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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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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落叶飘了一地,远处送来几许清风,将薛宁额间的汗珠吹散。
薛宁趴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腮。
自打从裴砚的院子里回来,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她现在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帮裴砚想办法的?
按照裴砚的说法,他的户籍早便在叶绣收养他时,被挂在了叶绣名下,叶绣曾是下九流的身份又是不争的事实。
大虞朝不允许下九流的子女考官,同样也是国规!
她不过一失去父母庇佑的孤女,哪里有能耐去挑战国法的?
与此同时,她又开始疑惑:
裴砚分明是辅佐社稷有功才飞升,可如今这情况,裴砚若是没有参加科考,后面又是怎么当上官的?
薛宁只恨自己神力不够,否则她完全可以推演出来。
眼见日上三竿,肚子开始咕咕叫。
薛宁也不打算为难自己,连忙唤人传膳。
“薇姑姑呢?”真是奇怪,灼薇已经消失大半天了!
府里的丫鬟早就被换了一波,对薛宁的话自是不敢隐瞒,“薇姑姑好像是告假出府去了。”
显然,丫鬟并不知道灼薇的去向。
薛宁也没有太过在意,告假而已,好像也挺正常?灼薇最是喜欢盯着她了,说不得今晚就放心不下回来了!
结果这一等便是两天之后。
“薇姑姑还是没回来吗?”
不知为何,薛宁莫名有些不安,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那日她挣脱开灼薇的手,对方愣神的模样。
似乎是那个时候开始,灼薇便有意无意间避开她,回来后更是消失不见......
就在薛宁在找灼薇的同时,裴砚来向她辞行了。
“不是说了我会帮你吗?”为什么还要走。
薛宁很是不解。
可不管她怎么劝说,裴砚依旧不为所动,决意要离开,“这几日的收留裴某没齿难忘,裴某又想了想,实在不该如此为难薛姑娘......”
“许是裴某没有这个命罢!”说着,他一脸神伤,似乎真的放弃了。
看得薛宁险些尖叫出声,恨不得抓住对方的手,非得他答应不会放弃考官为止。
薛宁虽然没有这样做,可也差不多了。
她死死抓住裴砚的衣袖,生怕对方离开,“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你可千万别放弃。”
殊不知,被她抓住而挣脱不得的裴砚,此时却是若有所思。
他今日来辞别的确是打着催一催薛宁的主意,倒是没料到薛宁的反应会这么大......
见裴砚似有松动,薛宁连忙劝慰,“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个好办法,只是一直忘了与你说。”
这话可不是在哄骗裴砚,薛宁的确想到了办法,要不是灼薇的事情,她早就去告诉裴砚了!
听到薛宁有办法,裴砚愣住,一时之间竟有些哑然,他本也没打算当真靠着薛宁,没想到她还真有办法?
知道裴砚好面子,薛宁连忙将屋子里的人挥退,低着声音道:“我想着,你之所以无法参加科考,不过是因为你养母的身份。”
“可若是你养母的身份清白呢?”
随着薛宁说着自己的办法,裴砚并无多少惊讶,甚至隐约间有些后悔。
他就不该抱有希望的。
这算什么办法?
早在事发之初他便去官府申诉过,可官府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他养母的户籍无法更改,即便从良也无法。
本朝对于户籍的管理其实并没有这么严,像那些下九流,若他们愿意改为良籍,自然与一般人无二。
那么什么情况下才会无法更改?
那是犯了大案的罪臣家眷才会如此。
裴砚一直都知道:他的养母身份不凡。
盖因养母的谈吐,以及见识,是小小的祁县里绝对不会出现的。
正因有养母的教导,他才会小小年纪连中三元,文章更是多次被县令当众夸赞......
要为养母的家族翻案何其艰难,就连那人都无法做到,更别说薛宁只是空有名头。
想到这里,裴砚也不再掩饰,直接泼了盆凉水,“裴某的养母乃是罪臣之女,薛姑娘这个办法一点也不好。”
可薛宁岂会轻易放弃,尤其是裴砚又是那熟悉的讨厌模样,她更加不愿意放弃。
“我说能就一定能!”
说着,她叉着腰道:“反正你现在就待在府里好好读书便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出府!”
以她现在的身份,哪里能容许裴砚的拒绝?
裴砚黑着张脸,没想到自己会被软禁起来。
他早该知道的!
这臭丫头将他掳来定是不怀好意!
还想以救命之恩来笼络他,终于装不下去了。
亏他之前还真心想过要报答。
其实下达完命令后,薛宁是有些后悔的,可话既已说出,再后悔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看着裴砚被带下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薛宁在查裴砚养母身份之时,许久未见的灼薇回来了。
“薇姑姑,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
灼薇双眼通红,似乎之前哭过,眼睛都肿起来。
听到薛宁在问她,连忙答道:“奴的娘前几日重病,已然是......去了。”
说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重重摔在地上。
听到是这种事,薛宁也不好细问,只让她好生休息,不必来她跟前侍候。
裴砚自被软禁,每日都会有人给他把饭菜送来,想要看什么书,都会有人送来。
只有一点,便是不能踏出院子。
一开始,他还在想如何脱困,可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下来。
让薛宁松了好大一口气。
就怕裴砚要闹起来,若真如此,她之前做的岂不白费?
恰好,关于裴砚养母的消息也有些眉目,薛宁便打算借着此事与之缓和关系。
几日下来,裴砚似乎是真的习惯这样的生活,在薛宁来之前,甚至还有心思弹起琴来。
听到琴音,薛宁下意识驻足。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裴砚弹琴。
从前只听闻裴砚琴技高超,听过之人无不称绝,薛宁本就喜好这些东西,曾也试探过裴砚,可每次都被拒绝。
没想到重来一世,倒叫她圆了这桩心愿。
可惜现在不是听琴的好时机,薛宁只好出面打扰,“关于你养母,我查到些线索......”
琴音一顿,好好的曲子在这一刻被中断,显得无比突兀。
裴砚微微起身,“薛姑娘怕是只查到皮毛罢?”
当年那事闹得极大,哪里是薛宁想查就能查到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薛宁的确没有查到太多线索,所以才来寻裴砚。
“裴砚,我是真心想帮你!”薛宁认真道。
依照她对裴砚的了解,他现在恐怕对她一丝好感都无,但薛宁根本不担心。
因为裴砚是个很会权衡利弊之人,只要是对他有利之人或者事,他从来不会拒绝。
之前是她局限了,单想着凭借救命之恩搭上裴砚,倒是忘了裴砚这人,最是利益至上。
在神界时不也是如此?初见时借着她熟悉神界各处规则,等站稳跟脚后,便对她冷脸相向,甚至后来她神力衰弱,裴砚还多次当着众神的面羞辱她。
听到薛宁的话,裴砚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有眼底眸色不停变幻。
最后他似乎放弃般,长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地拆开信封,打开递给薛宁看。
“这是我娘死前交予我的。”
薛宁定睛看去,发现开头赫然写着“景哲兄长如晤”
好熟悉的名字!
看出薛宁欲言又止,裴砚也没有隐瞒,如实告知:“这份书信是要送往当今户部尚书,常大人府上。”
是了,如今的户部尚书的确是叫常景哲,薛宁之所以会这般熟悉,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姨父。
常景哲娶了她母亲的表妹。
可......这信上的口吻又这般熟稔。
裴砚仿佛没有看出薛宁的震惊,继续解释道:“我娘与常大人曾青梅竹马,若无意外,本该成婚。”
“不可能!”薛宁下意识开口。
她明明记得,她那个表姨才是与常大人订婚之人,这中间怎么还有裴砚养母的事情。
虽然她对那个表姨没有太多印象,可连街坊间都知道,常大人对妻子情深义重,成婚多年,即便仅有一女也不愿纳妾,对唯一的女儿更是疼到的骨子里,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京城中多少女子为此羡慕?
见薛宁反驳,裴砚也不意外。
毕竟京城的传言他也听说过,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将信送出。
即便他娘早就放下,甚至连信中也仅是为了他的前程,可他就是不愿。
不愿让那人知晓他娘最后的狼狈。
“你知道当今是如何上位的吗?”裴砚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在本就阴凉的树荫下,显得格外渗人。
薛宁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搓了搓手臂,如实道:“不知道。”
她这具身体本就年岁不大,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出生,这种机密的事情又从何得知?
“当今弑兄杀父,是踩着自己亲人的血上位的。”
“我娘的家族,正是因为效忠于曾经的太子,站错位置而举家覆灭。”
“至于我娘,因为年纪不大逃过一劫,却被充为官妓,即便从良了,户籍也不得更改。”
裴砚说的极轻,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熟悉他的薛宁一眼就看出:他恨极了那皇椅上的人。
有那么一瞬,薛宁很想回去问一问神界的裴砚,既然这么恨,当年又为何会帮助其稳固江山,助其政清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