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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提戟 ...

  •   次日清晨,周国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勋贵子弟联名血书,参王首辅为老不尊。

      幅幅画像流入宫中,香囊簪花赏回各府,再蒙头绑手送进帝宫。一夜之间,竟有数十人被掳。
      遴选礼仪教习混如强抢民男。

      血书言:王首辅初为帝师,竟纵容陛下如此行径,简直有违礼教,尸位素餐!

      更有胆大纨绔子,直言不讳:“王首辅已然老糊涂,何不弃官回乡,含饴弄孙?”

      一言出,满堂惊。

      此事皇帝做的隐秘,王首辅浑然不知,方入奉天殿便被一张血书辱骂,气急攻心,险些昏倒。

      他为官清廉,桃李满天,亦有无数清流士人将其视为领袖。

      此番闹剧本与王首辅无关,谈不上纵容皇帝,至多算个失察之罪。

      可勋贵不敢将矛头指向皇帝,恐被盖上逼宫弑君的帽子,便为铲除异己,寻了清流领袖王首辅来出气。

      却没想到有沈怀毓这一变数在。

      彼时沈怀毓刚出演武场,方经过奉天殿,听殿内喧闹不止,便远远往里一瞧。

      傻子皇帝竟独自上朝?事出反常必有妖。

      殿内,非勋贵出身的武官皆冷眼旁观,其余官员却已是打作一团两团三四团,官袍飘逸,帽檐相击。

      王首辅欲喝止而不能,偏偏那傻子皇帝两眼放光,兴奋难耐,如观斗兽。

      大福公公眼尖腿快,发现皇后正立于殿外,便一路穿越战线,生生挨了数十拳脚,忍痛讲罢前因后果,便请皇后主持朝局。

      沈怀毓听毕,心中不由冷笑。清流、勋贵矛盾重重,她原意是从勋贵子弟与新科举人中各选几人入宫,帮皇帝扶持势力。

      纵使所选之人无用,亦有“帝师”之虚名,既清闲又镀金,勋贵亦不会多加阻拦。

      这傻子皇帝倒好,只选勋贵子弟,还做得如此落人面子,激化二者矛盾,莫非真是疯了?

      沈怀毓立于白玉丹陛,越过金砖墁地、蟠龙金柱,凝视龙椅上的周国皇帝。

      他被禁锢于彼处,十三条金龙缠缚周身,正张牙舞爪,争先恐后,往人心里钻。

      猜忌于胸口滋长,周国皇帝孤身一人,谁也不信。
      不信清流、不信勋贵、不信母亲、不信妻子。
      他想要朝堂被清洗一空,彻头彻尾,只余帝党。

      可周轩景偏偏担了个“痴傻”名头,处处受人掣肘,坐在帝位还日日怀才不遇的,恐怕也是空前绝后。

      好好的人,把自己折磨成怪物。

      沈怀毓先觉他疯癫,再觉他天真可怜,最后仍觉他疯癫。

      回过神,沈怀毓瞧见大福公公额头冷汗,便也不欲为难,只疑惑道:“陛下怎自己来上朝了?”

      “嘶——”,大福公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陛下三更天把奴才唤去,说要亲选才子,一夜未睡,又早早入了奉天殿,把大人们都吓了一跳!”

      沈怀毓眉心紧蹙:“陛下这唱的是哪出戏?”

      见大福公公不肯细说,沈怀毓只好作罢,环顾四周侍卫兵器,锁定远处一人,快步上前。

      “借阁下长戟一用。”

      沈怀毓提戟入殿,气势汹汹,双锋四刃反射冷光,横刺、回钩、轻挑、直击,戟不见血,却自混乱朝官中劈开一条通路。

      不知何人惊呼一声,笏板破空飞起,正中皇帝眉心。

      吵嚷聒噪的大殿顿时安静,只余金砖铁戟叩鸣之声。

      铛、铛、铛。
      沈怀毓略过周轩景,见人没事,便走上更高处的凤座,利落转身,扫视众人。

      “还打吗?”

      众臣空拳难敌兵戈,方才痛击皇帝的笏板亦无人认领,纵有愤懑不服的,此刻也垂首不言。

      始终隔岸观火的武官里,有几位年轻小将偷偷抬起头,眼底尽是敬佩与钦慕。

      大福公公则边忍痛边暗自赞叹,皇后娘娘可真是英姿勃发、威风凛凛!

      此刻,沈怀毓不是凤冠霞帔的皇后,不是举止不端的土匪。

      她是一位将领。
      在风暴中心,带领周国这艘将沉的巨轮,驶向前路。

      王首辅心绪跌宕,他险些于官路尾声被人泼上一身污点,也知此时唯有皇后能帮他,这才压下心中偏见,不再对沈怀毓吹胡横眉。

      他拱手作揖,毕恭毕敬,向皇后跪拜。
      “老臣自认此生两袖清风,无愧于君、无愧于民、无愧于心。然风摧我,淤泥污我,臣已半身入土,实在无力苦撑,故臣请辞归乡,望皇后恩准。”

      “王首辅此言差矣,”沈怀毓亲自将人扶起,“风摧秀木,便该遮风挡雨;淤泥污莲,便该清污铲泥。哪有将木与莲除去的道理?”

      她长戟一横,指向事不关己的皇帝,又指向战战兢兢的贪官污吏。

      “王首辅既已为帝师,也该教教陛下如何惩奸除恶。”

      她冷眼看向勋贵臣子,“若有异议,本宫提戟来见。”

      周轩景方才一言不发,却忽地天真一笑:“搜罗才子,不是皇后教朕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未料到背后一击,沈怀毓回首望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根根血丝都写着幸灾乐祸,终于豁然开朗。

      皇帝闹这出,原来是冲着她。

      掳人入宫,强抢民男,这是暗讽她土匪出身呢。

      不过揭人短处嘛,她又不是不会。

      “陛下顽劣,被老师罚抄几句便欲烧圣贤书。本宫好言相劝,请陛下学着才子修身养性,却不知陛下如何学的?”

      周轩景双眼滴溜溜地转,“皇后是土匪,朕也要当土匪。”

      简直荒谬!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又开始议论纷纷,唇枪舌剑,皆在暗指沈怀毓不配为后。

      王首辅破天荒地站在沈怀毓这边,训斥皇帝两句。大福公公见状不妙,也连忙偷溜去慈宁宫求援。

      但方才被沈怀毓敲打的勋贵纨绔,已然吹起口哨,都等着看这开天辟地头一遭——土匪皇后的笑话。

      沈怀毓嗤笑两声,抬袖将戟刃擦净,银光反射着周围人的面孔,有焦急担忧的,有冷眼旁观的,亦有方才被打、现下等着出气的。

      她是土匪不假,但朝臣、宫人因她土匪身份便看轻、嘲笑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些沈怀毓接下圣旨时便预料到,也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对于以土匪之身做皇后之事,她起初只是想,既入宫,倘若只为妃嫔,日后便免不了与其余宫人争斗。纵使周轩景后宫空荡,亦有太监宫女拜高踩低。

      三宫六院虽多为女子,可遵循的仍是皇权那一套。既如此,做皇后,掌后宫大权,便是最佳之选。

      沈怀毓以此为条件之一,与太后谈判,虽不知太后如何说服众臣,但既然圣旨已下,立后大典已成,她现下就是周国皇后的身份。

      她右手一翻,将戟刃对准周轩景,面不改色道:“陛下是要废后?”

      冷光闪过,周轩景收起顽皮恶童嘴脸,蜷缩至龙椅角落,瑟瑟发抖道:“你要杀朕?来人!快护驾!”

      几位侍卫迅速上前,欲将沈怀毓围住,沈怀毓看准包围空隙,手中长戟横击回钩,便将众人接连击倒。

      侍卫不停补上缺口,又不停被击倒。

      十分轻松,轻松得沈怀毓万分意外,这侍卫是哪方势力?怎么帮她不帮皇帝?

      但众人团在地上嗷嗷喊疼,被看不过眼的武将拖下去时,沈怀毓瞧出一人相貌——太后寝宫的侍卫。

      沈怀毓微微挑眉,朝上方的周轩景轻抬下颌,“皇帝金口玉言,且说说看,我是皇后还是逆贼?”

      明晃晃的威胁。

      如今她与皇帝不过五步之遥,方才一番缠斗下来,她身边已无旁人,又有兵器在手,只消一刹,便可弑君。

      沈怀毓当然不会如此做,毕竟如今她非孤身一人,伍燚仍在坤宁宫中,还有勉强与她算在一条船上的太后与昭王,更何况戎族虎视眈眈,若朝局一乱,后果不堪设想。

      个人恩怨前,天下百姓更重要。

      所以这威胁瞧着赤裸裸,实际是给皇帝铺好了台阶。

      若他承认沈怀毓皇后身份,那此次闹剧便就此而终,沈怀毓所作所为皆是皇后身份之下,对朝臣的敲打。

      可若周轩景真如此不识好歹,将她打为逆贼,她也不怕救下伍燚顾言,一路杀回贺兰山寨,揭竿而起。

      若不是怕朝廷举兵平乱、戎族趁虚而入,她早反了。不过现在她已弄清官军虚实,唯一有威胁的肃王仍被北境夷人牵制,更是造反好时机。

      就看……周轩景如何选择。

      殿内针落可闻,众人连呼吸都放缓,皆等着皇帝回应。

      龙椅上,周轩景将头埋于双膝之间,全身发颤。无人可视之处,他神色是深不可测的冷峻。

      他站在所有人的对面,无人辅佐、无人信服,千官万民敬仰恐惧的,都是他脚下这把座椅,而非他这个人。

      方才那侍卫行径,他瞧的一清二楚。太后……连他生母都站在沈怀毓这个外人身旁。

      至于那些幸灾乐祸的,也不过是借他之手铲除敌对势力,或许连他也算在戏中嘲弄。

      若当年他未饮下那碗酒……他会否也能是个雷霆手段、为所欲为的君王?或者至少,不是遗臭万年的笑话。

      周轩景抬起头,眼泛泪光,不知几分做戏几分真心,“朕想见母亲。”

      他不做选择,只惶恐着回避问题,倒真像个受委屈喊娘的幼童。

      “太后正病重昏睡,皇帝该自作圣裁。”

      恰在此时,太后贴身侍女芳素被大福公公领入奉天殿,手握太后懿旨,正欲展卷宣读,沈怀毓却忽地打断。

      “陛下学土匪行径,也该取精去粕。习武练兵,惩奸除恶,而非如昨夜那般烧杀劫掠。”沈怀毓面色缓和,如师如母般教导他。

      至于周轩景真正的母亲崔黎,她那句“挥刀向戎族,便可称将军”,说的倒不无道理。沈怀毓心中暗谢,也借来巩固形象。

      “我为山匪,能退十万戎军。陛下坐于宫城,可能退一兵半卒?”

      周轩景不答。

      沈怀毓便紧盯芳素动作,不疾不徐道:
      “众卿就此事争论不休,可曾听闻,东南民乱已成气候?”

      须臾之间,淡紫懿旨跌落石阶,卷轴缓缓展开,八字映入眼帘。
      “贤相良将,大周之幸。”

      沈怀毓立刻抬头审视芳素。
      她如此惊恐,与东南民乱有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提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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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推推基友文~都去看都去看!   辛辛苦苦帮兄弟造反,刚准备过长公主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兄弟竟然搞背刺把我噶了!   幸好老天看不过眼,叫我重活一世。嘿;-)皇帝老妈还没把我赶出家门,杀我的兄弟还愚蠢天真。   帮人造反风险太高,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皇位!   《公主为何称帝》by卉一,ID:9359278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