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
一夜无梦。
清晨，一点金色矫捷地跳跃在繁茂的森林间，让人怀疑那是一匹神话般的黄金鹿，或是一颗忘了返回天上的星子。
凝神去看时，只见它倏忽没入树木的缝隙不见了。
——苔藓。可以作为应急食粮。
——以及。苔藓，非常简单的植物。
从浅绿到深绿的鲜活的苔藓长成一簇簇的形态，目前吸满了露水，个体的缝隙间嵌有小到半透明的沙砾，睡着灰尘似的小虫。
一泓深蓝的大湖幽幽靠近这一片微茫的原野……金发的骑士就这般将呼吸压到最轻，安静观察着她找到的潮湿苔藓。
片刻后，萝塔站起身，单手从旁侧溪流里提出一块选好的大石头，抬掌劈碎，随后挑出合适的碎块，一点点敲打成矛头形状，绑在她准备好的木棍上。
虽说少量放出的异能力方便又安全，也不能每天都频繁触犯校规吧，而萝塔昨天就觉得克利斯家里的破刀不合手，磨过之后切切菜还行，论起打猎都不如在课程中接触过的石器好用。
想到就要做到，所以萝塔在早晨的活动时间去做了这件事。
即使暂时不能肆意飞行，龙骑的机动能力依然强得离谱，直到她顺顺利利提着一只新鲜猪腿回来时，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
而骑士遇到的第一个熟人是站在村子边缘，对着连绵的森林沉思着的黑发少年。
他依然裹着带有帽子的宽大外套，碎发几乎遮住上半张脸，下颌也刻意缩在帽子两侧布料的保护范围内，两手直到手腕部位都装在衣兜里，堪称密不透风。
但在潮湿得发凉的乡间清晨，这副打扮看起来倒是挺温暖。
在学校里，萝塔一直以来都是高冷帅气不多说话的形象，但不至于像某些人那么避开人群，既然打了照面，她停下脚步，干脆地对着莱茵点点头充作招呼。
随后，莱茵戴着帽子的脑袋也以不易察觉的幅度起伏了一下，勉强看得出是在颔首回应。
少年无言地站在原处，远远看着萝塔继续走她的路。
那孤零零又遥远的形象让萝塔有点在意，所以把猪腿交给已经起床的同伴处理之后，她又折了回来，还抓了两块面包拿着。
那是克利斯买回的今天第一炉面包，用料扎实，沉甸甸的，克利斯就是被这样的食物养育成一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好个子。
面包裹在厚厚的细布里，刚拿起来还热得烫手，但萝塔当然不在意。
她把比起整个巴掌还大一圈的面包递给莱茵，自己也随意地啃着手中的另一块，反正以她的运动量，这顶多能算餐前的小点心。
莱茵沉默着接过面包。
……挖开的话，当汤碗都够了吧，这东西。
作为已经离青春期有一段日子、而且当时也不爱运动导致饭量相对还算正常些的成年人，来音确实是震撼的。
但这么大一个金黄喷香的面包，对他本来构思好的画面杀伤力是致命的，他闻着刚被烘烤透的纯天然面粉散发出的粗犷麦香味，确实也有点饿了。
于是来音慢慢掰下一小块面包吃着，目光并不特地去关注萝塔在做什么，只是继续出神。
萝塔则很快解决了一整个面包，又摸出剩个底的水囊喝掉，轻松得好像只吃了一块小饼干。
她同样不在乎别人的存在，垫过肚子就利落地伸伸懒腰，随即开始飞快挑拣岸上光润的小块卵石。
一时间都看不出她是要给那位喜欢文艺小玩意的大小姐拿回去，还是混血种喜欢漂亮硬块块的天性发作了。
很快，清晨开始往上午过渡，阳光的金色一点点覆盖住青蓝，弥漫在森林间的晨雾淡了。
但莱茵所在的这一小片河岸附近，雾稍稍地、不易察觉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并且在彻底散去之前，它短暂从茫茫的白色间，显露出了一抹微弱的浅青。
“以前没见过你这样锻炼能力。”萝塔抱着满满一袋石头直起身，说。现在熟悉她的人能从神色上判断出这些卵石是打算拿回去给大小姐挑选的，因为双马尾骑士虽然不太开朗，遇到喜欢东西时的神态还是要鲜活很多——比如说，昨天傍晚在这附近挖野生调料的样子就很符合了。
“拜克利斯同学所赐，有了点新的感悟。”莱茵同样平静。
不管以前优等生们和徘徊在及格线上的克利斯有没有关注他的成绩，莱茵对学业的懈怠和随大流都是被其他同学默认的设定了，分数属于标准的中游偏下，既不惹事也没什么优点，更未对任何课程显露出热忱，萝塔在学园内部的训练场和各种活动场所从来见不到他……这样的人突然早起练习，当然需要个理由。
昨晚那次全程在萝塔的感知中一清二楚的“融合”就很合适。
萝塔果然不觉得奇怪，她对任何实力方面的讨论认真得不得了，因此又主动将话题继续下去：
“你的雾化原来不只作用于液体和其他能量系的产物，对其他雾气也有控制能力？”
曾以正式将领为目标的她，显然还是会对这样可能利用地形和天气出奇制胜的异能力颇感兴趣。
“算是。”其实也刚穿来不久，正在摸索能力用法的来音面上毫无破绽。
他的声音微弱却一字不差地落在骑士耳中：“但这不是主要的用法。”
“愿闻其详。”萝塔点点头。
在那双海蓝眼眸十分正色的注视下，莱茵慢慢伸出手，舀了一点点溪水。
凭萝塔的视力能很清楚的看见，他掌心的水洼里混着很细小的面粉屑。
让她看清之后，莱茵一托掌心，十分克制的异能力波动以这几滴溪水为目标，腾起连视力都不能阻隔的少许水雾，下一刻便随风散去。
……连带着水中的面粉屑一起。
萝塔瞳孔一缩。
“你想到了吧，”莱茵的声调都没变，读着课本上的注解文段似的说出他自己异能力所具备的可怕潜质，“就像这样，混在水里的微粒一起被扩散开。疾病与毒素亦然。”
在短暂惊愕过后，金发的龙骑即刻凭着出色的决断力想到下一步。
她可以立刻抛下一切、直接发动异能力，带着这名同学飞往首都……几乎没有已知的手段能拦下一位青壮年的新型龙骑全速前进，而那里有几位十分赏识她前景的高层，他们同样会重视雾化所具备的危险性。
并不是一定会利用他，而是既然已经知晓，就不能由他擅自去做出什么。
但——
萝塔并不完全想这样做。
她还年轻，也已经脱离养父所为她规定的路，正拥抱着朋友们温暖又狂妄的友谊。
克利斯选择了他。萝塔对自己说。
而且亚洁去救治他，不是为了让这个脆弱且内向的同学被圈禁起来，监视着度过余生的。
洛文塔尔看中他……以及安排克利斯拉拢和试探他，同样是为了加强这个队伍的力量。
我们本可以去一起冒险。为什么要考虑大人的世界？
而且能力的危害性与范围息息相关，寻常的毒素和疾病即使被扩散开，也能被其他能力者压制和驱散，就像仅仅是个冒险小队队长的克利斯也可以自信地说：反正有亚洁在嘛！
萝塔冷静下来，顺手接过莱茵递回的大半个面包，边思索边小口啃着。
至于来音，他是故意把这个消息扔给眼前的女主的……没办法，就她靠谱啊，论心理成熟能扛大事儿还得是这位。要是换克利斯来，委实不一定能理解正确的重点，而某眼镜男配又太思想阴暗，听完保准当场把他拿下，然后就是集结同伴押送回去，那可就出乐子了。
……唔，就此下线好像也行？存活的意思是没死就成吧，边缘化到下次被拎出来当工具人也不违规啊。来音想到。
总之选择先跟感官超强的女主大人表态也算是一种诚意，有了这一遭坦诚，下次再偷偷干坏事也能被她网开一面了吧？
“我知道了。”萝塔解决掉又一块面包，理智彻底回归，淡淡地拍掉指缝间的面粉屑，全程抱着那袋卵石的手臂颤都不带颤的。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今后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些，只把力量用在与克利斯联手吧。”她认真地忠告道。
听着她说完这段话，莱茵竟然难得一见的微微笑了。
虽然那嘴角牵起的稍纵即逝的弧度也小得像幻觉。
“多谢指教。”他说。
下一刻萝塔转过头，往村子里的方向看去，长长的双马尾在骑士身后轻盈勾出晨风的流向。
果然，力气充沛的脚步声很快踏踏传到他们耳边，克利斯惊人地抱着一桶已经被初步处理的猪腿跑来。
男主大人在莱茵不会被大桶挡住的距离下一个急刹，眼巴巴地看着莱茵。
这张棱角分明的帅脸上正无法忽视地写着：就等你了大厨！
“不是有面包和咸肉吗？”萝塔的傲娇一面上线了，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有点嫌弃地说。
“但果然还是要吃新鲜的肉啊。”克利斯的答案果然是这样，边说还一个劲嗅着只是放血并初步在水里煮熟了而已的肉味。
这是一头输出惊人同时能耗也惊人的男主啊。来音感慨。
但孩子不能只会张嘴喊饿，他是男主，他要成长。
所以来音说：“想吃面包碗装的蛤蜊浓汤吗？”
“想！”克利斯用力答道，眼睛亮得好似要发动能力的前兆。
再次重申——这位男主的实际年龄才十三岁，放到哪儿都是无法拒绝好玩吃法和西餐厅菜色的年纪。
“那就去捞吧。”黑发少年轻描淡写说着，微微侧身，示意那条村庄边算是丰沛湍急的河流。
扑通——
岸上只剩下了一口大桶。
萝塔这次拦都没拦，只“……”了片刻，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坚毅地搬走了一桶汤和一袋石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