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报仇雪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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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萧鸾起兵弑君之后，假借太后王宝明的名义下诏，追贬先帝萧昭业为鬱林王，改立新安王萧昭文为皇帝，并将年号从永明改为延兴。虚岁十五的萧昭文当然只是傀儡皇帝而已。萧鸾从此独揽朝政。
在儒家主导的宗法制度之下，臣子废立君主应属大逆不道，因此，萧鸾必须找出正当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就给已故的萧昭业强加了一条条罪名。其中最冤枉的是，萧鸾诬指萧昭业在位不满一年，已把国库中数亿万钱花光了！
朝臣们慑于萧鸾的权势，不敢追究萧昭业此一罪状的真伪。史官也听从萧鸾指示，将萧昭业描写成一个散尽祖产的败家子，致使后人信以为真。
史书世代流传到明末清初，才有学者王夫之提出了质疑：鬱林王昭业之不足为君，固已。然曰：“世祖积钱及金帛不可胜计，未朞岁而用尽”，则诬矣。夷考朞岁之中，未尝有倾宫璇室裂绘凿莲之事也，徒以掷涂赌跳之戏，遂荡无穷之帑乎？隋炀之侈极矣，用之十三年而未竭，鬱林居位几何时，而遽空其国邪？
诚如王夫之所言，隋炀帝杨广开运河、征高丽，穷奢极侈十三年，也没用完国帑，而萧昭业既不曾大兴土木，也不曾发动战争，只不过愛玩游戏，花得了多少钱？怎么可能在不到一年之内掏空国库？只可惜，像王夫之这样懂得分析事理的智者太少了！无论在萧昭业刚遇弑时，或在后世，绝大多数人皆被萧鸾示意捏造的文宣蒙骗了。
萧鸾不仅弑杀了萧昭业，也摧毁了萧昭业身后的名誉，难免使得萧昭业的生身母亲和结发妻子都痛心不已！王宝明与何婧英婆媳两人朝夕以泪洗面。唯一的安慰仅仅是，萧鸾安排鬱林王妃住进了太后寝宫陪伴婆母，任由她们婆媳俩互诉悲情…
在何婧英迁入太后寝宫之前，萧鸾已下令遣散了太后寝宫的三十名面首，并且宣称：先帝送面首给母后，实在有伤风化！这等于又给萧昭业添加了一条罪名。
萧昭业曾为母后招募的三十名俊男离去时，王寳明并没有多少不舍，因为丧子之痛太痛，她根本没有心情再碰面首了。在不再有面首随侍的夜晚，到了夜深人静时，王寳明总算得以趁着下人们都睡了，含泪望着儿媳婧英，数落萧鸾冤枉昭业！王寳明最愤恨的，不止于萧鸾把昭业塑造成了挥霍无度的昏君，也包括萧鸾谎称昭业擅长伪装，在太子父亲与皇祖父的丧礼上悲泣都是假哭…
“萧鸾才最擅长伪装啊！”王寳明咬牙切齿咒骂道：“他居然连昭业的孝道都抹煞了！”
王寳明痛惜惨遭弑杀的唯一亲生儿子，泣不成声…
“母后说得太有道理了！萧鸾的确该受报应！”何婧英坚定附和道：“臣媳迟早会想出办法来，为皇上报仇雪恨！”
“你要报仇？”王寳明吃惊得停止了哭泣，讶然问道：“那，恐怕做不到吧？你只是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臣媳手无缚鸡之力，若要行刺，必然不成，但是可想别的办法。”何婧英冷静答道：“萧鸾并非金刚不坏之身，应有弱点可攻。臣媳会在节日他来向母后贺节的时候，多加观察。”
“好！”王寳明毅然首肯道：“咱们娘俩合作！只要有机会报复萧鸾，母后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昭业讨回公道！”
婆媳两人商议定了，就等着未来的节日。萧昭业身后第一个节日是中秋，但由于还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宫廷每年例行的中秋晚宴暂时取消，萧鸾也就没进宫来。
后来到了下一个节日重阳（西元494年阳历十月二十三日），适逢萧昭业以鬱林王身份在宫外一所灵堂停灵第四十九天。于是，在庄严盛大的灵堂法事于中午结束之后，萧鸾亲自护送太后和鬱林王妃回宫，趁机向太后禀报：“当今圣上年少多病，不明政事！为了天下苍生福祉，恐怕得要再度恭请太后废立！”
王寳明坐在太后寝宫前厅的上座，望向眼前站着的、野心勃勃的萧鸾，真恨不得扑过去掐死他！然而形势比人强，王寳明深知真要复仇，就不宜逞一时之快，不得不按捺满心悲愤，故作漠然回道：“哀家长年幽居深宫，难免不谙世事，无以取决皇位该由谁来继承，才最能安天下。只好交由骠骑大将军做主了。”
萧鸾正在等太后这样一句话，等到了不禁喜上眉梢，却装模作样表示：“既然太后裁决要把废立重任交给臣，那么臣自当慎重其事，以不负太后的期许！”
王寳明非常受不了萧鸾如此做作，但只能点点头。王寳明以为萧鸾达到了目的，总该滚开了吧！不料，萧鸾尚无告辞之意，肥壮的躯体仍然站着不动，两只贼眼则盯上了侍立于太后宝座一侧的何婧英！
“鬱林王妃这些日子都在这儿尽孝，可还住得惯？”萧鸾装出了体恤的腔调问道。
“多谢大将军关怀！也很感谢大将军让本王妃侍奉母后。”何婧英不卑不亢答道。
“那就好！”萧鸾眯眼笑道：“对了，本将军难得进宫一趟，想要趁着秋高气爽，到御花园去走走。鬱林王妃曾是皇后，必定很熟悉御花园的环境。不知能否征得太后许可，烦劳鬱林王妃带路呢？”
王寳明与何婧英婆媳俩听了，当下面面相觑，也都猜出了萧鸾在打什么鬼主意，而感到恶心！但不幸的是，她们俩尚未研拟出谋害萧鸾的策略，这时候除了顺从萧鸾以外，完全无计可施…
萧鸾带走了何婧英以后，过了两个多时辰（四个多小时）才放她回太后寝宫来。天色已经很黑了，但太后寝宫内外灯火通明。在灯影下，何婧英踉踉跄跄跨进了太后寝宫前厅，望见婆母还坐在前厅内等候，忍不住投入婆母怀中哀泣…
本来，何婧英一向很喜欢男女之事，偏偏对萧鸾是例外！毕竟，何婧英往昔的夫君和婚外情对象个个年轻英俊，她从不曾碰过萧鸾这般油腻的大叔。况且，大叔年龄的萧鸾论辈份还是夫家叔祖！更可恶的是，萧鸾不但是杀夫仇人，也是害死杨珉之的幕后主谋！告发杨珉之的萧谌与萧坦之皆为萧鸾的党羽。换言之，婧英此生最心愛的两个男人，都惨遭萧鸾的毒手！婧英怎么忍受得了让最仇恨的凶手乱来？
尽管忍耐几乎超过了极限，何婧英终归凭着忍辱负重的决心熬过来了。她回到婆母身边时，不止痛哭发泄受辱的憋屈，也悄声告诉婆母：总算找到了最不着痕迹的报复方法…
一个月后，萧鸾于阴历十月初十（阳历十一月二十三日）代发太后诏书，废黜登基不足三个月的少年皇帝萧昭文，降为海陵王，皇位改由萧鸾本人继承。从此，王寳明不再是现任皇帝的母后，当然得要迁出太后寝宫。萧鸾给王寳明与何婧英婆媳俩的安身之处是鄱阳王旧宅，改称为宣德宫。
宣德宫既在皇宫高墙之外，不像皇宫门禁森严，何婧英要出门购物自是很容易。她经常前往药铺，对下人们说是去买补药来调养身体，而下人们皆知她曾经小产，就从不起疑，也没传出任何流言。除了她的婆母王寳明以外，无人知悉，她买来的草药只有少数是给女性调养身体的温补药，多半都是对男性生理具有刺激作用的虎狼药…
由于萧鸾一直妻妾成群，从不节制女色，以致他到了中年，男性机能难免走下坡。因此，他每次到宣德宫来，内心都有点忐忑，担心这次对何婧英会不会力不从心？结果，他在何婧英面前，竟然次次雄风大振，使得他满怀窃喜，也对何婧英更加着迷了。殊不知，何婧英固然是女人中的女人，足以引起天下任何正常男人兴奋，不过要促成一个中年男人恢复青年时代那种一夜多次的威猛活力，却多少需要借助一点药力…
萧鸾在宣德宫用膳时，吃不出每样佳肴都含有药粉或药汁。尽管他无论身在何处，总会拿银针探测过所有饮食，才肯吃喝，但何婧英选用的药物一概无毒，银针也验不出丝毫异样。
随着萧鸾驾临宣德宫的次数增多，他越来越对王寳明与何婧英婆媳俩放鬆了戒心，误认时间已淡化她们两人分别丧子、丧夫的伤痛。尤其因为他听说过，何婧英曾与侍书人马澄以及假太监杨珉之有染，就低估了何婧英对萧昭业的感情，而将何婧英当作人尽可夫的浪□□子。
在萧鸾眼中，何婧英好比青楼名妓，纵然让他爱不释手，却并不值得他尊重。难怪他毫不在意何婧英的感受，酒后即随兴所至，放言无忌：“你可知道，朕为何除掉了怀有身孕的徐姬，还有鬱林王生前另外那几个妃嫔，唯独留下了你？就是风闻了鬱林王给你取的小名阿奴，还有你的艳史，晓得你并不是木头美人，可比妓女还懂得取悦男人，所以才不舍得杀你，一定要留你下来，好好玩一玩哪！”
言语的羞辱加诸于身体的玷辱之上，委实太过难堪！然而，何婧英铁了心要忍人所不能忍，以成人所不能成，就假装战战兢兢回道：“啊，那可要，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谢啦！”萧鸾嘿嘿笑道：“只要你知恩图报就行啦！”
萧鸾自鸣得意的笑声方落，犯过无数杀戒的脏手又伸过来搂住了何婧英。何婧英真想吐！但她竭力忍住了，并且暗中告诉自己：待会多洗几次热水浴就是了！反正，需要忍耐的时日不会太长…
果然，不出何婧英所料，萧鸾不知不觉经常吃下特殊药物，频繁耗损体能，终致积累成疾。况且，篡位的萧鸾心虚，为了巩固皇位，不惜大肆屠戮宗室亲王，对齐高祖萧道成的直系子孙一概赶尽杀绝，未免自知恩将仇报，太亏欠曾有养育之恩的叔父萧道成！每当午夜梦廻，萧鸾不禁害怕冤魂太多，越来越疑神疑鬼。精神压力也导致他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多病的萧鸾为了驱邪，改穿红色龙袍，也开始崇信道教，时常传召茅山道士陶弘景到京城来讲道，并且请教陶弘景如何改善皇宫以及御驾常至的宣德宫之风水。只不过，这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萧鸾渐渐病入膏肓…
萧鸾尽量抱病上朝，隐瞒病情，制造假象，以免万一有大臣伺机叛变。直到他再也撑不住了，才总算接纳御医的提议，下诏征收银鱼来作为药引。众臣这才得知皇帝有病。这时候，萧鸾当然已经没有能力再碰何婧英了。
何婧英慢性谋杀萧鸾的计划费时总共不到四年。在永泰元年阴历七月三十日（西元498年阳历九月一日），多行不义的萧鸾病重不治，临终全身水肿，极为痛苦，算是得到了恶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