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又穷又丑死秃驴 ...
-
直到深夜，二人才终于找到一家客栈。
本就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又兼恶斗一场，无愿和夜祈都很累，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还是夜祈先醒，他这下算彻底睡足了，精神矍铄，咚咚咚敲开了无愿的房门。
两人坐在楼下吃饭。
前几天的劳累消耗了太多体力，夜祈非常饿，因而对食物兴致很高，连忙将小二叫了来。
“麻烦来三斤烤鹿肉，两只大肘子，一条羊肋排。”
无愿本来还有些迷迷瞪瞪，听他这么一点菜，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夜祈瞪眼。
“没什么，”无愿啜着茶，眉眼微弯，“只是看你胃口还是这么大，就放心了。”
小龙仙还是这么能吃，说明在人间这些年，他还是知道好好照料自己的，没太受亏待。
夜祈自然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还是”是跟什么时候比的，抱怨了一句：“我胃口哪大了？”
龙毕竟是肉食性的，这几天在村子里，婆婆招待他们只能拿得出来杂面馒头和蔬菜，对夜祈来说就跟喂羊似的，一点他能消化的都没有。
这么多天了，就好好吃这么一顿饭，还算胃口大么？
很快，他要的菜就端上来了。
夜祈毕竟不是人，吃东西不讲究什么色香味，只要食材新鲜，对他来说就是美味了。眼下的食物，真是让人食指大动。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连忙拿了一双筷子，夹起两片鹿肉来就往嘴里送。
没想到，另一双筷子，跟他的打架了。
是无愿。
他眼疾手快地打掉了无愿偷偷摸摸夹起来的肉片，震惊道：“你不吃素！？”
无愿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挑食，你点什么，我就能吃什么。”
“谁说这是给你点的了？！你要吃什么不会自己点吗！”夜祈一时语塞，又道，“说你是个破戒僧，你还来劲了？”
无愿彻底发现了，这龙只要一恢复了体力，脾气也就跟着大起来了。
他连忙辩解：“等等，这不吃肉可不是我佛门的正经规矩，那都是后世讹传……”
但还没等他说完，夜祈就冷冷打断：“你说的这个佛门，跟我知道的那个能是一个门？”
说完了，他便不再理那秃驴跟他狡辩，又把小二叫了来：“给他来一碗素面。”
等面上来了，夜祈便从筷筒里抽了一支筷子，横放在自己的肉和他的面之间，活像一条楚河汉界。
“不管你什么歪理邪说，再敢偷偷吃肉，我就打你！”
“哇，好凶啊，”无愿笑呵呵的，丝毫也不恼，从善如流地用筷子拌起了面，闲闲道，“不愧是兽类修成的，别的能耐不怎么样，护食儿倒是很在行。”
“你！”夜祈气得脸都憋红了。
最终，他强忍下把无愿丢到茅坑里的冲动，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把盘子里的肉全吃光了。
而无愿把一碗面下肚，便默默守在一旁，看着夜祈吃饭的样子，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青仞山太远，行路时日渐长。
赶路枯燥无聊，夜祈终于也算习惯了无愿的存在，现在听着他说话，反应也逐渐没那么大了，多半时候，只是呵呵冷笑几声，也就过去了。
连无愿都大加赞赏，说夜祈的宽忍之心实在修到了一定境界。
不过，终究还是发生了一件事，让夜祈大大破功了一场。
那是他们到达金坛城的那天……
“终于到金坛城了，菩萨保佑，我们总算能好好歇歇了。”无愿惬意地叹了口气。
“原来这里就是金坛城？”夜祈四处张望了一番，只见这里果然金碧辉煌，不愧其名。
金坛城是有名的朝圣之地，城中楼台无数，夜祈只见果然僧侣道人格外多，闹市里更是熙熙攘攘，而远处寺院的钟声和经咒之声悠悠，不绝于耳。
连日行路都是荒村野岭，眼下终于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夜祈显得很有兴趣，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在心中赞叹一番。
可突然，他想起了一个自己刚才没注意的问题。
“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啊？”他赶上前几步，连忙问无愿。
据他所知，金坛城毕竟是座繁华的大城，守卫严格，不是任谁都能进的，一人一畜都要有名有姓，在官府备案才行。
“我有度牒啊。”无愿掏出了刚才给守城卫兵看过的文书。
夜祈眨了眨眼，真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正头和尚，连度牒都有。
方才进城的时候人多太挤，他都没注意。
“可是，那我呢？”他连忙问。
他在这世上已经野了千年了，向来很少涉足闹市重镇，哪有什么正经身份可言，难道刚才是纯混进来的？
但也不可能，他又没易容，一看额角就知道是个龙，在人群中该格外显眼才是。
无愿便笑了，将他的度牒打开来给夜祈看，道：“你当然是跟着我的。”
夜祈连忙凑过去细看，只见度牒上果然不仅有无愿的名字，竟然还有他的。
“随行护法仙：夜祈，品种：青龙，年龄：一千二百零八岁？！”夜祈震惊地念了出来。
“谁要当你的护法啊！”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路也不走了，停在当街，“你一个肉身凡胎的和尚，你，你也配！”
没想到他是这么被放进城的，早知如此，他打死也不会跟这破和尚进来，还要把他的度牒撕碎！
“既然是我找的你，自然是准备万全了。”无愿就当没听见他的辱骂，笑道，“不仅是通关度牒，连官府登记我都提前帮你做好了，贴心吧？”
“我，”夜祈急得语无伦次，鼻子都快冒火苗了，“我夜祈生生世世，都是护持昙印尊者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莫名其妙把我写到你那张破纸上！我又没同意！！！”
无愿听了，却莫名轻笑了一下。
“你又在笑什么！”夜祈更气了。
无愿连忙把他拉到了路边，免得他一会儿真气得喷火了让路人遭殃。
“这不过就是一张纸，没人质疑你对旧主的忠心，我就是拿这个当个方便，带你进城来好好吃个饭睡个觉，又不是让你……”
“谁要跟你一起吃饭睡觉啊！”夜祈更崩溃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跟无愿一起住过、也一起吃过无数顿饭的事实。
最终，到客店的时候，夜祈已经哭了。
也是偏巧了，今日不知怎的，城中人满为患，无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店，老板还跟他们说只剩了一间房。
被迫再次跟无愿同室而居，无疑为夜祈本就崩溃的情绪雪上加霜。
无愿很自觉地让小二给他打了个地铺，还离夜祈那张床远远的，可即便如此，他收拾着行李，还是听见夜祈蹲在墙角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尊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坏人来欺负我！”
无愿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小香炉，里面点了三支素香，就对着那个跟昙印说话。
他一开始还压着哭声，连无愿也听不清楚他在絮叨些什么，但左不过是在告状，倾诉无愿沿途都是怎么欺负他的。
他这一状可告了好久，连无愿自己都纳闷，上路才个把月，他真有对夜祈做那么多恶行吗？
可到底那龙是眼见越来越忍不住，哭得都大喘气了。
“我很想你，为什么你都不跟我说话，连梦里都不曾来看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能不能快把这个又丑又不要脸的死秃驴帮我收走！”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伤心，委屈得不行，眼泪连珠地掉。
“喂，说得好像你家尊者不是秃子似的，”无愿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就这么教你毁谤三宝的？”
“你一个破戒僧，凭你也配自称三宝！”夜祈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看起来真的会打人。
“等等！先别冲动！”无愿突然想起他在渡生河上的暴行，连忙服了个软，“你要打我可以，不过得到外面，别毁了人家的店。”
夜祈握着拳头站在原地，一时没说话。
正当无愿以为他要憋个大的，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了，正想一会儿拿什么赔人家的店，就听夜祈竟又原地啜泣上了。
“我，”他大声哭喘着，崩溃道，“我又打不过你！”
看来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无愿松了一大口气。
只是这样一来，夜祈更伤心了，怕是再哭下去，这里就要发大水，闹小型洪灾了。
无愿挠了挠头，连忙从怀里把那倒霉度牒又拿出来了。
说到底，之前那么多次，夜祈都忍着没真跟他发脾气，这回，不就是因为这个破度牒吗。
“夜祈，你等等再哭，让我先跟你说句话好吗？”他谨慎地蹲在了他一步远的地方。
夜祈睁开眼睛了，仇恨地瞪着他，给了他一个狗嘴里吐象牙的机会。
无愿便赶紧把那度牒展开，跟他说：“这个度牒，其实是假的，是我用法术变出来的。”
他想了想怎么编，又说：“你想，我一个破戒僧，哪有正经寺庙愿意给我发度牒？是吧？”
“是假的？”夜祈半信半疑地问，声音是哑的。
“是，”无愿强行点了点头，无奈道，“所以，现在无论天上地下，阴间阳间，你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放心吧，好吗？”
夜祈这才显得舒心些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如释重负，但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无愿又思考了一下，实在编不下去，干脆说，“忘了。”
在夜祈质疑他之前，他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个，要是你还气的话，可以打我两下，我保证不还手。”
没想到，夜祈红着眼看了他几眼，却又低了头，抹着泪说：“算了，我不打了。”
“为什么？”无愿有些意外。
夜祈又哭上了，饮泣道：“尊者曾说我，天性暴戾，又爱冲动，他让我修习宽忍，让我哪怕遇到十恶之人，在发脾气之前，都要先想想他的好处……”
多乖的龙啊，无愿在心底感叹一声，连忙说：“依我看他说得很对，那你就快听他的吧，啊。”
“可我实在想不到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夜祈又崩溃起来，抹着眼泪，“一想到你，我就气得好难受！”
无愿：“……”
最终，无愿没办法了，便说给夜祈讲几件昙印的事来赎罪。
夜祈听了这个，才终于表示会原谅他，但要让他讲十件才行。
无愿有些挠头，毕竟，在地狱里的生活哪有什么好听的事可讲呢？大部分的事，他其实不太想让夜祈知道，否则的话，可能会让他哭得更厉害了。
所以，他只能勉强挑了几件能讲的，又编了几件凑数，好不容易，才把夜祈给糊弄过去了。
夜祈就那么很认真地听着，直到深夜，才睡了。
而这一晚，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想着昙印的缘故，夜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一些很久远的旧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