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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chapter 77 love letter 2(全文完) ...

  •   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新的周末,一连七八日缠人的阴雨难得歇了口气,露出澄澈如洗的碧空。加上父母那边电话催了好几轮,语气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担忧,葉月终于下了决心,和仙道一起回去一趟。

      “还没忙完吗?”

      仙道斜倚在玄关的鞋柜旁,姿态看似闲散,一只手却已搭在柜面上,指尖若有似无地轻叩着,像是随时准备拿起车钥匙。

      “嗯,快了。明天是截稿日。”

      葉月背对着他,对着门厅的穿衣镜,仔细整理着米白色风衣的衣领,又将头上那顶略显歪斜的贝雷帽扶正。

      这段时间,为了逃避内心那片惊涛骇浪后的狼藉,她几乎是自虐般地将自己投入工作,主动揽下那些旁人避之不及的繁琐任务,忙得昼夜颠倒,头晕目眩。

      难得放晴,尽管只是回父母家吃顿寻常晚饭,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稍作打扮了一番。浅色系的衣着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却也显出了眼底那层薄薄的青黑。

      “开车?还是……?”

      仙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葉月转过身,他正看着她。

      眼神却与以往有些微的不同,温柔仍在,但底下那些更明亮的的赞赏与近乎纵容的宠溺,似乎被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起来,沉淀成一种更克制的东西。

      此刻再与这双眼睛对视,葉月只觉得心口发紧。要藏住心底那片被白鸟前辈无意掀开一角,此后便日夜翻腾不休的惊疑与混乱谈何容易?过去的挣扎非但没有带来解答,反而让她更深地坠入了自我认知的迷雾。

      他在刻意维持距离,想装作一切如常,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结成每日一通的准时来电,葉月接起时总有些心不在焉,后天他就要回来,一起试婚纱的日程早已定下。左手中指上那枚钻戒,时时刻刻以冰冷的重量提醒着她身为未婚妻的身份与即将履行的承诺。

      结成没有错,他理智、温柔、尊重她,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对象。葉月清楚地记得,自己点头答应求婚的那一刻,心里涌起的是一份尘埃落定的安稳与对未来的期许,并没有闪过任何“可惜他不是仙道”之类的念头。

      那时的她,在经历了地震的生死边缘和长达半年的冰冷隔阂后,已然说服自己:劫后余生,只要能看着仙道拥有属于他的光鲜亮丽的幸福人生,她便了无遗憾。

      可如今那被猝然掀开的一角,却让这份了无遗憾变得摇摇欲坠。

      “小七?”

      仙道见她有些出神,抬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思绪被强行拉回现实,葉月眨了眨眼,目光掠过玄关窗外明媚得有些晃眼的阳光。

      “天气这么好,还是……走过去吧?”

      从目黑区的家到父母所在的旧宅,穿过安静的住宅区,再沿着一小段目黑川畔的步道,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这条路,他们从小到大有意无意探索过数遍。

      “嗯。”

      仙道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他收回搭在柜面上的手,率先拉开了大门。

      四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带着雨后的清新与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被洗刷过的干净气息,以及一种越来越浓郁的,得几乎让人心头发颤的甜软芬芳。

      他们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时而交叠,时而又分开。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视野被一片铺天盖地的,轻柔的粉白色瞬间填满。

      满城樱花,盛放了。

      前些日子在雨中挣扎着冒出花苞的樱树,仿佛在一夜之间被阳光和暖风催开了全部的生命力。街道两旁,目黑川沿岸,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如云似雾的樱花。风过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一场盛大而寂静的雪,缓缓覆盖着街道、屋檐、行人的肩头,也落在他们走过的路上。

      那是一种极致的令人屏息的美,却也带着樱花特有的,转瞬即逝的哀愁。

      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这片绚烂而温柔的花雪中沉默前行。花瓣偶尔拂过葉月的脸颊,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她伸手接住一片,粉白的花瓣躺在掌心,娇嫩得仿佛一碰即碎。

      仙道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目光掠过她被樱花映得格外柔和的侧脸,或是她掌心那片脆弱的花瓣,眼神深处的暗流无声涌动。

      这条走了二十年的路,因为这场不期而遇的盛大花事,忽然变得有些不同。熟悉感依旧,却又被笼罩上了一层梦幻般且易碎的滤镜。

      过往无数个春天一同赏樱的记忆纷至沓来,孩提时的追逐打闹,少年时并肩坐在河岸看花瓣顺水流走,大学时在异国他乡通过邮件分享各自窗外的樱花。

      而今樱花依旧盛大,身边的人也依旧是他。

      可是有什么东西确确实实,再也回不去了。

      葉月握紧了掌心,那片花瓣被揉皱,汁液染上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黏腻感。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看似被美好的景致包裹,内里却是一片无法言说的皱褶与黏连。

      她忽然不敢去看身边的仙道。

      怕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更怕从那平静里,窥见一丝一毫与她心底惊涛相对应的波澜。

      一阵稍强的风吹过,头顶的樱花树哗啦啦地摇曳起来,一场更加密集的花瓣雨兜头落下,瞬间模糊了视线。

      葉月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下一秒,她感觉到身旁的仙道,似乎极其自然、又极其迅速地,向她靠近了极小的一步,仿佛想为她遮挡些什么,又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保护性姿态。

      然而,那一步终究没有完全落下。

      风停了。

      花瓣雨也渐渐稀疏。

      仙道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靠近,只是她的错觉。

      他们继续向前走,穿过最后一段落樱缤纷的小径,父母家那栋熟悉的楼房已经近在眼前。

      晚餐在一种看似寻常的氛围中进行。

      四位长辈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孩子之间微妙的客气与沉默,但只当是葉月工作太累,仙道以得体的谈笑和周到的举止,将场面维系得滴水不漏。

      他给葉月夹她喜欢的菜,回答父母关于NBA近况的询问,偶尔提起一两个在纽约的趣闻,一切都和过去无数个家庭聚餐日没什么不同。

      只有葉月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他给她夹菜时指尖会刻意避开与她的触碰,他说话时目光会掠过她,却不会像以前那样,带着分享的笑意在她脸上多停留片刻。

      饭后的水果时间,母亲拉着葉月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她不要太拼命,要记得按时吃饭,婚礼筹备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父亲则和仙道在客厅另一边低声聊着什么,大概是篮球或投资的话题。

      葉月看着仙道侧身聆听父亲说话的背影,挺拔,沉稳。那个在白鸟前辈口中,会做出种种幼稚举动的少年,似乎被彻底封印在了这具完美成熟的躯壳之下。

      她心底那点不甘的疑窦,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便沉入更深的迷茫。

      工作上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葉月请了三天假,正好迎接未婚夫结成的归来。然而试婚纱的前一天晚上,她接到了结成的电话。

      “七濑,非常抱歉……”

      结成的语气充满无奈。

      “纽约这边突发极端天气,所有航班取消。我正在想办法从邻近城市转机,但……大概率赶不上明天下午的预约了。”

      手机那头传来机场嘈杂的广播背景音。

      “你先去试,把喜欢的款式定下来,我的西装到时候再配就好。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结成迅速补充道,他的歉意真诚而周全。

      “没关系,安全第一。”

      葉月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声音平静,甚至带着安抚的意味。

      挂断电话,她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心里却奇怪地没有太多未婚夫缺席的失落感,更多的是一种悬而未决的茫然,和对明天独自试纱场景的些许抗拒。

      周一,特意请假的葉月按照约定,来到了那家位于青山区一栋老洋房内的婚纱定制工作室。由美早已等在那里,见到她便兴奋地迎上来。

      “七濑酱!终于到这一天了!”

      由美挽住她的手臂,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结成君没赶回来,有点失落?”

      她自然而然地误解了葉月情绪不高的原因。

      “没有,只是前几天加班有点累。”

      葉月勉强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工作室内部设计极富艺术感,挑高的空间里陈列着数件如梦似幻的婚纱,空气里弥漫着高级布料和淡淡的花香。负责接待的设计师助理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她热情地引领葉月参观,介绍着不同的面料、设计理念和工艺。

      随后,专业的化妆师和发型师开始为葉月进行妆造。过程细致而漫长,葉月像个精致的人偶般任由摆布,心思却飘得很远。镜中的自己,在巧手下逐渐焕发出不同于往日的、带着朦胧光晕的美丽,但她看着却觉得有些陌生。

      妆造完毕,试纱环节正式开始。

      一件件洁白、缀着珍珠、蕾丝或细钻的婚纱被小心地捧出,葉月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在助理的帮助下,逐一换上。

      “这件很显气质!”

      “腰线收得太美了!”

      “袖口的设计很特别!”

      每换上一件,都会引来由美压低声音的惊叹和设计师专业的点评。

      葉月配合地转圈,在巨大的落地镜前凝视自己。婚纱很美,每一件都美得让人屏息。镜中的新娘,身形窈窕,妆容精致,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赞叹的模样。

      可是,心底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却并没有被这些华服填满。反而,随着一件件试穿,那种扮演“幸福新娘”的抽离感越来越强。

      直到助理捧出了最后一件。

      那是一件极其简约的婚纱,没有任何繁复的蕾丝、闪耀的水钻或层叠的裙撑。仅仅是质感极佳的象牙白真丝缎,剪裁利落流畅,靠极致的版型和面料本身的光泽,勾勒出身体最美好的线条。领口是优雅的一字肩,露出纤细的锁骨和平直的肩线,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裙摆是流畅的A字型,随着走动,会漾开如水波般柔和的光泽。

      它美得如此纯粹,如此安静,却又如此具有冲击力。

      葉月换上它,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整理,助理只是帮她抚平了背部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褶皱,然后,轻轻拉开了试衣间厚重的丝绒帘幕。

      “Oh, my God……”

      由美倒吸了一口气,捂住了嘴。

      就连见惯美人的设计师眼中也掠过毫不掩饰的赞赏。

      葉月缓缓走到中央巨大的镜墙前,镜中的女人,几乎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简约的婚纱褪去了所有冗余的装饰,反而将她本身的气质和身材优势无限放大。真丝的光泽柔和地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像一枚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的珍珠,沉静,温润,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妆容和发型也因这身婚纱而显得格外高级妥帖。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镜中的“新娘”。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或幸福盈满胸腔,只有近乎悲哀的平静,她将要穿着这样美丽的衣服,走向另一个男人,开始一段与心中那人彻底无关的人生。

      就在这一片静谧的到只剩布料摩挲和轻微呼吸声的欣赏时刻,工作室那扇厚重的雕花橡木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走廊的光,迈了进来。

      店内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微乱的发梢似乎带着室外的风尘,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视一圈后,精准地、不容错辨地,定格在了镜墙前那抹纯白的身影上。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葉月的,都透过镜子的反射,愕然地落在了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是仙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仙道一步一步,沉稳地走过来,脚步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敲在人心上。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镜中的葉月,那个穿着简约到极致,却美得令人失语的白纱的葉月。

      最终,他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然后,在所有人或惊讶、或疑惑、或了然的注视下,他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很好看。”

      空气有几秒钟近乎停滞的寂静。

      葉月怔怔地从镜中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脸得意神情的由美猛地跳了出来。

      “仙道君!你总算来了!”

      她快步上前抓住仙道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往葉月身边拉,嘴里飞快地解释道。

      “哎呀真是的,结成君那边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全取消了,赶不及过来!这种事情怎么能没有新郎在场给意见呢?更何况还要定男款,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了!”

      仙道似乎这才从被镜中身影攫住心神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微微挑眉,目光扫过由美那张写满“快夸我机智”的脸,又掠过一旁设计师和助理们惊讶又带着些许了然的神情,最后重新落回葉月身上。

      葉月此刻已经转过身,正面看着他。

      简约的婚纱衬得她脖颈修长,锁骨清晰,脸上精致的妆容掩不住那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窘迫。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责怪由美擅作主张?可好友的出发点没错。让仙道离开?根本说不过去。

      仙道将她那一瞬间的失措尽收眼底,他脸上那抹应对突发状况的平静从容迅速回归,甚至唇角还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觉得眼前这局面有些荒诞,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没再看由美,而是直接转向那位似乎已经看明白情况,正保持着专业微笑的设计师。

      “抱歉,临时打扰。”

      他的语气得体而自然。

      “我是仙道,小七的……”

      他微妙地停顿了半秒。

      “……朋友。如果方便的话……”

      “方便!当然方便!”

      设计师一眼认出他的身份,立刻接过话头,笑容热情。

      “仙道选手能来真是太好了!葉月小姐身上这件是我们本季的‘静谧之光’系列主打,简洁高雅,非常衬她的气质。正好,我们也有几套与之相配的男士礼服,您的身型穿起来一定非常合适!”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用眼神示意助理去取衣服,由美在一旁差点要鼓掌叫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仙道没有立刻去换衣服,而是再次看向葉月。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简约的婚纱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很深,像是评估,又像是纯粹的欣赏,但很快便恢复了温和的平静。

      “小七?”

      他低声问,将选择权递还到她手里,尽管局面已经由不得她拒绝。

      葉月的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着。她看着仙道,看着他那双此刻映着她白色身影的眼睛,喉咙发紧。所有关于过去的疑问、关于他是否在撒谎的怀疑、关于彼此间那道新划下的界限的认知,在此刻都变得无比遥远而模糊。

      眼前只剩下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人,穿着日常的休闲装,却即将为了配合她这荒诞的试纱仪式,去换上陌生的新郎礼服。

      荒谬。

      混乱。

      却又带着一种让她指尖微微发麻,难以言喻的张力。

      “……嗯。”

      她最终只能发出一个单音,点了点头。

      仙道没再多言,跟着引路的助理走向了男士试衣间。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葉月来说,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她站在镜前,由美凑在她耳边兴奋地小声嘀咕着“我就知道仙道君来最合适”、“你们站一起画面肯定绝了”之类的话,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试衣间门。

      当那扇门再次打开时,葉月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仙道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戗驳领礼服,没有过多装饰,仅在领口和袖口有极细的,与葉月婚纱面料光泽相呼应的丝线暗纹。礼服完美贴合了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衬得他愈发气质矜贵。他没有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松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礼服的正式感,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优雅。

      店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葉月的,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朝她走来,停在身边,在巨大的镜墙前与她并肩而立。

      一白一灰,柔美挺拔。

      一个眼神略带慌乱,一个神色平静无波,镜中映出的画面,却和谐得惊心动魄。

      “哇……”

      由美再次捂住了嘴,眼里冒出实实在在的惊艳。设计师和助理们也面露赞叹,小声交换着“太配了”、“简直像画一样”之类的评价。

      仙道侧过头,看向镜中的葉月,也看向镜中并肩而立的“他们”。他的目光沉静,像是在仔细审视这套造型,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

      “怎么样?”

      他开口,声音不高,

      “还……可以吗?”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设计师。

      葉月望着镜中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穿着新郎礼服的仙道,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阳光透过老洋房的格子窗棂,斜斜地洒在他们身上,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两道靠得很近的影子。

      这一幕,美好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个她从未敢真正奢望,此刻却荒诞成真的梦。

      而她左手中指上,那枚冰冷的订婚钻戒,却在镜面的反射下,闪烁着提醒她现实归属的刺眼光芒。

      从婚纱店到目黑区家中的车程,仙道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在窗外流逝的城市光影中显得平静而疏离,仿佛刚才在婚纱店里,那场短暂扮演“新郎”的荒诞插曲从未发生。

      他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瞥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葉月,但她始终偏头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侧影和收紧的下颌线。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面巨大的镜子,那并肩而立的身影,那几乎要冲破现实藩篱,令人窒息的美好幻觉,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库,引擎熄灭,昏暗的光线下,只有仪表盘微弱的荧光。

      “到了。”

      仙道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平静无波。

      “嗯。”

      葉月低声应道,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动作有些仓促。她没有看他,径直走向通往室内的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响,带着一种逃离般的急促。

      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上门,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她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擂鼓一般。

      她滑坐在地板上,指尖冰凉颤抖地解锁了手机。屏幕上,是下午由美偷偷拍下,然后兴奋地发给她的那张照片。

      在婚纱店柔和的灯光下,穿着简约白纱的她,与一身深灰礼服、身姿挺拔的仙道,并肩站在镜前。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却恰好捕捉到了那一刻难以言喻的氛围,她微微低垂着眼睫看不清表情,仙道侧头看着她,侧脸在光影中轮廓深邃,眼神沉静专注。

      所有被理智强行压下的疑问,所有被过去和谎言搅乱的认知,在此刻都被这张照片点燃,燃烧成一片燎原的火焰,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死死盯着照片,然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退出相册,找到了通讯录里“弘树”的名字。

      拨号。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等待音,然后是冰冷的、机械的女声提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已经在飞机上了。

      葉月缓缓放下手机,将它紧紧攥在掌心,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在地板上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缓慢而煎熬。

      十几个小时后,成田机场国际到达大厅。

      葉月站在接机的人群中,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神却异常清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出口处翘首以盼,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那扇不断开合的自动门上。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结成拖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风尘仆仆却依旧西装笔挺,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意,目光在搜寻到她的瞬间,亮起了温和的笑意,他快步朝她走来。

      “七濑?”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讶异和惊喜。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司机会在停车场等吗?何必再辛苦跑一趟。”

      他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揽她的肩,动作却在看到她脸上那种陌生表情时微微一顿。

      葉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给予她安稳未来的男人,他的关心是真实的,他的体贴也是真实的。

      错的不是他。

      “我让司机先回去,我坐你的车。”

      结成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只是太累,语气放得更柔,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司机。

      就在他低头解锁屏幕的瞬间,葉月抬起了左手。

      在结成略带困惑抬起的目光中,在机场大厅嘈杂的人声、广播声和行李车滚轮声交织的背景音里,她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左手中指上那枚他亲手为她戴上象征着承诺的铂金钻戒。

      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她将它褪了下来。

      冰凉的金属戒指离开了温热的皮肤,在机场明亮的顶灯照射下,折射出最后一缕冰冷而璀璨的光芒,然后静静地躺在了她摊开的掌心。

      结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拿着手机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神从困惑,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

      葉月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面前这个她曾答应要携手一生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弯腰的弧度带着日式的郑重与歉意,长久地停顿。

      周围喧嚣的人潮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成了模糊流动的背景。

      当她直起身时,脸上没有泪水,她看着结成瞬间苍白的脸和震惊到失语的眼睛,用清晰而平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结成先生,非常抱歉。”

      “我无法……与你结婚了。”

      “请原谅我的任性,和……迟来的反悔。”

      戒指在她掌心,冰冷而沉重,像一颗陨落的心。

      拒绝了结成同行的提议,也婉拒了他后续任何想要沟通的尝试,葉月独自驱车回家。

      车窗映出她苍白的脸,悔婚的话已出口却没有解脱,只有更深的空洞和亟待填补的真相。仙道并肩而立的身影与白鸟前辈的话,所有碎片在脑中翻滚。

      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她拨通了黑羽的电话,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道。

      “学长,请告诉我,上次为什么会认定我是‘仙道太太’?不只是因为认识多年,对吗?”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

      “你确定要知道?”

      “是,这很重要。”

      黑羽叹息一声,终于开口:

      “意大利地震后,仙道出现在JFK机场。”

      葉月屏住呼吸。

      “据说他当时状态很糟,不停看时间打电话,和我的人搭了同一班飞罗马的飞机。”

      黑羽顿了顿。

      “过安检时,我手下在他身后……看见他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了一个戒指盒。”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你已经安全回国,我一直以为……”

      黑羽声音低沉,电话两端只剩下沉默与窗外的嗡鸣声,葉月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冰凉。

      他曾真的揣着戒指,在她生死未卜时不顾一切飞向她,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泪水无声滑落,心痛迟来却排山倒海。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

      葉月几乎是冲回家的,目黑区的宅邸一片寂静,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昏黄的感应灯。

      车库的门半开着,仙道那辆SUV安静地停在里面,但他的人似乎不在。

      难道是去父母家吃饭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此刻的葉月顾不上了,她径直冲上二楼,目标明确。

      仙道的卧室,她要找到他的护照。

      黑羽的话像烧红的铁烙在她心上,她需要最直接的证据,那本护照上是否有意大利的入境章?时间是否能对得上地震后的那几天?

      推开仙道卧室的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整洁得近乎空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随和,实则界限分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罪恶感和紧迫感,开始翻找。

      书桌抽屉只有一些球队资料、代言合同和零散的文具,床头柜里几本体育杂志与一个眼罩。衣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衣物整齐,分门别类,同样没有护照。

      她甚至查看了床垫下与书架后,都一无所踪。

      护照不在他日常触手可及的地方,也许被他收在了更隐秘的位置,或者干脆带在身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扶着桌沿喘息时,楼下突然传来了声音。

      不是仙道一个人。

      是越野!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急躁,穿透了楼板的隔阂: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破烂玩意儿还要装箱带走?不是决定提前回纽约了吗?既然都下定决心要滚蛋了,这些东西不扔了还留着占行李箱位置?!”

      葉月的心猛地一沉,提前回纽约?

      紧接着,是仙道的声音,似乎是从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平静,听不出情绪。

      “有些东西丢了可惜,更何况越野……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惜个屁!”

      越野的声音更近了,好像走到了客厅。

      “你这人真是……哎,这箱子在哪儿?”

      葉月屏住呼吸,悄悄移动到卧室窗边,微微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暮色四合,庭院里的自动灌溉系统正在工作,细密的水雾在空气中划出弧线。仙道就站在那片朦胧的水汽边缘,手里并没有拿水管,只是静静地看着水流浇灌着那些她亲手栽种的月季。

      昏黄的地灯照亮他半边侧脸,看不清表情,只有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出一种近乎孤绝的疏离。

      他真的……要提前走了?

      这个认知让葉月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为了避开她吗?在她悔婚之后,在她可能即将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

      就在这时,楼下客厅传来一阵纸箱被翻动的哗啦声,紧接着,是越野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嗓音,那声音如此之大,甚至盖过了浇灌的水声,清晰无比地穿透上来:

      “仙道彰!这箱不是生日卡片吗?这他妈怎么还混着一封情书啊?!”

      空气彻底凝固了,浇灌系统的水声,远处隐约的车流声,甚至葉月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都在越野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中消失殆尽。

      庭院里,仙道浇水的背影僵硬了一瞬。

      而楼上,躲在窗帘后的葉月,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冷却下去。

      情书?

      什么情书?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猜想,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喂,这封口还贴着心形贴纸呢,我打开看了哦?”

      越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粗线条的好奇和调侃,显然已经拿起了那封信,手指正蠢蠢欲动地要去揭开那层陈旧的,或许是某种少女心思象征的贴纸。

      “等等——!!”

      葉月的大脑在那一刻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那一声阻止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化作一股蛮横的力量,驱使着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仙道的卧室!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情书可能的内容,也来不及权衡此刻冲下去会是怎样尴尬甚至难堪的局面,只有一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在燃烧。

      楼梯在她脚下发出急促的闷响,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最后一阶,身影猛地刹在客厅与玄关的交界处,胸口剧烈起伏,长发因为狂奔而略显凌乱,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

      就在她脚步停住、呼吸未定的同一瞬间,另一道身影带着庭院夜露的微凉气息,也从通往院子的玻璃拉门处,迅捷无声地闪了进来。

      仙道。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不像他平日慵懒的风格。

      前一秒还在庭院,下一秒已跨入室内,恰好挡在了越野和那封信之间,也恰好,与从楼梯冲下来的葉月,形成了面对面猝不及防的对峙。

      越野一只手还捏着那封贴着褪色心形贴纸,显然有些年头的信封,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正准备去撕贴纸的动作僵在那里。

      他嘴巴微微张着,看看左边突然出现气息未平,眼神里充满某种他看不懂的激烈情绪的葉月,又看看右边神色看似平静,但周身气场却骤然降至冰点,目光沉沉扫过他手中信件的仙道。

      三个人,在宽敞却因这诡异气氛而显得逼仄的客厅里,形成了一个无声的三角。

      空气中弥漫着浇灌系统带进来的湿润水汽、尘土从旧纸箱扬起的微末,以及极度紧绷的张力。

      越野最先反应过来,他尴尬地“咳”了一声。

      “要不……仙道你自己理吧,我先回去了。”

      仙道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了葉月身上。

      那眼神很深,像沉静的深海,表面无波,底下却翻涌着复杂的暗流。有一闪而过的愕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看穿的审视。

      他在评估她的反应,评估她为何会如此失态地冲下来。

      葉月迎着他的目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心形贴纸与信封的款式她毕生难忘,是她写的那封没错,难道要说仙道从未拆看过?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僵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仙道终于移开了视线,转向越野,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嗯,那你先回吧。”

      越野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赶紧放下箱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仙道弯下腰,亲手将那封情书从纸箱里拿了出来,他没有看信的内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心形贴纸,只是将它对折,然后极其自然地放进了自己居家服胸前的口袋里。

      那个贴近心脏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直起身,被关上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寂静,如同潮水般重新蔓延开来,却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仙道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葉月脸上。

      “小七,什么时候回来的?”

      仙道带着疑问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葉月脑海中最后一层摇摇欲坠的理智屏障,混乱的思绪如同狂风中的碎片,疯狂冲撞。

      贴纸仍完好无损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他从来没看过这封信!这意味着他根本不知道她少女时期深藏的心意,更不存在什么“他当年拒绝了她”的说法!所有这些年她暗自神伤、自我说服、甚至因此逃避的心情,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误解之上的空中楼阁!

      十年,整整十年。

      她的心意被这薄薄的信封耽误了十年,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即将带着这个秘密提前离开?

      巨大的荒谬感、迟来的委屈、以及一种近乎灭顶的愤怒和酸楚,瞬间吞没了她。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尖锐。

      仙道看着她眼中骤然爆发的激烈情绪,眉头微蹙,但语气依旧平静。

      “第一次见。”

      他摇头,手再次探向胸前的口袋,指尖已然触到了信封的边缘。

      “但现在打开,就会知道了。”

      “打开”这两个字,像点燃炸药的引信,冲动如同火山喷发,瞬间烧毁了所有理智,就在仙道的手指将信从口袋中抽出一半的刹那。

      “笨蛋!东西到处乱丢的笨蛋!”

      葉月像只被彻底激怒炸毛的猫,毫无预警地扑了上去!她不是去抢他手里的信,而是看准了他因她突然的动作而微微分神的瞬间,目标明确、动作迅猛地一把攥住了那信封露出的另一角!

      “小七!”

      仙道显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抢夺行为,下意识收紧手指。

      刺啦——!

      脆弱的旧信封不堪两人同时的拉扯,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轻响,一角被撕裂,但大部分仍被仙道牢牢握在手里。

      “还给我!”

      葉月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地继续去抢,完全失了平日的样子。

      仙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弄得有些失措,但反应依旧快过常人。他手腕一转,将信换到另一只手上,同时侧身想要避开她的扑抢。

      一场荒谬绝伦的追逐,就此在目黑区的宅邸内上演。

      “你站住!”

      葉月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从宽敞的客厅追到连通庭院的玻璃门边,仙道身手敏捷地侧身滑过沙发,他又迅速拉开玻璃门闪身进了庭院,葉月跟着冲出去,拖鞋差点陷进湿润的草皮。绕着庭院里的石灯跑了大半圈,仙道似乎被她这不要命的架势逼得有些无奈,又折返跑回屋内,噔噔噔上了楼梯。

      葉月气喘吁吁地跟上,在二楼的走廊里,两人几乎擦身而过,她又跟着他跑回楼梯口,眼看着他要再次下楼。

      不行!不能让他跑掉!信还在他手里!

      就在仙道即将踏上下一级台阶,葉月离他还有几步之遥的瞬间,一个更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猛地停下脚步,不再追赶,而是对着仙道的背影,用尽力气大喊一声,带着哭腔和破釜沉舟的绝望:

      “阿彰,好痛!”

      仙道闻声,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回头看她。

      就是现在!

      葉月扑向他,一把将他手里的剩余部分抢回,并做出了一个让仙道瞳孔骤缩的动作。

      她猛地将手里两半信撕了粉碎,并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闭着眼睛,动作粗鲁得近乎自虐,仿佛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彻底销毁所有证据。

      “葉月七濑!”

      仙道的声音第一次彻底失去了平静,抓住她正在拼命塞纸的手,并用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不轻,强迫她张开了嘴。

      仙道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掐着她的下颌,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她因激烈喘息和吞咽动作而微微颤抖的肌肤。他试图从她齿间取出那团被唾液浸湿,正在化为纸浆的“证据”,动作因急切而略显粗鲁。

      混乱中,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她因挣扎而胡乱挥舞的左手。那只手,原本应该戴在中指上的那枚铂金钻戒不见了,空空如也。

      只有指根处,留下一圈淡淡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白色戒痕。

      仙道的动作,在这一刹那,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掐着她的手指力道未松,但他的眼神,却像被那圈刺眼的空白烫到一般。

      “吐出来,小七。”

      倏然转向她的脸,牢牢地锁住了她泪眼模糊,却充满倔强和破碎的眼睛。

      葉月被迫仰着头,嘴里吐着零碎纸屑,狼狈不堪。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着纸屑和潮湿夜露气息的空气中,死死锁在一起。

      仙道以一种绝对掌控又充满侵略性的姿态,不容逃避地凝视着她。他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有些重,胸膛微微起伏,平日里总是平和甚至慵懒的气息,此刻被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张力所取代。

      散落一地的信此刻仿佛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葉月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脏快几近骤停,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已经达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她看见仙道的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两人站在满地狼藉之中,脚边的碎片,是十四岁那年,她对他藏无可藏的喜欢。

      葉月泪崩,眼泪无声汇聚在眼眶,如一颗流星坠落,在落到唇角之前。

      吻先如骤雨袭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chapter 77 love letter 2(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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