐，离了粉圈戾气和争端，这才有人愿意关注剧情。她婉拒了因电影爆火而来的新工作，该有的宣传也只在线上配合几回，热度来势汹汹，明歌尽力保持低调，叫钟涵和余颖能引走就引走，她可没有做演员的梦想。
明歌在整理出行的东西。
作品的爆火带来的除了关注，还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撑，她所有的不安都已经得到了足够抚慰，即便将来还有什么困难……不也有展熠与她一同面对么？
大概也是此时，明歌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已经长大的事实，成长就是有勇气面对一切风雨的，她有强大的能力和最重要的伴侣，无需再对还未到来的风雨惴惴不安。
他们将会有一段很漫长的旅行，期限未知，目的地未知，但足够安心放松，管它去哪呢。
明歌把宠物监控装在陛下的阳光房里，装了屏幕，专门拿了个手机连着视频，要每一个家庭成员参与，小鸟也得看着。
展熠逗她：“你觉得陛下能看懂吗？”
明歌双手合十：“万物有灵。”
展熠失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希望它不会是一边打哈欠一边嫌我们烦。”
目的地交给家中的陛下和魔王，明歌拿了地图，在启程前往上撒了一把鸟粮，陛下扑棱翅膀飞下来，碰了两下踩到一片小小的区域，她用笔点下，看见上面的名字。
远离人群的地方有一种世外桃源的宁静空远，展熠弄来一辆房车上路，慢悠悠地走走停停，心情好了就叫魔王用小爪在地图上拍来拍去，拍到哪去哪，心情不好时就一块窝在床上，怀中抱着狗，拿平板追剧或是打游戏。
人越少的地方越有壮阔景色，草原辽阔得像另一个世界，蓝天白云仿佛海水倒扣在了天上，微风推着海浪向前走，于是那些翻卷的雪白浪花就在头顶活泼地打滚，勾得魔王也开始滚，变成泥巴炸弹冲向花容失色的明歌和展熠。
他们租了露营帐篷，裹着睡袋在拿手机追新剧，明歌靠在展熠肩膀上跟他小声吐槽剧情，放在中间的手机屏幕里，陛下睡得撅起屁股，魔王的小脑袋也一点一点，展熠托住它的下巴让它认真听。帐篷外是呼呼的风声，里面是相互依偎的一双爱人，加一只昏昏欲睡的狗，和一只鹦鹉。
走在无人的森林里，明歌就会讲起小时候编出来吓唬陈静仪的鬼故事，经过时间的打磨更加天衣无缝的吓人。林间光线昏暗，展熠若有所思地认真听，挂在脖子上的小鸟屏幕跳了两下，他突然压低声音靠近明歌说：“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真的活人呢……”
明歌不屑：“我还会被我编出来的故事吓到？”
身后突然窜过去一道毛茸茸的影子，擦过明歌的小腿，她没留神就被吓了一跳，展熠又被她吓到，惊到了屏幕里百无聊赖叼棍子的小鸟。
嘹亮的小狗叫和受惊后恼羞成怒的嬉笑怒骂混成一片，只剩模糊的温馨。
明歌学着强迫自己不去做计划，每天一次清空大脑，只兴致勃勃地想着怎么玩。他们在沙滩上瘫在一起晒日光浴，因为忘了涂防晒双双晒伤；龇牙咧嘴地去下一个目的地打卡，在四面环湖的小镇里穿梭，吃到不合口味的小吃后对视一眼，涮了水偷偷喂魔王，次日一家三口全部水土不服倒下吃药，彻底老实。
去看了不同城市的落日，对着照片和视频回忆有什么分别，又找到了人迹罕至的小村落，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爬上房顶看星星。
明歌和展熠说她小时候也能看见星空，那时候她想养小动物被妈妈拒绝，就和朋友一起偷偷“养”星星，每天爬上村口那辆卡车看自己的宠物在干什么，有没有偷懒不发光，或者被其他星星欺负。可惜去了城市就没有了，她让陈静仪跟她的小星星说，等她长大了就一定回来找它。
“不过后来就是农村里也见不到星星了。”明歌说。
而且长大的孩子，不会再觉得星星有生命，不会再为不能养小狗而哭泣，也不会再怀念星空。
展熠说，那我们将来回老家住，看看你的宠物有没有想你，也许它依旧在某个角落偷偷发着光，也许它躲在乌云后面，借着明亮的月亮，看它的小主人现在长得有多高，跑得有多快。
明歌想，那它一定很惊讶，说不定都认不出来了。这样想着，她笑得前俯后仰，笑着笑着又含了泪。
她依旧感激这些年来走过的每一步，只是那些仿佛不会痛不会伤感的童年已经一去不返。
“那你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梦想吗，”明歌说，“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别说得像看破红尘一样啊……”展熠笑说，“那还有很多呢，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拯救世界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什么钢铁侠，我妈觉得我很有精神，让我哪天能登上珠峰了再说超过钢铁侠。”
明歌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道：“那我们就去！”
展熠一愣，眼睛瞪圆了些。
明歌兴致勃勃地搜攻略，“不就是座山吗？又不会长个儿……哎呀，还得训练吗……”
展熠也就随口一提，正要笑说爬别的山也一样的，明歌就道：“总共八千多米，那我们就先从爬上一座八百米高山开始。”
“……那还是高山吗？”
“你管我呢，走吧！”
可惜附近的高山没有低于一千米的，两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给小狗也套上小小的护目镜，从一开始的携手并肩变成了展熠一人拖两个，你拉我、我拽你地爬上了山顶。天际飘起了小雪，明歌坐在地上重重喘气，魔王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她隔着护目镜看外面，像藏进了一个安全的小房子，突然也来劲在地上跟着一起打了个滚。
展熠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大笑着去拿相机，明歌在地上扒拉几下，一手将他也拽下去，压着他也滚。
糊了彼此一身雪，明歌拉着展熠在空旷的雪地上划来划去，最后指着那一片道。
“你看！”
“这是我们。”
天地为证。
……
于珍珠在明歌启程的第二天也随之离开。
展熠给家里雇了保姆，她的“工作”被替代，手足无措间，得到他的建议：不如出去走走，放松身心，也认清自己的心。
“……我都五十多了，”于珍珠说，“都这个年纪了，老了，想出去也晚了。”
“不晚的，”她现在还记得展熠温和含笑的目光，隔着屏幕，仿佛也隔着她与明歌错过的万水千山，“只要您愿意，什么时候都不晚。”
但于珍珠依旧不敢走远，她在熟悉的城市无所事事地兜圈，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屏障困住，和在哪里都一样。
直到某天，她看到明歌许久不用的社交软件发了几张照片。
是雪景，一望无际的白，没有杂色的白。
雪地里印了几朵梅花，小狗立着尾巴尖回望，两个裹着防护服的人亲昵地挤在一起，分辨不出面容，只能看见两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他们怀中抱着的屏幕里有一只小鸟正欲展翅起飞，身后落了雪的石头上，画出两个呆头呆脑的简笔画娃娃，昂首挺胸的小鸟，一只露出尖牙的小狗。写上：“明歌、展熠、小笨鸟和坏狗之家”，前面几个字已经模糊，越往后越清晰。雪花飘落间，框出暖融融的一家。
配字：征服珠峰之第一步！
于珍珠不言不语看着，无声中模糊了眼眶。
不要再担心，不要再畏惧。
你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启程。
只要还记得迈出腿的勇气，就像学步时那样。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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