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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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池旁，莲华精舍。
“吟吟，来。”太后远远地看见她，笑眯眯招呼。
王无歌快步过去，一眼看到太后旁边有位端坐的女子。直觉告诉她，这应该就是新城公主王林衣。
王林衣的事迹她印象颇深，其生父是任城王，在宗室中位份极高，且他老来得女，对王林衣百依百顺，她本人姿容美丽，及笄之后，许多本国别国的王公贵族争相求娶，但她一个都瞧不上，最后竟选择了刘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书生。
任城王和王妃痛心疾首，淳太后也屡次劝她，但她一门心思就要嫁刘郴，说什么都不听，一群人终是拗不过她，最后也只能作罢，匆匆将刘郴提拔为尚书郎，从四品。
无论如何，这桩婚事到底如她所愿，在旁人眼中，王林衣简直将任性演绎到了极致。
但眼前的她，面容清丽柔和，眉目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举手投足更是温婉从容，哪里像史书里那般蛮横任性？王无歌心中升起几分好奇，再加上她实在是生的好看，单单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就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似乎捕捉到了王无歌的目光，王林衣冲她微微一笑：“吟吟为何看我的眼神如此陌生，莫非果真如传闻所言，病好后我们吟吟谁都不记得了。”
王林衣语速轻缓，音量不大，却脆甜，实在是非常好听。王无歌莫名对她产生了许多好感，马上笑着答道：“我这怪病刁钻得很，刚醒来时连觉华姑姑都不认得了呢......林林姐姐不要跟我生气呀。”
太后见状，很是欣慰：“我总担心林衣心情不好，就想着让吟吟来，你们俩做个伴，看你们这么亲昵，我也就宽心了。”
但王林衣虽然同她讲了几句俏皮话，却难掩脸色的苍白。不说话时，整个人更显得病态忧郁。
僧芝法师在台上讲了一个时辰，直叫王无歌恹恹欲睡。
随后她与王林衣挨坐一处，伏在小案上抄经，抄的是《药王经》。席间安静得只听得见笔尖擦过纸面的轻响，以及偶尔从外殿传来的微风拂铃之声。
如此枯燥，王无歌思绪飘飞。
她望着眼前一行行经文，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上学时代，可惜当时她做不成心无旁骛的好学生，如今亦是。
她总忍不住想要去破坏气氛。
大部分佛学教典都否认女人成佛的可能，，唯有《法华经》提过龙女成佛的典故，她们如今所抄写的《药王经》也有所提及，只不过过程惨烈，需得烧身实践。
王无歌欲言又止。
台上，僧芝法师威严肃正，明明没有看向她的方向，不知为何还是感受到那股灼人的视线。
“你们用着珍贵的纸张、笔墨，与佛理产生连结，是许多民众都不曾有的特权，需得虔诚发愿，才可累积功德。”
王无歌终于忍不住插嘴：“那么如何算得上虔诚呢？又要如何去往极乐世界？”
“你们所做的一切，礼节、手书。只要悉心供养，常怀善念，身后即可去往极乐世界。
“僧芝师父，极乐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王无歌穷追不舍。
“香花宝树，无量众宝，随心所欲，应念即至。”僧芝回答。
王无歌终于绷不住了，她对这种事虽说不是完全不信，但在现代社会，作为一个具体的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无暇去思考那些身后之事。
她自认没有做过恶，她遵纪守法，偶有的抱怨和阴暗面也从来压抑，她是一个良善的普通的人类，却还是无端丢了性命，她并没有去往极乐世界，也没有堕入地狱遭受惩罚，而是来到了这里。
至于原主又去了哪里呢，她身上有没有背负一些东西，王无歌并不知晓。只觉荒唐。
王无歌道：“僧芝法师，我有不同的见解，我也......曾在梦中见识过另一个世界，那里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物，是这个时代的人们穷极一生都无法理解的。在那个世界，我听过另一种论调。”
王无歌站起身来，众人诧异地望着她，她端庄一笑：“说‘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力量采取了超人间力量的形式。’ ”①
僧芝法师沉默片刻，道：
“如此看来，你竟认同武帝时范先生的论调呢。”话锋一转，“这却也不枉为一种解法、那么你便展开讲讲，你在梦中世界所听来的这套理论吧。”
“或许......法师听说过马克思主义吗？”
僧芝法师淡淡回答：“未曾。”
王无歌：“那，学生便斗胆讲两句？这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它认为宗/教并非世间终极真理，而是现实社会矛盾的产物，它的存在，与社会的物质基础息息相关……”
她侃侃而谈，言辞间从容而自由。僧芝法师垂目倾听，虽不置可否，却并未打断，手指捻动佛珠，似在默默思索。
其余众人或是被她的大胆论调震慑，或是对她提到的“梦中世界”生出了一丝好奇，抑或是......对她行迹疯癫太过不解，一个个皆屏息凝神，不多言语。
......
“你信吗？”坐下来后，王无歌小声对王林衣说，“林林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在疯言疯语。”
“并未，”王林衣宠溺道，“吟吟说的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见王林衣这么附和自己，王无歌心情甚美，仿佛终于找到知己，恨不得拉着她再讲三百个回合。
结束之后，王无歌心道终于得救了，一想到这种日子还要持续许久，心中愈发烦闷，还好有王林衣陪着。
她这人真是神奇，浑身上下都让人欢喜，忍不住想要亲近，自己说什么她都温柔赞同，频频鼓励，还一点都不会觉得敷衍，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孩子，王无歌愈发觉得离奇，那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王林衣这张脸，王无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与杀婴事件联系在一起的。
才踏出门，王无歌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险些站立不住，身旁的王林衣连忙支撑住她，还没来得及搞明白怎么了，僧芝法师跟上来。
“太过于眷恋梦中的世界，依赖那个世界的法则，现有的今生便不能够自渡。”她看了眼王无歌，苍老的脸上察觉不出任何情绪，“勿要太过执着，也勿要太过自满。”
王无歌稳定了身形，头痛渐渐散去，听了僧芝的话，她忽然警醒，自己方才又没忍住......她总是忍不住，尽管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自大，也不要上赶着展示自己的特殊，要谦虚，要遵照历史规律。
她无非是晚生了一千多年，那些浩如烟海的历史书籍，放到具体的时代，虽免不了为尊者隐、为长者诲，但到底权威不容置疑。她深知自己脑中空空，整体来说可算平庸，即便拥有了类似主角的命运，也不能真的就把自己当做救世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只能苟住不出错。
不该出风头的，王无歌反思。
忽然觉得特别没劲。
吃饭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脸色十分难看。王林衣关切询问：“怎么了吟吟，从刚才开始就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没事。”王无歌虽心中烦躁，却也不舍得对王林衣有任何脸色，说实话光是看到她一脸温柔关切的样子，心中的阴霾也能扫去几分。
“哦......那好，有什么烦心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王林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林林姐姐，我——”王无歌欲言又止。
“嗯？”
“就是......好多时候我会产生一种自己仿佛就是先知一样的错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能够......我能够预测大部分即将发生的事情，就是在梦中得到的指示，但是不能说，说了会出大问题......你一定不信，算了，就当我胡说吧。
因为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万能的，但我也知道那都是作弊，一切都不属于我......”
抬起头，对王林衣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唉，有时候发现自己的自大和无知也足够让人痛苦。”
“那便索性不要想那么多。”王林衣看着她的眼睛，“先知也好，神梦也罢，都是离我们凡人很遥远的，我们只需要相信自己，不悔地过自己的一生就好。”
“嗯，林林姐姐说得是。”王无歌甜甜应答，“算了，不说我了，快跟我说说你的事情。”
她心中很是好奇，好奇王林衣身上的那些传闻，好奇她与刘郴的前因后果，也好奇为什么两人忽然就断得彻底干净。
王林衣听她这么一问，正思忖着从何处答起，淳太后的声音响起：
“吟吟，你若无事，这些时日就留在宫中罢，驸马远在塞外，也不能陪你，你回家也是无聊。在这多陪陪林林。”
王无歌正有此意，且她现在一心只想补觉，在那睡都是睡，便拉着王林衣溜走了：
“我们先回宣慈观补个觉，醒来后就出宫去玩玩，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