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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春和景明（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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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内，吴巍佩着腰刀，身姿挺拔，神情肃穆。
隐武卫在太祖时期就被赋予了皇朝最高巡察和缉捕之权，朝堂官员们私底下无不对他们通天的耳目感到不满，在一名文官当庭抗议被拿出来祭天后，再无一人敢有异议。
在座各位，特别是为官多年的全不敢说自己没有任何错处，若真有把柄握在隐武卫的手上，再加砖添瓦添油加醋，下一个被拖出去的难保不是自己。
到了颜暮即位，又特令吴巍监管诏狱，给了极高的法外之权，身为指挥使的他甚至可以在刑狱一事上先斩后奏，更令京中朝臣发指。
但吴巍表面上像个笑面虎，私底下却是个特别能讲的话痨，好几次苏沫都被他叨叨的头大如牛。
苏沫想了想颜暮跟她留的言，要怎么开口问吴巍这件事才合适。
他应该是先就知道苏宅里头多了两个人，所以今早派了吴巍去细查。
为什么说是今早呢，因为苏沫清楚这种无关紧要的家庭琐事，影武卫只需半日就能查个明白。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隐武卫最近能力有所下滑呢，所以苏沫免去了时间，问吴巍说：“查的怎么样了。”
吴巍行完礼后回道：“这苏侍郎表面看着人模狗样，私下真不检点。今日探子实是看了一出好戏。”
不检点？
苏沫有点奇怪，在男人们看来朝廷官员娶个姨娘有什么不检点的，别说洛京的大官了，连她们临州八十岁的乡绅前不久都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呢。
这种事情吴巍应该见得很多啊，可他现在居然也跟颜暮一样，卖起关子来了。
看来有大瓜。
苏沫正了正脸色，问他：“何出此言？”
吴巍说：“他那小妾陆氏是苏文谦三年前托人买下来的暗娼，一直养在京郊的宅院里，生下的庶子名叫苏子延，是在外头怀上的，等肚子快显了才咬牙接进府里来。那戚夫人当时一进门见到那小妾和庶子很是崩溃，闹得那劲儿可厉害了，跟洛京里的那些官家夫人完全不同。陆氏被她骂的抬不起头来，在堂内跪了好久，府里的下人全看见了，估计这片刻正嘲笑主母情深错付，步了苏文谦原配的后尘。”
见吴巍提到阿娘，苏沫心中一沉，她难过的不是苏文谦负了阿娘，这个渣爹她早已没放在眼里，她是想到母亲因为这对狗男女再次被下人提及，被他们非议取笑，她就很难受。
下首的吴巍又道：“只怪那原配的女儿当时躲在窗外偷听，她在前，咱们的探子在后，挡着了视线，不然可以听见更多。”
苏沫：“……那她真是该死。”
吴巍冷汗一滴，劝了一句：“陛下言重，这罪不至死啊。”
苏沫：“行吧。”那以后找机会去跟吴巍的探子说声抱歉。
其实颜暮这几年没少派吴巍敲打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官员，隐武卫探子的消息一出马，个个都如临大敌一样，一边吓得拱手承情，一边私下送礼讨好，吴巍一向来者不拒，可人一走，他叫上手下记了个账本，又送陛下那去了。
官员们个个心虚谨慎，自然不敢跟同僚说自己与影武卫有此交情，一来二去，礼送的多了，也是笔很可观的数目。
到后来，颜暮一见国库剩余不足的时候，就让吴巍拿出几件把柄去敲打下他们。
国库有了银子，官员保了帽子，大家都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但临州财神苏文谦一直清高的很，他的确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但升官升的如此之快，除了以临州苏氏清流世家的名声加持，自然还有戚家的人脉背景在帮他。
戚家家底丰厚，生意做的极大，戚连荣这一脉从十几年前就定居在的临州，自那时起管理着江南一带供应的织品绸缎，背靠朝廷，很快成了临州城第一大富商，带着苏文谦这个女婿如虎添翼连上了好几阶。
若说这背后没有戚家的银子打点，谁都不信。
可他官场上打点的银子都是通过戚家去做的，路子也行的名正言顺，抓不到错处。
苏沫就这样陷入了沉思。
她那渣爹官职俸禄都不低，那平日对府上该是多抠啊，戚氏好歹是皇商家出来的，出嫁时少不了有很多嫁妆银子，但看在城门口吃西瓜时的样子，倒像是平日里节俭惯了的，浪费一点都觉得心疼。
难不成苏文谦这些年将府上的银钱还有戚氏的嫁妆都掏空，不止跟他铺了官场的路，还又拿去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去了？
简直是道貌岸然，渣男中的渣男！
苏沫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但在吴巍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往常陛下都是一脸漠然的样子，这回倒是对苏家的事很有兴趣。
但是陛下的兴趣来对了，从陛下很早就吩咐他在苏府多插几个眼线看来，陛下应该很早就对苏家起疑心了。
吴巍很佩服陛下超强的第六感，不愧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吴巍这会不由也起了兴致，他摩拳擦掌地说道：“没想到苏侍郎现下也有把柄在陛下手里了。”
苏沫咧咧嘴，不置可否：“这算什么把柄。”
吴巍翩然一笑：“因为这位陆氏身份不太好。”
苏沫：“你刚不都说了吗，她是青楼女子，本朝官员押妓不犯法。”
吴巍突然一脸兴奋：“她是庆熙年科举舞弊案陆春的女儿。”
哦，是不太好……嗯，官家小姐身份还不好？等等....陆姨娘是犯官之女！？
这么劲爆的吗。
苏沫惊讶地张大嘴，又忙压了下去：“……苏文谦胆子这么大？”
吴巍肯定地说：“属下已经探查过了，苏大人并不知情，他这点脑子应该还是有的。”
“那人贩子原是在荒郊野岭捡到的她，估摸着是当时趁乱逃出来的，没想一路辗转反侧竟还被送到了地下窑子的手里，也不知是如何迷惑的苏文谦给她赎的身。”
临州苏氏乃数朝世家大族，百年前也曾位列三公，虽说后劲势弱，但世家底蕴仍在，这一代又出个少有的少年状元苏文谦，又将苏氏提上了台面。
谁知苏文谦自己空有脑子，私德却上不了台面，不察间竟捅了大篓子。
苏沫又觉得自己这爹似乎也在走那位“奸佞”的老路了，她发现每朝的历史走向都惊奇的相似，历史人物也有极高的重合度。
这想法刚一出，吴巍就顺嘴来了一句：“何止是胆子大，从头看来，简直令人发指，当朝陈世美。”
咳咳…吴巍可知满朝文武形容他时也是令人发指。
这会和密探头子的消息一通完，今日苏沫亲眼见到的许多事都有了解释。
若那犯官之女只是被收留在苏府中做个丫鬟，那苏文谦还有周转的余地，说他只是不知情，搭上一些人替他求个情，最多判个罢官流放，但现在这女子不止做了他的妾室，还与他有了子嗣，肯定是在户籍一事上找官员做了假的，这些可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证了。
她爹这是要拉着全家和为他办事的官员一起奔赴刑场玩砍头乐啊。
不过颜暮特意让自己接见吴巍，先他一步听到消息。那他的意思，就是此事无论如何他都不准备管，让她当做家事自己处理了。
颜暮这个决定做的甚好，不然她小命估计都难保了，苏沫这会心里骂的很难听，她和阿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个男人。
苏沫想了想，自然是决定藏私瞒下，她吩咐吴巍说：“这个事先压着，留在苏文谦身边当个火引子。”
吴巍应声道是，他并未觉得奇怪，因为他坚信，陛下做任何决定都是有预谋有打算的。
不愧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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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眼一睁，抬手一个舒展，顿觉得浑身畅快，她就知道颜暮昨夜在这里睡得极好。
天可怜见，咱们可怜的陛下总算不用睡马车了。
经过昨晚和吴巍的一番八卦，苏沫现在很想知道他们安插在苏府的探子是谁，她这会闲来无事，穿了衣服起来到宅子里头乱晃，想能不能靠自己的眼神挖出这个人。
花圃里正浇着花的园丁一，兢兢业业，但有时候会突然抬头看四周一下！
端茶送水去正房的婢女二，规规矩矩，但每每行走至拐角处时，会突然放慢脚步！
正堂前看门扫地的门房三，低眉顺眼，但开关门的时候，总是神头鬼脸，头虽低着眼睛却到处瞟！
不是吧，他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引起了吴巍的重视，需要在他身边放这么多探子吗？
苏沫看了一圈，越来越觉得这里每个人都另有身份，每个人都不正常。
她怕是疯了。
难怪洛京的官员们都要骂隐武卫，这种生活在暗桩眼皮子底下的日子也太难了吧。
颜暮和吴巍这两货简直毫无人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