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渴芙症 ...
-
43.
马上就要见到楚湛了。
芙舟跟陈清影上了男巫师的车，他们俩坐在后座，雨下个不停，叫芙舟听不见内心里的杂音。
“要见到那个人了，没关系吗？”陈清影关切道。
“没事。”芙舟跟陈清影相处了这么久，能做到有时候畅所欲言，他说：“楚湛今天的下场让我很痛快。”
“也是。”陈清影看向了窗外。
那个男巫师还没上车，跟两个同伴站成一个圈，三个人都撑着伞，时不时你的碰到我的，水珠就跟一条线似的洒落。
陈清影读着他们仨的唇语。
“我开车去，你们两个只能去一个，谁去？”
“我帮你开车，你的车技太差。”
“那你们俩就先上车去，免得叫傅大巫师等。”
“我开车。”
“还是我来开吧。”
“你小子就是想在傅大巫师面前献殷勤吧？”
“你没献？”
“走。”
陈清影刚刚读完他们说的这些话，那个男巫师就带着一个同伴走向了这辆黑车。
“读唇语还挺难的。”芙舟说。
“等你跟他们这帮人相处久了，你也就会读了，一些个男的真是叽叽喳喳吵闹得很。”陈清影说。
“傅大巫师久等了。”男巫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由他来开车。”
坐上驾驶位的巫师便回头冲芙舟脱了帽。
“被关在哪里？”陈清影问。
“据我所知，是陆严那处房产。”男巫师告知了具体地址，又说：“他每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在那儿，应该不会错，是那儿的地下室。”
“他会让我们进去么。”陈清影跟陆严算是闹掰了，陆严他们仨觉得陈清影是个叛徒。
“傅大巫师在这里，他敢不答应？”开车的那个巫师说。
“也是。”陈清影放心了。
路途较远，雨又大，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男巫师终于有这句“快到了”的话可说。
芙舟想象着，像楚湛这样的人，是怎么步入苏文谦的圈套成为祭品的？
或是两个人撕破了脸，楚湛跟那些来抓他的人拼了个你死我活？
他想象出的楚湛的惨状，叫他有些兴奋，像楚湛这种恶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报应。
其实苏文谦很好就得逞了，芙舟离开楚宅之后，楚湛就成了一根闷闷的朽木，他在杯子里下的药很快起了作用。
楚湛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苏文谦喜欢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苏文谦对他的一切好都是为了要他死，不知道由女仆倒的茶水里有苏文谦下的迷药。
他的渴人症复发得不能再复发了，两只手背上全是抓痕，他那厌恶人的毛病变成他的洁癖，除了芙舟，他谁也不想碰。
他瘦了一些，原先的身材条件好，所以现在还很精壮，再瘦的话，身形就变得算细了。
英俊面容因为得不到、渴求跟思念，更加冷艳，也很是阴沉，跟窗外的天空有得一拼。
他这副皮囊跟他那恶劣的内心真是不匹配，芙舟也曾在半秒时间里想过这个问题。
祭品室外传来了动静，可远远的，就像隐藏在厚厚乌云里即将爆开的炸雷。
楚湛的双手被锁在身后的架子上，呈V字型，他双膝跪地，身上的黑衬衫黑裤看起来穿了好多天了。
他完全低着头，好像脖子快断了一样，黑发下垂，看不到脸，只能看见一道锋利的下颚线。
他如此狼狈。
走着地下室楼梯的芙舟迫不及待想看见他的狼狈。
芙舟走在首位，陈清影跟在他后侧，陈的后面是男巫师和他的同伴，再后面是陆严跟苏常。
陆严不动声色走着。苏常阴恻恻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傅大巫师，就是在楚宅里碰见的那个漂亮孤儿，芙舟。
苏常多想跟陆严谈谈对策，但陆严好像没发现一样，风淡云轻。
“陆师。”苏常放慢脚步，小声唤道。这长长的地下室台阶，还得走上起码两三分钟呢。
陆严看了过来。
“你、您没看出来吗？”苏常用气音说。
陆严点了头，同时握紧了拐杖上的蛇头，不知为何，那缺了一截的小拇指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我们怎么办？”苏常有些急迫，万一芙舟要是为孤儿院里的那几个孩子来报复他们的话，那还真有点棘手。
“静观其变。”陆严用唇语说。
“陆师。”男巫师开了腔，“你和苏常也好久没跟清影见面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关系也该缓和了吧？”
苏常一向是很会说些七拐八拐的话的，现在却不发言了。
“我从没怪过清影，人各有志，傅大巫师确实是比我更好的选择。”陆严盯着芙舟的后脑勺，“我相信她会做好傅大巫师的助理。”
“那是当然。”陈清影说。
陆严兀自笑了笑。
“前边那间房就是了吧？”男巫师拖长了音调，“这可真是暗无天日啊。”
“以往关祭品也是这种。”苏常说了句。
“带路开门。”芙舟吩咐道。
“是啊，前边这么黑，小心别摔了我们傅大巫师。”男巫师说。
“去带路。”陆严冲苏常说。
苏常根本不服气这个傅大巫师。
说起血脉，谁还没个巫师血脉了，年纪轻轻的，凭什么靠血脉集了那么些威望，并且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实力呢，之前都没见他出面做过什么。
苏常贴着墙壁走到前边去，经过芙舟时偷看一眼。
“真没灯啊？”男巫师问。
“没有，有灯不吉利，祭品应该待在黑暗里。”苏常往那扇门走着。
“那里面也没灯？”男巫师又问。
这要是之前，苏常根本不会搭理这种平平无奇巫师的话。
“没有。”苏常说。
“有一扇天窗。”陆严问，“傅大巫师是想看看祭品的状态如何？”
“关在这种地方，状态怎么会好？”男巫师不满道，期间瞄了一眼芙舟的脸色，芙舟面无表情。
马上就要见到楚湛，见到楚湛那副狼狈模样，芙舟的心在冷笑，笑得心头颤抖。
苏常开锁推门，芙舟脚步一顿。
男巫师担心道：“绊到了？”
“没有。”芙舟说。
“随我们来。”陆严经过了芙舟他们身边，往苏常身边去。
祭品房里昏暗，暂且看不清楚湛的人影在哪里，只是芙舟嗅到了那种潮湿的气息。
湿漉漉的，就像一年前在楚宅里度过的雨季。
清凌凌的细雨下个没完，楚湛那花朵刺绣的衬衫，深幽的眼睛。
蛇头一样的眼睛，咬住他，用完手指再撕裂撞碎他。
心头的愤恨叫芙舟的牙齿开始打颤，陈清影在他肩头搭上一只手。
他们仨随着苏常跟陆严走进了祭品房。
苏常关门发出的“砰”声，叫芙舟心头一跳。
“傅大巫师，您正前方就是祭品。”陆严笑道。
芙舟抬眼看去。天空一道闪电，雷声乍起，天窗被照亮两秒钟。
这两秒里，芙舟对上楚湛锐利得明亮的漆黑眼睛。
“小芙。”楚湛当即唤出声。
陆严没忍住了然一笑，他跟苏常对视一眼，冲芙舟说道：“原来是故友，不如我们先出去，把空间留给傅大巫师跟祭品？”
男巫师惊讶道：“故友？”
“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陈清影说。
“那我们要出去吗？”男巫师问。
“出去吧。”芙舟稳声道。
“我们就在外面。”陈清影说。
陆严说：“锁得严严实实，是绝对挣脱不开的，放心吧。”他这话里似有某种嘲讽。
嘲讽傅大巫师一年前是眼前祭品的掌中玩物。
陈清影把陆严剜了一眼。
他们全都出去后，苏常慢慢合上了门。芙舟还站在原地，看着那团黑暗。
现在没有闪电也没有打雷，天窗昏暗暗的，似乎这儿是一方井的最深处，只得看见微弱不计的光明。
多么像梦，像那些个夜晚里，楚湛侧躺，看着芙舟曾躺过的臂弯处，无边无际的空落落吞噬他的脑神经。
他再望向那黑暗里，芙舟曾站在那儿对他说过“等我回来”的暗里。
期待那儿出现芙舟的脸，可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而现在出现了，就在一米开外的黑暗里，漆黑像幽灵跟他开着玩笑呢，吊儿郎当地问他：“你猜猜是真实还是梦呢？”
希望是真实的。
楚湛冲那黑暗说出在心里说了千万遍的自责。
“小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强迫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
芙舟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睨视他仰望的脸。这副皮囊跟他的内心确实是不匹配。
太暗了，暗得只能看见他潮湿的额发贴在冷白的脸颊上，暗得只能看见他衣衫下似乎有血红的鞭痕。
这些还不够，对于芙舟来说，他最好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这样才够。
猛地，看见他的黑衬衫上绣着芙蓉花，白色的芙蓉为何在昏暗处也发着清莹的光，是那丝线很特别的缘故。
“我好想你，好想你。”楚湛仰望着他，“我知错了小芙。”
看不太清他的眼神，不过他的语气溢出满满的诚恳跟愧疚。
“一个月后你就要死了，做好准备吧。”芙舟露出看不上他的表情。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对于他来说，死这个字是可以忽略的，他的小芙就在眼前，就正看着他，还对他说话，这才是天大的事。
他的眼神痴痴：“小芙，我好难受，贴我一下好不好？”
芙舟嗤一声。
“你成为巫师了小芙。”楚湛朝他勾唇笑，眼睛半眯了起来，“巫师大人。”
“你还是个疯子。”芙舟评价道。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楚湛渴求道，“小芙，快贴我一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