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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杀人其实好容易的 ...
这场雨,下得很大。
从云照,到大绥。
整整七日。
未有停歇。
封决站在藏书阁的窗前,望着那瓢泼的大雨,从在屋檐聚集,又成股流淌,注入檐下的水缸。
水中的锦鲤一跃而上,衔住一瓣莲花,又没入水中。
鱼尾入水,莲瓣浮动,在雨中,涟漪摇晃。
“陛下。”莘明远拱手立于一侧,“微臣斗胆,无有缘由,休朝三日,是否不妥?”
封决站立未动,“你是觉得不妥,还是不配?”
莘明远沉默。
封决没有等到回话,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莘明远。
“朕知道,你心中不满,今日你我不分君臣,还同从前一般。尽可畅谈。”
“为什么?”莘明远问。
“她值得。”
“我知道,她很有本事。可她到底选了云照,终究是个女子。她选了她的国家,为了一个男人……”
莘明远肯定她的能力,可她明明可以大展宏图,最后却为了凌寒归,死在了云照。
所以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轻蔑的。
“她真的可以为凌寒归孤注一掷,不顾一切;但是我不认为,她的死,是因为一个人。”
莘明远望着封决,未有反驳,可也未被说服。
封决转身走到那一排排的书架之中,踱步在期间。
“你可记得,当年齐容代表云照国君出使我大绥。那个使团,一为贺父皇寿,以齐容为代表;二为两国交流,以南白榆为首。”
“记得,各国使团在大绥互开讲学论经,云照在大绥停留三月。”
“那你记得,那三个月里,她在何处吗?”
莘明远一愣,一时答不上来。
“除了必要的宴席,那三个月里,她都待在这个藏书阁里。”封决回答。
他踱步在书架之中,抬手,手指拂过那些书册竹简的挂牌。
“大绥对使团开放藏书阁三月,但诸国多数都一心在讲学论经之上,云照只放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在此。谁也不曾留意,未曾有谁在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姑娘,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记下了大绥藏书阁她身后的人想要看到的所有的一切。”
封决从一个书架中转过来,站在浩瀚的书海中间,“于是,她就成了一座藏书阁。”
莘明远心头大震,张了张口,最后又合上。
因为他无从反驳。
“当年,她就坐在那里。”
封决指着尽头的那张桌案,如今案上摆着五个菜,两荤三素。
“而我,”封决指着尽头的另一端,“坐在那里。”
“彼时,我因争触棋差一着,被罚在此抄律自省。几乎再无翻身之机。”
“但陛下也是在此处,寻得一线生机,扭转乾坤。”莘明远说。
封决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望着莘明远。
许久之后,莘明远恍然,“是她?”
“她让我在藏书阁外的花圃辟了块地,买了些粮种,按照她说的法子,改良耕种的办法。旁的什么都不用管,于是我便去照着做了。”
莘明远诧异地愣在原地。
“可、可……”
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可她当年也才不到及笄,而我却已二十有七。我却相信了她?”
回忆起往事,封决神情也略有放松,“当天她站在这里看我抄了半炷香的国律,然后她也抄了一篇,混在那一叠抄书里,我竟分不出哪一张是她抄的那页。多有趣的女子。不是吗?”
“她说她可以替我抄剩下的,让我按照她说的做,其余旁的什么都不用管。左右没有什么损失,我何乐而不为?”
“她说水能覆舟,亦能载之。”
“然后我就只在那处种了半个月的地,地里的种子才将将发芽,父皇便闻风而来。一手握着她抄好的国律,一手捏着那刚发芽的嫩苗,那叫一个满怀欣慰。”
“屈指可数的宴席,听旁人交谈得知的新升婕妤的故乡,刚得亲封的状元郎,那积年沉积的开州减产。前朝后宫民间,就在茫茫大海之中,辟出那么一条路来。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回禀半个字,就这样解了禁罚。”
莘明远看着封决,谈及慕书安,眼里总带着笑意和惊叹,问他:“你说奇不奇?”
“而当我问她,为何帮我时,她说,因为某一日她误了出宫的时辰,为一宫女收容。也恰好那一夜,她瞧见某个慌乱宫人,夜黑之中撞了我的驾,我吩咐侍从给了那人一盏灯。呵……”封决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因为那盏我都不曾去在意记得的灯。”
“可是,她给您的方法,您并未能培育出良种。”莘明远说。
“对,我没有。”封决坦然承认。
“但是、”
“她离开大绥前,给了我一本册子,说是她根据大绥的风土地貌,土地地质以及作物种类整理而成的。她给了她在云照的种植办法,以及细致区分了,土质不同作物不同的她能想到的调整可能,还有制肥的办法,以及不同肥的不同用法。”
“我问她为什么帮我?”
“她说,她取走了藏书阁,便当回礼。”
见我面露不愉犹疑,她补充,“如果一册换一座不均等,那如果能帮大绥的饥民都吃饱饭,应当是够的。”
“我问她,大绥解决粮产,他日雄厚,兵临云照怎么办?”
“她说——”
“那就希望我让我脚下的王土之上的所有人都吃饱饭。”封决凝视着莘明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为了一个男人……仅仅还未及笄的女子。”
“她甚至不在意,究竟那个位置坐的是谁。也无所谓,这个国,那个国的疆域又是怎么样的进退。她只为这个人世间真正的苍生万民留心。”
莘明远紧皱眉心,沉默着。
心中震撼,不知如何言语。
“当年我虽不曾种出新的粮种,但往后至今他们培育出来的增产粮种,全都是在她给的那个册子基础上,根据大绥各地本土的不同,调整培育得来的。”
“我相信,没有她,总有一天,也会有人达到现在的程度。可有了她,我们可以快了许多许多年。”封决踱步到几案,往酒杯斟了一杯酒,“这个世上,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不少,有心为民的也很多。”
“她两者兼具。”
封决端起那杯酒来,“而大多数人,为国为民,只为国土之上。她如只为云照,便不必为大绥留下这么多。她为的民,是这世间千千万万所有的的生命;为的国土,是脚踩的这片无限延伸的土地。”
他将那杯酒递到莘明远跟前,“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觉得不妥,还是不配?”
莘明远双手接过酒杯,“是我愚钝。”
他恭敬地走到几案前。
为慕书安祭酒。
封决站在一侧,负手而立。
“当年她口不能言,我与她之间,以笔交谈。后来我学会了手语,再相见,她已能侃侃而谈。可后来她死了。”
他握拳在袖中,指腹轻轻地摸索冰冷的质感。
“再回想,从前在这里与她交谈之际写下的纸页,早已消失在过去时光里;哪怕那本册子,也是临摹我当年的笔迹写下的。”
封决有些挫败无奈,“若非当真放生过,竟是找不到一丝她来过的痕迹。”
“罢了。”封决长长一声叹息,“谁让她是慕书安呢。”
他将掌心的几枚铜板,放在那几案之上。
村口。
停靠着一辆马车。
凌景驰立在马车前,对面站着一对夫妇,还牵着一个幼儿。
“就是前方左拐尽头的那家老夫妇。”凌景驰站在村口,给李元指路,介绍情况,“你呢,双亲早逝;他们,儿女皆亡。也算同病相怜,互补遗憾。你放心,你的职位,和孩子将来的书院先生也都打点好了。”
“将军言重了。”李元拱手感激,“我听说,老人儿子也是从军牺牲的,算我袍泽。您请放心,不管是为袍泽之情,还是您将我妻儿安排入都的恩情,李元都感激于心,定当诚心让二老颐养天年,为他们养老送终。”
凌景驰颔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李元的肩,然后才转身上了马车。
李元避到一侧,恭敬送行,“李元,恭送王爷,将军。”
农舍外。
门扉被轻轻叩响。
“来啦!”陈婆婆笑盈盈地应声,拉开门,看到来人,“二位是?”
“伯母可认识慕岁宁?”
听到慕书安的名字,陈婆婆立马落下脸来,有些警惕,“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在下是凌家军的,但先前受了伤,没将养好留了残疾,又逢妻儿投奔,我们非扶光城人士,如今无有去处,不知如何是好。”李元怕吓着老人,尽量说得声音低了一些,慢一点,“从前慕姑娘说,城西桂庄子有户老人家,就想着能否先来借住一段时日。”
见陈婆婆皱了眉头,然后又连忙补充:“您放心,等我好了,我就能出去谋职挣钱,绝不白吃白喝地赖着!”
“这样啊……那赶紧进来。”陈婆婆让开了身体,招呼他们进院子,“说什么赖部赖的,不就多添两双筷子的事儿。”
等李元和妻子云清上前,陈婆婆才看到躲在两人身后的小孩。
于是躬身,撑着膝盖,笑呵呵地问:“哟,这奶娃娃,真好看!”
李元伸手拍了拍小孩的后脑勺,“小山,叫婆婆。”
“婆婆好。”
许是陈婆婆出来太久,屋内传来罗丰年关心的声音,“老婆子,谁呀?”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罗丰年拄着拐挪动到门口,望着院子门口的方向。
李山立马小跑上前,一边跑一边笑着问好:“爷爷好!”
“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娃呀!”罗丰年撑着拐,微微俯下身来,“嘴这么甜。”
“说是岁宁的远房亲戚。说是住一段时间。”陈婆婆领着李山和云清进院子来,同罗丰年解释。
“岁宁啊。”罗丰年下意识往门口望了一眼。
从前每次院子来人,都是慕书安站在那门口最前头的。
“那还愣着做什么呀,赶紧让人进来呀。”罗峰你啊你收回目光,然后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山的小脸蛋,“哎呀,原来是我家的小娃娃呀。”
说话间,有东西倒下。
众人闻声回头,然后见王奇站在倒下的篱笆旁。
李山看了一眼王奇,再看了一眼篱笆,立马面色就一沉。
“你做什么?!”
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那脸一黑,语气一冷,看着就挺吓人。
王奇也不甘示弱,盘问起来:“你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李山冷哼一声,“寻亲!”
“以后我就住这儿,你休想欺负伯父伯母!”
王奇先是一愣,但也没有立马软下来,反而嗤之以鼻,“篱笆一推就倒都不见修,想白赖着就直说!”
“你!!”
“哎哎哎!没有没有!不是!”陈婆婆连忙上前,先是对王奇说,“王奇啊,不好意思,我这远房今日刚来,不晓得情况,他性子冲,你别往心里去啊!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然后才扭头跟李元解释,“这是王奇,我们邻居。他也没有欺负我们。”
像是为了证明一般,特意指了指罗丰年,“呐,年初那会儿,打仗,要避难。但这老头子啊,初一扫雪摔坏了腿,村里头个个都拖家带口的,谁也顾不上谁。还是王奇进来把老头子背到避难的地方的。完后,又给老头子背回屋里头来的。他真没恶意,是我们的大恩人了!”
王奇被陈婆婆这么一说,耳朵有些发红,板着脸横了李元一眼,“要住就别白赖着!”
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话李元听着不爽快,正欲发作。
结果就听见上前去扶篱笆的陈婆婆突然“哎哟”一生。
“伯母?!您没事吧!”
李元连忙上前,才发现那倒下的篱笆底下压着两根骨头。
因为夏日杂草茂盛,众人一时之间没有发现。
想来是王奇买来,挂在上头,结果篱笆不结实,才倒下的。
这下李元,心中羞赧。
“哎呀,王奇,你怎么又买大骨头啦?多破费呀!”陈婆婆举着那骨头,冲着那王奇匆匆的背影心疼地喊着。
那王奇一听,脚步走得更快了。
陈婆婆无奈叹息,“这孩子……”
“算啦。”罗丰年摆了摆手,“昨日你不是买了块好肉吗?刚巧今日家里热闹,拿出来煮一煮。多做一碗扣肉,一会儿啊,叫小家伙给他送过去就好啦。”
听后,陈婆婆这才露出了笑容来。
李元上前修篱笆,云清接过陈婆婆手里的大骨头,“厨房在这边是吧?我会做的,帮您一起吧。”
“哇,这个灯笼好好看呀!上面有鱼也!”
小山在院子里东摸摸西瞅瞅,看到那还没褪完墨迹的画,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
“喜欢吗?”罗丰年拄着拐杖上前,取下灯笼,递给小山,“要是喜欢呀,等过两日,爷爷再给你做新的。”
小山抱着灯笼,满心欢喜,“谢谢爷爷!”
李山修好了篱笆,顺手关上了门扉。
有些年头了,关门的时候,嘎吱作响。
城外官道。
马蹄声,车辙声,轱辘作响。
齐岸在颠簸中悠悠醒来,看到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他伸手拿过,抖开,跟着轻念,“地云野驰舟渡,风生水起满星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凌天野,你读书读到狗肚子去了?!”
“醒了?”
凌景驰掀开帘子钻进马车。
“醒了?!这路颠又颠的,你来睡一个给我看看!!”齐岸一开口就跟个炮仗。
“怕你难受,我给你垫了好几层毯子。”
齐岸瞪着凌景驰,就差咬牙切齿,“老子难受,跟垫了几层毯子有什么关系!”
始作俑者却一脸平静,伸手拨了拨炸毛某人的长发,“别乱动。头发散了也不知道绑一绑。”
闻言,齐岸哪里有好脾气,“谁解的,谁绑。”
凌景驰无奈叹气,“坐过来。”
齐岸横了他一眼,不肯屈尊挪动尊臀。
凌景驰只好自己坐到他身边去,然后慢条斯理替他理顺方才凌乱的长发,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替他固定住,“簪好了。”
“哟,凌大将军这梳发的手艺真是不错呐。”某人酸溜得很。
凌景驰淡然地收回手,顺便还理了一下齐岸的衣襟,“唯手熟尔。”
某人一听,这还了得,气得拔簪就扔了出去,“怪不得,不知道给多少女子梳过发!谁要你这破簪子!”
凌景驰:“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在凌家军双手受了伤,又嫌我老压着他头发,愣是让我给他绑。”
齐岸:“唔……”
“还有啊,你刚刚扔的簪子是老夫人赠与你的。让我问你愿不愿意进雁西侯府的门。说是,你皇叔公亲手做的信物。看来你不是很喜欢,那算了。”
“谁给的?停车!停车!立刻停车!!”
勒马嘶鸣声。
“啪”地一下,惊堂木落下。
“话说那慕家女——”
“出生便是吉兆满天,说是天赋异禀,金尊玉贵,长命百岁之人。谁知安国寺的住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说是福星之子,却一岁有余无法言语,近两岁时,在其父出征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爹爹、死!”
说书人声情并茂,听故事的人也唏嘘不已,
“没错!此女咒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至此一代名将,埋骨沙场!可恨可叹可悲啊!将军牺牲,可此女却未善罢甘休,小小年纪,歹心恶毒,就拽着雁西侯府的夫人,生生叫那夫人生了横祸,一命呜呼!所幸苍天有眼,让她大病一场,收了神通,叫她不能再言咒害他人!”
听书人惋惜又庆幸。
“可这灾星邪性啊。都叫她作了哑巴,还能蛊惑陛下,陛下何其圣明,却也为她后位空悬。天既生我明君护佑云照,何降灾星祸害苍生——皆说祸害遗千年,那可真是没有作假。”
说书人说得连连摇头。
“初雪寒夜,非要耍着那疯病往宫里闯。这不,害得先帝驾了崩,克得太傅没了命!好在那慕家,说时迟那时快,果断果敢又果决,当机立断将她从族谱除名,逐出家门,才保得满门性命!自此灾星作妖女,大肆报复作恶,引得云照国祚不稳,晏军铁骑压境破城门!”
众人听得心头一紧,又气又怕。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云照龙气护国,降真龙,除妖邪,才叫那灾星不得好死!至此,灾星作亡魂,云照千秋续!”
满堂喝彩欢呼声。
二楼的雅座。
“陛下……”
南叙担心地看向齐晟,目光落在齐晟垂在两侧的胳膊,半隐在衣袖中攥紧的拳头。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齐晟眼睫低垂,看着下面喝彩打赏的众人。
“从前我跟她说,我想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努力,记得她所有的付出。”顿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情绪,“可是她跟我说,有些事并非要所有人都记得的。人嘛,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有自己重要的人要记住,不用记住一个叫慕书安的、、无关紧要的人。”
可每每提及慕书安,齐晟还是忍不住喉间艰涩,“原来,对于姐姐而言,被人记得,不算一件好事。”
“遗忘,才是。”
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南叙低声劝慰:“她曾同小锦说,这世道,不是别人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只要人自己放过自己,旁人如何,与你何干。是非功过皆在本心,她已经放下了。”
“我知道。”
齐晟知道的。
“我只是……不想忘了她。”
对。
他只是不想忘记。
“兄长,我从五岁得知慕书安,就想见她。她在先生身边时,我不在;我到先生身边时,她已被囚在了扶光城。我只得从所有人的只言片语拼凑一个慕岁宁。我以为,将来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和她认识,可是从我见到她,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却仅仅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啊……
“你懂吗?兄长,三个月好短,余生却好长……”
南叙闻言,静默许久。
然后回答:“我、也许懂的。”
齐晟反应过来,也不再追问。
“我听先生说,兄长不去闯荡江湖了。”
南叙一怔,想起那日自己同南白榆的谈话。
他问:“爷爷,如果我现在回去念书,会不会太晚。”
南白榆丝毫不意外,“不去闯荡江湖了?”
“不去了。”南叙将手中的长剑放回桌上,“一个人抵挡不住千军万马,但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可以。”
南白榆欣慰点头,“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件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不算晚。
南叙在心中告诉自己许多遍,然后下定了某一个决定。
“嗯。”
他点头,抬脚上前,只站在距离齐晟半步的地方,与他同样眺望远方。
“我要回南家,念书,考功名,做能臣!”
“那我在皇城等着与你重逢。届时,我想交与你一件顶重要的事。”
“什么事非要那时候才行?”南叙问。
“写史、撰书。唔,兄长现在的学识不足,字也太烂了。还得练练。”
“我都没同意,你还嫌弃!”
“这是圣旨!待我们重逢之日,朕将请君持笔,为慕书安,为先帝,为凌寒归,为那些名册之上所有前赴后继的英雄,写史、撰书。”
南叙错愕。
良久之后,感慨:“陛下,你长大了。从前在扶摇城,你每每都会砸烂这种说书人的摊子。”
“我只是想通了。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没关系的,他们只是现在活着而已,总有一天都会死去。”
齐晟的凉薄的目光停留在那说书台上半晌,然后收回。
“而书,此时虽为死物,但会在千年之后,活过来。连带着,那书中的真相,也将大白后世天下,歌颂流传。”
街上人来人往。
日光西晒。
暮色四合。
花灯如昼。
越丹走在街头,路过曾经的馄饨摊,路过那个卖面具的摊位,喷火龙的班子还是在那个位置。
“又看?”
提着莲花灯笼的女子,鼓着腮帮子,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侧的人。“都说,人走远了!”
骆时收回目光。
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
他知道。
她已经走远。
回不来了。
越丹穿过闹市,回到自己僻静的院子。
那些被慕书安叫影卫搬去安国寺存放的山茶花,已经被她搬回院子,又亲自种回了地。
刚好,种在那日慕书安来时,坐在的那一块的空处。
正是夏日,郁郁葱葱。
不见一抹鲜活。
越丹推门进屋,梳妆桌上,还放着一个盒子。
她每日入睡前,总忍不住打开看一眼。
铁匠铺子,药铺,园圃,巧匠坊,马行,马粮铺……
带着一些越丹偏好,和需要适用的产业,不知在何时,被慕书安悄无声息地过到了越丹的名下。
她走了,却给她留下了余生不愁的未来。
越丹手指轻轻地抚摸过那些纸张,试图幻想慕书安的手指也曾拂过这个页面。
她亲手将这些东西放进这个盒子里。
这每一页纸张都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和温度。
蜡烛熔化。
再合上。
昼夜交替。
斗转星移。
四十年后。
承继四十年。
齐晟崩。
冬。
落雪日。
越丹一如往常穿戴整齐,拉开房门走出来。
院子里的茶花争先盛放。
仿若满院子铺了一匹绿沈的绸缎,绣缀满了夏日热情的朱樱色。
越丹挑了一匹马,一跃而上。
她顶着风雪,策马前往了安国寺。
推门而入时,风吹得桌上的纸张也纷纷而动。
“越大人。”南叙缓缓起身拱手,“有劳走一趟。陛下有重任交与我,我却总是难以提笔,实在辜负厚望。故请越大人至此,以解心中之惑,续此书。”
“什么书,还能让南先生头疼的。”越丹从桌上拈起一张纸,抖了抖,“庆合三十七年冬,慕家有女降生,取名——书、安。”
两个字在唇齿中呢喃。
越丹抬眸看向南叙,“你写的是……”
“是。”
南叙点头。
“但我对岁宁知道的,其实并不多。陛下在世时,曾说若遇慕书安之事,越雪缨最了解,可问之。是以书请帖一封。”
越丹将那张写着“书安”二字的宣纸放回桌案,轻轻地用手将微皱的纸张抚平。
“南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厨子之女,她一个金玉贵女,说破了天也放不到一起,如何了解。”
南叙没有急着非要把两人牵扯在一起。
他只是像讲故事一样,将一些事娓娓道来。
“因着陛下,我也听了些趣事的。听说越大人,曾经也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左邻右舍都说她有早夭之相,是个短命的。后来某一天,小瘦猴子开始打拳练武;再后来扶摇城疫病,小侯爷在书院出事,旁人都不敢靠近,也是越大人主动请缨,来回送药送物。书院的人都说,越大人好福气,一次勇敢换来了侯爷的赏识和报恩,从此平步青云。可是他们却没人注意到,当年的慕书安不会说话,越大人却能看得懂手语。”
南叙不徐不疾地说着,静静地观察着越丹的反应。
“我好像记得,越大人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所以越大人为何会去学呢?当年挺身而出,究竟是为了侯爷,还是为了侯爷身边那个不会说话的慕书安?”
越丹眉梢轻挑,坦然承认。
“对,那时的她,定了所有人的苦难,唯独只许了我一人生机,她说我会成为持剑闯荡的大侠。”
她承认,她就是因为慕书安。
“我不敢信,但也为那般光亮的未来吸引。但那又如何?我如今之功绩,是我数十年的艰辛和拼搏,自己一滴汗水一滴血攒出来的。不是她慕书安施舍相赠。”
她的今日,是因为慕书安,也是因为她自己。
得到想要的答案,南叙轻轻笑了笑。
“陛下驾崩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他绕着桌案回到自己的位置,从一堆宣纸中,找出一张来递给越丹,“一百年。我算清楚了,安国寺的那个住持,真的没有骗人,真的是一百年。”
越丹疑惑接过,“什么?”
“你看啊。太傅十六年,小锦有十四,慕岁宁二十岁。而陛下十岁继位,承继四十年,陛下崩。一共一百年。我查了他们的生辰八字,生卒年,年月日。刚好一百岁。真的,不多也不少。”
“真的有一百。”
越丹握着那张宣纸,轻轻颤抖着。
“所以、她剩下的寿数,其实,是给了陛下……?”
“对。”南叙肯定点头,“我以为,是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可细细一回想,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在越丹震惊的目光种,南叙将一些心中的陈年往事再度翻出来。
“当年,兵临城下那日。她等在陛下的院子,问陛下——‘我教你这么多,你不拜我一拜,唤我一声先生?’”
“然后,在雁西侯府,陛下朝她叩拜,拜她为师。那日她说,‘你听好,从前十年,是我还你父当年裘衣之暖;今日助你江山稳固,是还你父明灯照亮;往后春秋,是我予你拜师赠礼。你我有师徒之缘虽短,但已足够。从此,我还清,你不欠,各归坦途。’”
南叙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小锦的事,我心有芥蒂。一直想不通,她当时就是故意的,她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知道他是皇帝,还敢那般不要脸面,非要做这个帝师?
“原来,那句往后春秋,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四十载。只是她怕陛下像先帝一样困于惶恐,未曾说出口。”
“她都知道,都晓得。所以她说,他们还清,不欠。”
“因为借命续命,都没有好下场。太傅杖责而亡,小锦坠楼自尽,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一共只有一百年,她多,便他少。”
所以,她劝了沈繁锦活下去,教了齐晟许许多多,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往下活。
“所以,她都送给了云照,她受陛下一拜,是不想他横死,是盼他能够寿终正寝——”
所以,从她决定那一刻,她给自己选的,就是一条死路。
她用自己的寿命,为云照强续了四十年,来博得后世的一丝生机。
“原是我小人狭隘。”
越丹将那一百年揉烂在手心,“这世人对她的偏见,从未少过。多你一个,也不稀奇。”
“但,南叙,你可以心中对她诋毁贬责,若你胆敢在史书之上妄加评判。”
寒光一闪,越丹拔剑,剑指南叙,“别怪我,我取你性命。”
南叙笑着拱手,“还望越大人举刀,若我写错半字,尽管落下。”
“那你现在就可以人头落地了。”越丹冷凛地将长剑定在了那方才拿起的第一张纸上,“南大人,第一句就错了。这世上,谁也没有天赋异禀,大家有的,都不过是血肉之躯。”
南叙先是一愣,“呃……”
随即豁然开朗,“是啊,都是血肉之躯。多谢越大人指点迷津。”
他连连拱手,然后立马去过砚台,研墨,铺纸,“不语,这便重写。还请越大人,继续指教。”
越丹的目光落在那方砚台,然后轻轻移动,停顿在了那剑刃之下的纸张之上的“书安”二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从旁边拉了一个凳子坐下。
“嗯……庆合三十七年冬,慕家有女降生,取名——书、安。安国寺的住持亲自下山,为她批命,说是天赋异禀,金尊玉贵,长命百岁之人。”
“众人一听,可不就是么?她的爷爷是当朝太傅;父亲是奶奶多年求佛才得来的嫡子,少年有成,是得胜将军;母亲更是书香世家的嫡女。这奶娃娃出生当日便是吉兆漫天,可不就是顶顶的金贵?然后这样千娇百宠的日子,她过了近两年。直到她的父亲再度出征,最后马革裹尸。”
南叙:“这个故事,说书人讲了千百遍。”
“但是说书人没有讲,从她不足两岁,到五岁门前拦下慕太傅。这期间都被养在后院的小屋里,不闻不问。就算是她的亲爷爷,也是因为她救了他一命,才想起有这么个出生满堂欢乐,最后无人在意的孙女。”
南叙研墨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
“我听慕府的老妈妈说,慕太傅起初是并没有立马接她出小屋的,还是那天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烧了一天一夜退不下来,院子里的老妈妈怕她死了去,往上禀告恰好给慕太傅撞见,才给她请了大夫。”
第一次听闻这些,南叙心中唏嘘不已,“这……我们都以为,是慕太傅最疼她……”
“说书人讲,她拉着凌子期的母亲咒骂,我们都知道她是想救伯母。但是有一点,说书人讲得没有错,伯母葬礼之后,她确实在府中又大病了一场。只不过她不能言语,不是生病所致,而是他们在吊唁回程遇见了个老道士,戳破了意外借命的秘密。所以慕太傅才让她装了哑巴。”
“你说‘又’大病?”
越丹瞥了一眼疑惑的南叙,“慕书安瞧着那柔弱不能自理,真是大家闺秀装的么?”
“从前不体弱的,跟着南老先生游学那三年,南老先生的包袱是她亲自背的,也扛着锄头下地,上山打过柴,农忙的时候,还帮村里的大爷背过稻子,起早贪黑,一忙好些天。”
“那怎么……”
“怎么到后来,拉个普通的弓都费劲?”
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话,越丹嗤笑一声,“容继位,永续元年,碧落楼前生大火,虽房屋尽毁,但扑火及时,伤亡甚微。你猜,是为什么?”
“她、梦见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
“可是……”南叙顿了好一会儿,努力地寻找合适的措辞,“若她干预旁人生死,那一百年,便不对数了啊……”
是啊……
那怎么办呢?
“她梦中见未来,又不忍百姓苦难。大抵她自己也有所察觉,梦境与现实,改变与放任对她自己会产生不同的影响。所以她没有亲自去,也没有明说。只是提前委婉地引导了齐容对扶光城救火人员提前的整顿。所以,大火仍有,依旧烧毁房屋,但是救火队去得比往年发生类似事件时都快。”
“那她……之后有没有……”
“她……也不似从前大病一场。只是犯了咳疾,不管是大夫还是太医,进进出出好多回,却总不见好,断断续续咳了大半年才消停。不过,当时百姓和朝臣夸赞齐容远见卓识,也有大半年。”
南叙沉默着。
屋内只有风吹动纸页的声音。
“永续三年吧。西北有地动。听到消息时,齐容立马将准备好的物资,运送前方。慕书安不能见风,病在府中,嗯……三十七天。期间还有其他,一些很小的事,和一些很小的毛病掺杂混着。”
“先帝,不知道吗?不派人替她调养身体吗?”
不应该的呀……
不是说先帝,很宠她的吗?
“那些珍贵药材,流水式的往慕家送,你以为是假的?齐容知道,慕书安也知道。一个慕书安,和那么多百姓,他们都选了众人。哪怕是自己嘴上都说着生死有命的慕书安,在自己与他人之间,也一次次地选了别人。”
“唯一不清楚的,只有凌子期那个笨蛋。总头疼她的安安怎么这般难养,然后又大江南北地收刮养身的药材,偷偷摸摸地拜遍了云照每一城的寺庙。唉,始作俑者就再身边,拜菩萨有什么用,真是蠢得要死!”
可不是吗?
只知道什么都自己埋头干。
明明那么聪明的人,却偏偏又蠢得要死。
哪怕抬头看一眼呢?
“再后来……”
越丹停住了,她站起身来,背对南叙,朝窗户的放下走去。
“再后来她闯宫为何,怎么被逐出慕家,再到她从那高高的城墙坠落,就是你比我清楚了。”
“你为何不说扶摇城的那场疫病?”这是南叙很想知道,却始终没听到的事。
越丹走到窗户旁停下,转身回头看了他一眼,“南大人怎好意思问。因果报应,凡事公平。她救了一个云照的未来,你觉得只死一个大皇子妃,这杆秤,能平吗?”
南叙其实想过。
但是他一直在等另一个人也告诉他同样的原因。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证据。”
“她又没有罪,要什么证据。你可以为沈繁锦不平,搪塞推脱四十年。今日,我为慕书安,举刀立于一侧,问你写下她本就值得的每一个字,有何不可?”
“我是因偏见,你是因偏心。我们其实,都不太合适。”
“你说得对,可正因如此,陛下才觉得你我一同完成,最为合适。因为我偏心,所以我容你写半个不符事实的字;而你偏见,也不会过多赞誉;才会留下真正的,真相。”
闻言,南叙失笑摇头,“陛下啊,真是像极了从前的慕岁宁。可如今,心结不复,我的偏见,也成了偏心,可如何是好啊。”
“来吧!”他慨叹一声,挽袖从旁提笔而落,“女传第一——慕书安。”
写下之后,忽然又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越丹,“要不,越大人,女传最后,就写越雪缨吧。从南家后厨,走进这扶光城,踏入这朝堂之中,成为这女官之首。实在值得。”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叫越丹一瞬间神情有些恍惚。
她定了定心神,“算了罢。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从侯爷,调到齐容身边,不过是,我发现了齐容对岁宁别有用心。当时我就想,若齐容有令伤及慕书安,我便能令至之前,先弑君。”
南叙握着手中的笔,久久的,笔墨从鼻尖凝聚,然后滴落而下,深深地晕开。
“越大人,不愧是女官之首,其魄力,少有人能至。”
他撤走那一张落花的纸张,五味杂陈地问她:“那你这些年,有想过她吗?”
“想啊,你呢?”
“不想了。”
“我还没说是谁呢?”
南叙低笑一声,放下了笔,“那年,侯爷奔赴战场前,曾问于我。心悦小锦吗?我说喜欢。然后他又问我,有多喜欢?是想娶她,还是非她不娶?我只说想娶她。”
“我记得,那时侯爷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但我依旧坚持。我说——但至少目前,非她不娶。”
许是年少时,如今想来,都觉得稚嫩好笑。
“那时,只看得到眼前这个人,哪里想得了什么是一辈子。后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当时的我不够坚定,所以老天才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越丹的眸色轻动。
她静静地望着南叙,听着他说过往的事。
好似她也在其中,能看到她想见的人。
“后来这些年,母亲总是问我,你不就只认识她不到四个月么?至于么?”
至于么?
南叙颓然跌坐回椅子,抬头望着房梁繁复的八角宫灯,“我刚刚一晃神,是啊。明明我们只拥有不到四个月的日夜,却偏生困了我四十载春秋。非要我细细回想,她其实,好像也没有多好,甚至哪儿都不怎么好。可,红尘万丈,人海茫茫,又偏偏,哪一个,都不是她……”
窗棂被打开了半扇。
越丹倚在窗口,望着窗外,有一棵柿子树。
红彤彤的挂满了枝头。
“是啊,哪一个,都不是她。这个世上,没有慕书安了。高墙坠落时,我没能接住她……”
他们各自为心里的那个人,走在潮湿的日夜许多年。
南叙深深地叹息一声,抬手,掌心默默地抚过桌案上的宣纸。
但是越丹却突然开口:“南叙,我也跟你说一个秘密吧。”
南叙调整好自己,起身重新研起墨来,“嗯。”
“我杀过一个人。”
这句话给南叙都听笑了。
“越大人,越将军,越大御前侍卫。你岂止只杀过一个人。”
越丹依旧望着窗外的红柿子,上面积着薄薄的碎雪,“但是,那一次,我没有拔剑,就只问了两个问题。”
南叙心头莫名有些不安,研墨的动作顿住,抬头望向越丹。
“承继元年,春雪融化,我请凌寒归上了碧落楼。放眼一望,碧落楼前那片海棠花怒放,像极了齐容那幅看了十五年的画。我说——”
“这盛开的海棠,和那画卷之上的火舌。像不像?”
凌寒归回答:“像。”
越丹感慨:“真没想到啊,那幅画的死期,会变成如今的勃勃生机。”
凌寒归接话:“挺好。”
“是啊。挺好。陛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出了勤政殿,我从皇宫一路走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就连这楼下的海棠花,也比往年开得早。”
于是凌寒归又低头看了好一会儿那开得锦绣的海棠。
越丹记得,那个时候,凌寒归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问他,你说,那么多人都得偿所愿了,那慕书安呢?她得到了什么?”
越丹望着窗外的风雪,想起了那日碧落楼上的春风。
“然后他回头望着我,我就又问他——‘你不是在安国寺问那个老和尚,天给了慕岁宁长命百岁吗。我和覃河来替你之前,岁宁曾说,她和老天做了一个交易,换你活着回来。但是这一次不同,你要活下来,就要骗过天,骗过她自己。然后,本来梦见会死的你,活着回来了。最后她死了。你说,她的寿命去了哪儿呢?’”
话落,南叙手中的墨不稳,从指腹滑下,滚在一旁,宣纸上刺目的墨色,拍案站起,“越雪缨你!!”
南叙气得直哆嗦,可是越丹脸上却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不喜欢山茶,也不喜欢我送的茉莉花,我就送她一个,她喜欢的凌寒归吧。”
似乎察觉到南叙被气得不轻,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南叙。
“你看,原来杀人其实好容易的。”
“不用出剑,也不用见血,只需张口闭口间,就能杀死人。”
(全文完)
《人间褪色》正文到此结束。感谢阅读。
良人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有时言语——比刀刃更锋利。
愿大家所遇所见皆美好,所闻所感皆温暖。
你就是很好很好,值得人间赠你阳光,拥抱与自由。
祝各位人海相逢,举目春风,繁花温柔。
后续要有时间会陆续不定时更新,故事发生最初前的有一些回忆往事,以番外形式发表。
关于慕书安和凌寒归的he结局,将在下一本书《我窥天光争曦辉》(人间褪色同一世界观——大绥——发生的系列故事)
最后,再次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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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杀人其实好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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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别问,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同名动漫小视频短剧《人间褪色》已上线。 主题曲《雪覆人间》、《人间褪色》已上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