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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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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份的北联盟天气已经转凉,闻宥跨大步走出店门,转身关上瓷器店的门。一只手拎着刚买的骨瓷盘子,一只手拿着电话贴在耳朵旁。
“好,组织上的安排我会再好好想一下的。”
一出门深吸了一口深秋冷涩的空气,闻宥不由得吸了一下鼻子,他嗓音也不由得沙哑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不容人拒绝:“你感冒了?”
“没,天气有些冷。”闻宥解释道。
风从前面扑了他个满怀,全身的血管都被冻得感觉收缩着,他现在腾不出手去拉上皮夹克的拉链,只能用胳膊拢住被风吹开的外套。
“你啊,就仗着自己年轻,天天只知道耍酷不愿意多穿件秋衣秋裤,要我说你赶紧回来吧,这边天气不比国外那强不少啊,国内你想去哪不行啊,别年纪轻轻就崇洋媚外…”
闻宥走到马路边,抬起手打了一辆车,在对面唠叨不停的时候他已经顺利完成和司机对接终点。
车子尾灯亮起,顺势并入车流中。
显然对于这套说辞他已经听过至少不下三十遍了,他也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不抵抗、不拒绝。
主打一个非暴力不合作。
“好了,我这边进了一个电话,先挂了啊。”
对面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还没等回过神来,闻宥已经将电话挂掉了。
他将电话拿下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通知,一瞬间有些恍惚失神。
也是临时起意,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用一口流利的外语跟司机改了目的地。
尽管司机有些不大乐意,但他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坐在后排的男人,二十多岁的亚裔面孔,五官端正凌厉,那浓眉下的是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精锐的黑眸,身上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匪气。
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车子在红绿灯前掉头,从原本繁华的市区驶向越来越破旧的老城区,天光也随着逐渐稀疏的车流变得冷清下来。
橙黄色的街灯还是慢了夜色一步,还未亮起,整个城市像是一块被扔到蓝色墨水的海绵。一处沾上颜色,便迅速向四周蔓延,无论什么色光都被反射成了蓝调。
“今天周五,按例说肯定会有大老板来下注。”一个岁数不大的亚裔长相的服务生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站着的男人,想提醒他点什么,“如果再来一票大的,你回亚联盟的钱是不是差不多了啊?”
站在服务生身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他眼睫毛一闪一闪,应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嗯,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
“啊,那我以后想你怎么办啊。”
服务生一把揽住那人左臂,像撒娇一样晃了晃他的手臂,抬头星星眼看向那人,“既然是最后一天见面了,能让我揭下来你的面罩吗,万一以后我们回去后还能遇见呢。”
服务生没抬头,但是偏偏头就可以听见那人的叹气声。
“我龅牙厚嘴唇脸上还有很长的刀口,劝你别看,做噩梦。”那人抽出自己被禁锢半天的手臂,他拿起一旁的黑色背包,单手一甩甩上了肩膀,“还有,如果你哪天真的在别的地方遇见我了,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转过去准备离开的身子一顿,他扭过头来,认真看向服务生,补充道:“要么是你要死了,要么是有人要你死。”
黑色面罩上是一双琥珀色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地下城,原本温柔的琥珀色却显得像沙漠中的流沙漩涡,盯着再多看一秒就会被这所谓的温柔拽入无尽深渊。
“小气鬼!”
服务生赶紧别开目光,浑身被盯得有些发毛。他赶紧端起旁边的托盘,强大的换脸术让他又浮现出了那副谄媚的模样,向着门口刚进来的客人走过去。
“先生您好。”服务生看那人也是一张亚裔面孔,让他不太确定的是这么有冲击性的帅看起来更像是混血。
“你好。”
闻宥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包围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往前一步却被服务生手中的托盘拦住了去路。
脚步虽然顿在原地,目光却追踪着刚才那个与服务员攀谈的身影,背着包的人转身进一拐进入准备室后消失半晌,有人才缓过神来。
闻宥随便拿起来托盘上的一杯蓝色酒,不因为别的,就冲着它的颜色最妖艳。
他出手很大方,直接就往盘子里放了一百欧,“多的是给你的小费,不用给我了。”
服务生左手迅速拿走盘子里的一百欧小费,生怕被别人看见一样,随便一揉搓放进了侧兜里,临了还拍了拍侧兜。
正所谓是无功不受禄,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知恩图报的服务生,又是在这个距离亚联盟万里的北联盟碰到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同时必须告诉老乡一个好消息。
他伸出左手食指,勾了勾,示意闻宥靠近些说话:“老板,有兴趣入乡随俗赌一局吗?”
“赌什么?”
闻宥很好奇他说的入乡随俗是什么,来这里一个月了,玩的地方自然是也没少玩,倒是第一次来这老城区的地下城。
那名服务生没说话,只是眼神瞥到屋子深处的一个看起来厚重的木门上。
那扇木门有些千疮百孔,虽然隔得很远,但闻宥很明显一打眼就能看出那个门上发生过不少打斗的痕迹,甚至还有子弹擦边而过,留下的划痕。
木门旁站了不少神色各异的人,见他两人看过去,神色和肢体都不自然地动了动。
“那些人里面,有些是枪手,有些呢,是来赌的。”服务生停顿了一下,像是特意卖了一个关子。
他见闻宥听得认真,一看就是推销有戏,于是这才继续说下去。
“那扇木门里面,是赌场。我们这里赌的很简单,总共5个选手,下注谁能赢射击比赛,赌成功了钱翻三倍,赌输了你可以选择加几万块钱医药费和调解费打选手一顿。”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比赛的五个选手会在赛前随机抽取比赛中的干扰项,比如在身上放满蜈蚣蝎子、蒙眼射击,还有些变态的我就不说了。”
闻宥听完他的介绍,也该问出这人来主动找他的目的了,“听起来不错,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去赌谁呢?”
自己的目的被戳穿,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他换了一个拿着托盘的手,那个手都有些抽筋了。
“老板,你这就猜错了,我是看咱们都是老乡,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本地玩法而已嘛。”
闻宥听罢,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一副等他赶紧说实话的威压模样。
“当然如果老板你要是真有兴趣下注,可以看看同样是咱们老乡的五号,绝对的神枪手。他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上次我的小命就是他救下来的。”
服务生比闻宥矮不少,他微微抬起头,黑色的眼仁折射的出是一副坚定的光芒。
闻宥听完他的真实目的,原来是个拉票的,他将手中刚才端着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将杯子又放回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
“谢了,拒绝黄赌毒,从我做起。”
可惜他一向对这种其实是猎奇的心理的赌注不感兴趣。
服务生差点被托住这个托盘,这人使劲也太大了吧,不投就不投呗,没眼光的东西!
服务生的表情由谄笑变成冷笑,准备转身走的时候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闻宥。
最后得出结论:有眼无珠的帅气莽夫。
“长那么大的眼睛有什么用啊,根本一点长远眼光都没有,还不如我这个能发掘潜力股的小眼睛。”服务生靠在准备室的门上,镜子前的男人依旧戴着黑色面罩。
那人的刘海已经有些长了,如果不向后梳回去些都快给眼睛遮上了。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用常年戴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对着镜子将已经中长的头发半扎起来。
原先披散着微卷的头发,看不清脸,整个人望过去就是一种颓靡的感觉,现在稍微一收拾,整个人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服务生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想夸人却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个:“你别说,乍一看好像我之前高中校花,就是你比她头发短点、身高比她高很多。”
“······”
“校花”摸了摸胯上别着的枪,确定之后拿起一旁的深灰色毛衣外套穿在了身上。
服务生也跟在他身后溜了出去,一出来就用那双小眼睛扫描了全场,没过多久就锁定了目标。他用手指了指一点钟方向的沙发上坐着的一男一女。
那位“有眼无珠的帅气莽夫”正在和一位当地的长腿美女聊得火热,时不时两人还端起酒杯碰一下。
“就是他,就是他!”服务生语气过于激动,感觉那人都要听见了。
“校花”扯了扯他衣角,示意他小点声。服务生只能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是他看女人眼光倒是不错嘛。”
那是一张见过应该就不太能被忘记的脸,在没有被清理过的大脑里很快就被再次翻找出来了。
只亮着一个低瓦数的灯泡悠长走廊中,带着面罩的他呼吸节奏被打乱,那层覆在口唇上的布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塑料,让他有些要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