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佟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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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世从门外走进来，储藏室的门被关上了。
甄泊宁的目光追随着佟世，看着他坐到那把椅子上。
“为什么……？”甄泊宁忍不住轻声说，不过他的嗓子疼了好久，发出的声音小且沙哑，对方应该是听不到的。
佟世沉默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在目光快要和甄泊宁相遇的瞬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为什么抓我们？”甄泊远说。
佟世不答，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储藏室的门被敲响了，门外的黑衣男子俯身过来和佟世小声说了什么，佟世咬着嘴唇点点头。
“你来这里总是有原因的吧？不然你就不会来了。”甄泊远说，“我以为你是想和我们说话，才到这里来的。”
“不是哦。”门再被关上后，佟世终于开了口，“我只是得亲眼见到你们痛苦的样子而已。不然，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来，你们照样会被带到这里。“
“那我们能得到一个原因吗？”甄泊宁说。
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就像是呼吸出气一样，大概是没人注意到的吧。
“我们想问的是——”甄泊远看了他一眼。
“他刚刚说什么？”佟世冷冷地打断他，“甄泊远，你干嘛打断你弟弟说话？当现在还是在公司、是在开会的时候吗？把人当点人吧，你让他把话说完，别打断他。”
佟世的指责突如其来，甄泊宁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冷硬的话。即便他现在是绑架他的人之一，甄泊宁也无法马上把他和几天前那个坐在办公室里自己旁边的佟世割离开来。
这种割裂感让甄泊宁不太舒服，但他说话佟世又听不见，他只得惴惴不安地看向甄泊远。
甄泊远的面色如常，平静得像是在公司开会被同事质询一样。
“他感冒了，托你的福。”甄泊远淡淡道，“所以他现在说话你也听不见，要是不希望我重复的话要不你靠过来点？”
被呛的佟世皱了下眉：“……算了，他刚刚说什么？你……帮我……”，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不对，闭眼呼出一口气，重新开了口，“你给我重复一遍。”
“我们不能知道一个原因吗？”甄泊远重复着甄泊宁的话，“工作上你有能力，在公司里帮了我很多，每次指导我都很有耐心。我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你，爸爸对你也很认可，也提拔过你。但你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我能知道，或许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甄蔡认可我？”佟世忽然笑了，“他提拔我，不过是没认出我来罢了。”
“真讽刺，我的人生彻底地被他，被他和贾荀毁掉了。来公司面试前，我准备了好多问题的答案，来时的地铁上一路都在想，要是面试时被他察觉到端倪我应该如何作答，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然而在面试的时候，他居然都没能认出我……那些都没有用上，反而，他很轻易地就让我进入公司了……。”佟世的笑容愈来愈放肆，笑声也越来越大，他笑得浑身发抖。
甄泊宁感觉脊背窜上来一阵凉意，他打了个寒颤。
佟世笑够了，注意力重新转回屋里两个被绑着的人身上。他们正疑惑地看着他。
“算了，还是告诉你们吧，谁让我运气一向不好呢。”佟世想了想说。
“关于贾荀的死，甄蔡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甄泊宁和甄泊远对视一眼，甄泊远缓缓开口道：”他说，贾荀是在甄泊宁的满月宴上，因为歹徒抢走还是婴儿的我们，而他在屋里恰巧撞到了歹徒，所以对方就把他杀了。”
“哦，那歹徒为什么会来呢？”
“他说是他们开公司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了人，歹徒是对方花钱雇的。”
“那为什么做生意会得罪人呢，他和你们说了吗？”
“因为……竞争，”甄泊远试探着说，“做生意自然就有竞争，这是很正常的事，自然也就会得罪人了。”
“正常？竞争？”佟世的脸色刷地又冷下来，“还说什么自然会有竞争，真是可笑。”
“那我问来你，正常竞争会把别人搞破产吗？正常竞争会把别人公司恶意收购了吗！正常竞争会在银行贷款下不来的时候来谈收购吗！正常竞争会卡着版号不让人家游戏上线吗！啊？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佟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刺耳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好像在试图划破时间和空间的缝隙，想把自己知道的部分都从那个时空中倾泻出来。
甄泊宁和甄泊远都没说话。甄泊宁知道的东西很有限，而且显然，此时还是不说话更明智些。
“算了算了，”佟世回过神来，“估计你们也不知道，还是听我说吧。”
“二十多年前吧，那时候还是网游点卡的时代，甄蔡大学毕业后开了家游戏公司，后来贾荀也掺合进来了，对吧？我爸的公司也是做这个的，同行间游戏上线遇上了几次。贾荀和甄蔡呢，就觉得我爸抢了他们的钱。贾荀他不是有钱吗，那时候他老爸不是牛逼哄哄的吗，他们不是认识很多人吗，然后呢，他们就和那伙人联合起来，卡我爸的资金链，不给他放贷款，也不让他游戏发行，反正不管怎么样审核就是通不过了……他后来应该也发现了，反正只要他来做，审核永远通不过，但是差不多的东西甄蔡的就可以通过……他们联合这么搞个几次，再辅以一些金融手段，公司运转不起来，我爸自然就破产了，公司也被他们俩低价收走了。”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竞争，正常的商业竞争，自然的竞争，是吧？贾荀他们的手段放到现在估计就是犯罪了，不过可惜人生的早，运气好，所以还是好好的。”佟世仰头看着纯白的天花板，“不过其实也不一定，贾荀不是运气好有一个富有的爹吗，他爹会帮忙托着的，说不定放到现在也会没事呢。”
甄泊宁曾经查过资料，贾荀和甄蔡收购的游戏公司的老板叫吕镇。甄蔡之前说的含糊，他能查到的资料也都含糊其辞，对那次事件的描述相当有限。他看到的资料里可从来没提过佟世说得这回事。
甄泊宁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此时他们受制于人，他也不敢多说话，只能期待佟世接着讲下去。
“然后我爸早和我妈离婚了，他那时本来就不太好，精神不太稳定。他就想啊，自己成立了公司，把公司从小做到大，投入了无数心血，其实就像带孩子一样。现在自己带起来的孩子被他人抢走了，你说要是为了报复对方，他要怎么做呢？”
“所以……他就雇凶抢别人的孩子？”甄泊远说。
“所以你觉得他应该什么都不做，吃亏了就认了，不过就是没钱了，破产了，白干了，没公司了，给他人做嫁衣了，反正也没人在乎，对吧？”佟世笑了下，眼神嘲弄，口吻轻蔑。
甄泊宁用肩膀碰了碰甄泊远，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佟世要发火了。
“所以他雇凶，计划从宴会上把甄泊宁你抢走。”佟世说，“这样看来，或许他和我不一样，还是更恨甄蔡一点；也或许，他就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等不及了。拜甄蔡和贾荀所赐，他那时精神已经很不稳定，每夜都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每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情绪也不稳定，经常性地突然发火。我也被他送走了。”
“不过你说巧不巧，他雇的歹徒们过去的时候，居然正好，正好，发现有两个婴孩——没错，就是你们两个。”
“所以歹徒们就索性把两个人都抢来？”甄泊远问。
“是啊，所以就索性把你们两个都带走了。”佟世笑道，“真是有趣，因为和说好的不一样，他们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嘛。”
“然后他们逃出来后，给我爸打了电话，问是他要的究竟是哪个孩子，或者另一个算白送他——哇，还能买一送一，这点可比那些商人和企业家讲诚信多了——又催他把尾款结一下。我爸才知道他们多抢过来一个孩子，还知道死了两个人。但他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因为小孩子们都一样，看不出来嘛，哈哈……然后我爸挂了电话后，给那些人打了尾款，就自杀了。”
“嗯，就自杀了。”佟世重复了一遍。
“……他是怎么死的？”甄泊远给佟世重复甄泊宁的问题。
“嗯，上吊自杀。”佟世又开始看天花板，“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坐在厕所马桶上面，绳子一端套着他的脖子，另一段系在毛巾架上。他坐在那儿，身子前倾着，已经死透了，浑身都凉了，变冷变硬了……那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知道，原来……人是会死的，原来人死了就是这样子的。”
“至于他们的两个孩子——你们两个，没死，一个当天晚上就被捡了回去，一个十年后才被捡了回去，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而我爸呢，虚拟的孩子死了，自己也死了……嗯……现实的孩子就进了福利院。”佟世说。
甄泊宁和甄泊远再次对视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佟世（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