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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八岁的少年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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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丝丝爬出云层的遮挡,将夜幕缓缓驱散,整座城市从黑到灰,最后天光大亮。
空调无声工作着,可在早晨七点这个凉爽的时间,它的作用也没午时那么大,二十二度的恒温不过是多此一举。
这个时间点万物苏醒,因为窗帘的遮挡,室内维持着一贯的昏暗。
适宜的温度,柔软的床铺,并且没有强光刺激,在酒精的作用下,井桉应该一觉到下午五点才对,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
原因无他,察觉到床上多出个人罢了,根本睡不踏实。
和陈良一起醉酒数次,对方鲜少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居然放任别人进自己的房间。
天老爷,他洁身自好的名声啊!
井桉如今的状态说不上好。
他的酒量不怎么样,陈良也不是个专业的调酒师,勾兑三无产品时没轻没重,各种酒混杂在一起,井桉一口闷下去,现在脑袋都昏昏沉沉。
这么需要休息的时刻,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把屋内闲杂人等撵出去。
本来已经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要是连清白都没了,他拿什么比过十八岁的谢清梦?
井桉深吸一口气,勉强把脑袋转过去,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害的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紧闭着眼捱过这一阵,井桉好不容易缓过来,刚想跟身边这位商量商量:对方开个数,不离谱他都能给,只是能不能从他房间出去顺便带上门?
身边的人是侧躺,那张俊朗的脸熟悉过了头,井桉脑子浆糊似的,怎么也转不动,只眼睛一瞬不错过地盯着对方,重复着一个想法:我靠?!
这不是孟瑾越吗?
井桉想捋顺,可已知信息不多。
不久前,他和陈良秦月在吧台呜呜呜,吐槽他前男友的新欢,眼睛一闭一睁,他前男友直接躺在了他旁边?
井桉重复眨眼的动作,眼前的场景依旧没有一丝变化,他也没有理出一个正常的前因后果。
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呢。
井桉躺在床上,眼珠子四处乱转,瞅到了床头柜上的一盒烟。
白色的盒子漂亮精致,一起放在旁边的除了手机还有烟的灵魂伴侣——一只打火机。
和井桉曾经花两块钱买的塑料不一样,这只无论从外貌还是手感,看着都和孟瑾越的身份更匹配。
就像谢梦清。
出身好,年龄小,在他们这一圈里风评也好,非要形容的话,对这个素未蒙面但传言颇多的人,井桉可能会用宜室宜家。
想东想西,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井桉再晕也没了睡意,他小心地撑起上半身,放轻动作去够他曾经尝试过又放弃的瘾。
咔嗒一声,火苗在幽暗的室内跳动,温暖的橘黄色没能让井桉的眉眼柔和一分,他面无表情,依旧桀骜又轻佻。
贫瘠的吸烟经历,井桉并没有学会过肺。担心自己呛咳的声音惊扰别人,井桉只老老实实吸一口烟含上一含,随后缱绻地呼出去。
他不热衷,或者说讨厌烟味,可人人都说吸烟会上瘾,于是他再次试了,结果只验证了一件事——什么都没有孟瑾越致命。
他遵从内心,动作自然地靠进身边人怀里,前胸贴后背的姿势,中间隔着的两层衬衫很快变暖了。
被占便宜的孟老板不知何时醒的,抽走了他手里吸了不足三口的烟,随手在床头柜摁灭。
可能是空调吹得嗓子干,孟瑾越声音发哑:“不怕把床点着吗?”
他没对两人的暧昧姿势发表言论,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拉开距离,这个不算拥抱的靠近,像极了某种程度的心照不宣。
“楼里有灭火器。”井桉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明明刚才还一个劲儿盯着人家的脸,现在却一个眼神也没分过去。
孟瑾越好像也不在意井桉的反应,他起身,随后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
想起井桉喝醉后被捡尸的可能性,结合井桉这人最近进出酒吧的次数,孟瑾越一边戴手表一边嘱咐:“喝酒的时候,身边还是要有靠谱的朋友。”
“嗯,以后都不会了。”井桉答应得很利索,他每次喝酒陈良都在身边,这点要求不至于办不到。
只是……想起谢梦清和孟瑾越的爱恨情仇,现在正主之一又在现场,井桉把脑袋往下缩了缩,隐晦打探:“你要谈恋爱了吗?”
他们合约恋爱的七年已经宣告结束,现在孟瑾越要开始有一段正式的恋情了吗?从鲜花礼物开始,承诺和戒指收尾。
闻言,孟瑾越打领结的手一顿,他不着痕迹扫过对方弯弯的睫毛,室内的光线贫瘠,只能勉强看出井桉大致的轮廓。
不知道自己的恋情进度如何,孟老板没一口咬死,罕见地用了不表示肯定的词:“可能会。”
“谢梦清,他……”
还没等井桉斟酌出一个合适用语,只一个名字,孟瑾越便明白了,他如实给出答案:“刚成年的小孩儿,对某一方面有点成绩的人自带崇拜,然后沾沾自喜地开屏,这个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三分的惊艳硬是要渲染成十分的爱慕,做出了此生不换的样子,连本人都骗过了,以为自己有多深情。
实则毫无付出,被拒绝后颓废两天,找朋友胡乱玩乐,不出半个月又开始在身边寻觅新目标,再次伪装成情圣模样。
这个过程零成本高回报,可惜了,孟瑾越不是什么大慈善家,不负责回应别人做的白日梦。
生病的人总会感到委屈脆弱,井桉虽没生病,可酒后头晕是事实,他趁着这点难受劲儿借题发挥,连语气都软了三分:“可他给你送花,整整999朵呢。”
“嗯。”孟瑾越俯身拿过外套,“我让他送给蓝华的垃圾桶了。”
哦~~
井桉在被子下弯弯嘴角,当初他送花的时候专门去蹲了蓝华的垃圾堆,一周以后才看见玫瑰花的尸体。
完胜!
井桉决定奖励自己,他悄悄睁开眼,欣赏着孟瑾越系扣子的随意动作,手腕翻转间,他发现对方今天带着的不是自己送的表。
井桉在这方面有着莫名其妙的强迫症,他可不管是不是英译,在他看来,劳力士和劳斯莱斯都“姓劳”,所以他给对方买了不少“姓劳的表”,就是为了配孟瑾越的车。
可现在这人手上明显不是自己买的任意一款,怎么回事,分手了,连他送的表也不戴了吗?
想起孟瑾越刚刚提起谢梦清的语气,明显是觉得刚成年的人无定性,不相信他们嘴里的深情。
可是自己追他的时候,也才十八岁,孟瑾越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盲目崇拜,更不把自己这么多年来叫嚣的“喜欢”当一回事。
想到这一点,井桉更加颓废,他不由得为18岁这个年龄群体辩护:“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也有从一而终的。”
“嗯。”孟瑾越不和他争,转身准备出门去,马上到了上班的点。
见到了对方落拓的背影,井桉才想起一件事:上次喝醉孟瑾越带他回家,这次喝醉孟瑾越被叫过来照顾他,明明第二天还要上班,却依旧不嫌自己麻烦,没有把他推给任何人。
可他连句谢谢都没有。
“孟哥。”在对方迈步离开房间的前一秒,井桉掀开被子匆匆开口。
孟瑾越开门的手一顿,闻言转身与之对视:“怎么?”
“多谢你。”井桉语气诚恳,看得出是真心道谢,“我这几次喝醉,都给你找了不少麻烦,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还有之前那次,你给我介绍施先生,也谢谢你。”
孟瑾越默然两秒,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也跟着礼貌回答:“不客气。”
原来这些事情放在他们之间,已经是要说谢谢的关系了。
孟瑾越歇了想为井桉重新盖好被子的念头,拉开门头也不回,利落地离开。
井桉再次闭眼安分躺着,屋内烟味散得几乎嗅不到,余下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苦。
脑子昏沉,井桉意识却清醒,仿佛整个人割裂成了两半,他想,孟瑾越离开了,这次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只给他留下一枚称得上垃圾的烟头,歪歪扭扭被遗落在床头柜。
井桉很有自娱精神地想,这次谁也不能打断他私藏这枚烟头了吧?
有时候井桉也看不明白自己,为了证明他没有瘾,所以每次遇到烟,他会点燃,抿上两口想尝试上瘾的滋味。
可如果每次看见烟都会点一支,再冠冕堂皇地讲自己没有瘾,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上瘾?
尽管迄今为止,他一生只吸过两支烟。
孟瑾越走了,他来过的痕迹就像室内散去的烟,有些许余韵,却抵不过嘴里苦涩的存在感强。
他和孟瑾越之间,什么时候才能到真正可以谈感情谈爱恨谈一生的那天?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三下,不急不缓。
没得到回应,对方直接推开门,咯噔一声闷响,不知道在床头柜放了什么东西。
井桉闻到了蜂蜜细丝般的甜,但懒得睁眼,只听见那人轻手轻脚,规规矩矩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