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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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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在大多数时候都存在利己性,每个人都会刻意规避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展示自己优良的一面,以此达成某种目的。
所以岑钊在确定自己对沈流池的感情倾向后,很自然也是下意识地向着对方可能会喜欢的方面迎合,这种展示迎合的本质,其实依旧是利己的。
但此刻,岑钊性格中那些占据并不多却切实存在的东西,促使他撕开这层有些虚假的展示模版,短暂的从利己中脱离出来,清晰忐忑着坦白。
“认真来讲,我只有一个前任。”
岑钊握着沈流池的手,垂下眼,并没有和他对视:“读书期间那种朦胧的好感也出现过,但是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和做出下一步的决心,直到大学期间,我认识了我的前任。”
岑钊的前任叫做温良,是他的直系学长,两人熟悉时大学生活几乎已经临近尾声,但恰时二人都签署了出国交流的意向书,便自然而然地走得更近。
异国他乡,感情升温燃烧的好地方。
那段时间,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感情宣泄窗口。即使白日经受再多的打击和苦闷,可一想到夜晚能和什么人蜷缩在一处,小兽取暖般依偎,岑钊便还是会觉得生活有所期盼。
但感情中,只有一个人这么想是不行的。
“温良比我大三岁,他的家庭条件不算太好,尤其是他在国外那几年,家里负担很重,他很想快点做出些成绩减轻家庭负担,所以生活总是安排得很满。”
岑钊其实知道他和温良不是一路人,但北欧夜晚寒冷,有能一起取暖的人太过珍贵,所以便总是忍不住贪求,想要得到更多,想抓住更久。
但温良不是那个能承担起岑钊所有渴望的人。
分道扬镳,意料之中。
“我们分手的时候情绪都不太好,彼此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岑钊目光渐渐飘远,玻璃在光下反射出一瞬城市光,像北欧的雪降临在岛城。刹那间岑钊耳边忽然响起温良那句掷地有声的控诉:“我需要的是一个成熟沉稳的、面面俱到的爱人,而不是一个成天要抱要亲好像奶都没断的babyboy!”
“我本来以为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的话已经不会再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但到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好像还是会担忧。”
岑钊自上而下凝视着沈流池的脸——眉目黑白却并不冷硬,看他的眼神总是柔和,是一种纵容的姿态。
“我比你年长,却好像比你更需要安抚和亲吻。”
岑钊在这种纵容的目光中,也终于有了开口的勇气:“可能在我们都对彼此拥有最大热情的现在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但我不想在未来的某天忽然看到你疲惫或者不耐烦的神情。你明白吗,沈流池。”
说完他短暂停顿了半秒,接着有点自嘲的笑了:“我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沈流池微微摇了下头。
人在某些脆弱时刻所接收到的影响,是极有可能伴随一生的。能坦白这份恐惧与脆弱已经是一种勇气,不该受到嘲笑,反而应得嘉奖。
“你能考虑到我未来的感受,我觉得这很可贵。”
沈流池抬手摸了摸岑钊脑袋,颇具安抚,还有那么一点‘干得好’的夸赞意味。
岑钊自然被他的摸头动作逗笑了,脑袋垂下来,方便他的手臂不用抬起太多:“还有呢?”
“还有我想告诉你,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渴望的东西也不一样。”
沈流池收回手抱起手臂,以一个冷静的姿态打量着岑钊:“我不评判你的上一段感情,我只能说,你没必要把在上段感情中接收到的某些影响带到我们中间来,因为我和温良是完全不同的人,你这样过早的担忧对我来说有点不公平。”
岑钊怔了一下,旋即很认真地说抱歉。同时他能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头轻轻一撞,一丝难以形容的滋味从舌根上蔓延开来,并不慌张,反而甜蜜,因为沈流池这份并不严肃的控诉而甜蜜着。
“好的,你的道歉我接受。”
沈流池眼错不眨地盯着岑钊,在看清对方眼底坦诚的歉意后终于放下手臂,转而上前把人往怀里揽了一下。看得出他不太做这种动作,不算熟练,但是很真心实意。
“其实你的想法也有道理,我能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都避免不了。”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和温良不一样,我没有生存压力、没有家庭重担,更没有做出一番成绩的雄心壮志,所以我很乐意承担起你。你明白吗,岑钊。”
说到这沈流池忽然停顿一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调从游刃有余逐渐变化:“况且,我也有我的担忧,虽然和感情无关。”
让沈木山和章凝接受岑钊、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这或许是比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彻底走出来更加困难的事情。
岑钊被沈流池抱着,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中的柔和变得模糊,逐渐清醒冷静到让人无可奈何。
对于这份变化岑钊其实有几分猜测,毕竟之前曾青雅来访时沈流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不过今天的严肃话题已经够多了,既然沈流池没有深论的意思,岑钊自然不会勉强。
两人安静地站在桌前,拥抱并不太用力,但却是个很舒服的姿势,于是便一时半刻都没有松手。
沈流池的下巴靠在岑钊肩膀上,侧过脸就能看到对方的下颌,他安静地注视片刻,忽然凑上去一点,在对方的颌骨线条上轻啄一下,柔软的触感在坚硬骨头上十分清晰。
岑钊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他的目光一寸寸落过去,看到沈流池近在咫尺的脸,窗外日光映着他的眼梢,黑白分明的弧度在这一刻竟柔和到分不清界限。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抬头,垂眸,靠近,亲吻,呼吸终于纠缠,密不可分。
……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只是轻微骨裂,但岑钊依旧享受到了来自沈流池保姆式的贴心照料,两人相处时间直线飙升,如果不是惦记岑钊算半个伤患,搞不好就得擦枪走火。
“这样可以吗?”
“腰有点酸。”
“那你稍微抬下腰,往我这边来一点。”
“……”
岑钊闻言没动作,沈流池就去拍他肩膀:“往前一点啊,不然水都顺着你后脖颈流进去了。”
岑钊这才应,应完又忍不住笑:“这对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沈流池也回味了一下,乐悠悠的:“这么听起来好像是我占据上方地形啊。”
两人还真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此时既然话说到这了,岑钊便顺势跟着开口询问:“你对位置有什么想法吗?”
沈流池啧了声,举了举沾满洗发露的双手:“现在说这个啊?”
岑钊就很自然接话:“到时候说也行。”
沈流池有点无奈地搓了措岑钊的头发,沾着满手泡沫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不知道,我也没试过。”
岑钊看起来并不意外,跟着嗯了声:“我也没试过。”
这下沈流池倒是惊讶了:“你不是有前男友吗?”
岑钊就笑:“有前男友就一定有性生活吗?”
沈流池噎了下,感觉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就岑钊描述来看,他和温良谈恋爱时对方天天忙得像个陀螺,见面温存时间都不多,可能确实是没有这些想法和心情。
说到这沈流池不由有些好奇,抓着岑钊的头发继续搓泡泡:“你们分手后温良在做什么?留在欧洲了吗?”
岑钊沉默了一会,直到沈流池打开花洒避着他的眼睛小心冲洗洗发水泡沫,他才低声开口:“嗯,留在欧洲了。”
沈流池直觉这中间肯定还有故事,但岑钊思考半晌只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他便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或许这故事并不圆满,而岑钊只是想替温良在陌生人前留下一些体面。
水流冲过额角,仿佛雨幕,让岑钊的记忆回到了在北欧的最后一个秋天,挪威的雨季总是很长,充沛的雨水让一切都开始潮湿溃烂。
温良的面孔和初见时已经大相径庭,他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气质早在毒品的侵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犹如一块发霉长毛的面包,千疮百孔,无比糟糕。
“他们说这里的监狱比酒店还要豪华,里面住着世界上最自由的囚犯。”
温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隔着灰色的烟雾和岑钊对视几秒,轻飘飘地摆了摆手:“回国快乐。”
“可以了,你坐起来吧。”
水流停止,柔软的毛巾搭在额角。
岑钊回过神,右手按住毛巾坐起身,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沈流池收拾地上的瓶瓶罐罐:“我一会自己收拾就行,你下午不还要上班吗?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了。”
“没事。”沈流池比了个嘘的手势,“迟到一会半会没关系。”
浴室里水汽缭绕,湿热的感觉有些熟悉,但空气中好闻的洗发水味道又能让岑钊清楚地意识到此刻并非从前。他盯着沈流池的背影,一瞬间想说很多,但最后只是站起身靠近,弯下腰去亲了亲沈流池的发顶。
“怎么了?”沈流池仰头瞧他。
“谢谢沈老板帮我洗头。”岑钊道。
沈流池摆了下手,那意思,小事。
岑钊没起身,脑袋挨着沈流池的脑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屋内手机铃声震响,是个专属铃声,沈流池赶紧洗了把手:“是我哥的电话,可能是发现我不在工位了。”
岑钊便止了话头,先出去帮他拿手机。
电话接通,出乎意料,那头的沈茂园并不是来查岗的,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妈今晚上让回去吃饭,你做好准备。”
沈流池莫名其妙:“什么叫我做好准备?你不回去?”
沈茂园干咳一声,笑容才勉强收敛起来:“又没给我安排见面,我回去干什么?看戏吗?”
沈流池一下没听懂:“什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