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过分共情是大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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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你没执医证啊小叶！你这是非法行医啊！！”
“！！我天啊师哥你小点声。”
叶诚诉被邰洋这一嗓子嚎得脑子都“嗡”了一声，赶紧低头掩面、压低嗓门狠狠拽了一把他师哥的袖子。
他们学校一附院的周边有个大商场，还有个高中，工作日下午三点的星巴克，除了水果电脑气氛组、苦命牛马，剩下的就是等着接孩子放学的端庄姨，聊得都不算热火朝天，以静衬动，邰洋的这句“非法行医”简直声如洪钟。
邰洋自己也尴尬得耳根通红，但他一看小叶那张稚嫩清澈的笨蛋男大脸，就又渐渐控制不住音量。
“你这，你找的到底是什么工作啊你，你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患者说了很令人在意的话，家属最后还打断了你的治疗？什么跟什么啊都，你有证吗你，你别叫人给坑了！”
要搁前两天，叶诚诉还打算狡辩两句，但昨天，羊家里那人类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真给他吓够呛，回去的路上，她那双快从干枯眼眶中坠出来的眼睛，依然在叶诚诉脑海里高悬着凝视着。
所以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个“坑”了，不过有一点倒可以确定，坑他的那位确实不是“人”。
“师哥，我那工作你就别问了，我就是想问你，就，就比如说啊，在尚未排除精神障碍的情况下，患者拉着我说……”
“现场做评估啊。”
“……啊？”
猝不及防被打断，叶诚诉错愕眨眼。
“你问患者的家族史没？”
怎么莫名感到了一股压迫感，“没，患者应该就是感冒，但她体质……”
师哥训话，“你这什么话，什么叫应该就是感冒？你都怀疑她精神障碍了，你在这还扯什么感冒？轻重缓急要分清，小病顺手治，大病慎重诊，你上级医师怎么说的？你这是去哪家私立医院的神内了？怎么会连精神评估都……哦哦！不会是疗养院……”
“哎呀不是，你听我说啊哥，患者情况很特殊，我……我的情况也很特殊，总之我现在无法确定她的认知能力是否正常、有无精神障碍，这种情况下，她跟我说她……”
“这简单，我跟你讲，你才是医生，别患者讲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得有自己的判断，你就照着量表一项项评估，一个个问，量表内容记不清的话可以先按照大致的条目内容做初步问诊判断，或者我现在给你发文件，你回你们院再打印。”
叶诚诉扯了扯嘴角，“……行行，师哥，喝咖啡吃蛋糕，你别说话了，听我把话说完。”
邰洋“哦”了一声，闭嘴了。
但叶诚诉低下头，用小叉子戳了戳蛋糕底部的肥厚奶油，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那双凸出但清明的眼睛又在他脑海里晃，最后凝在一个点上，定成一束莫名烧灼着心底的、不安的光。
她用眼神和颤抖的掐痕指印，传达着托付与信任。
她说，
你是同类。
拜托你，有机会遇到其他人类的时候，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他们……
我们不能久睡，我们不能死。
埋尸地点通往深层。
绝对不要去深层。
同类……
此刻，咖啡店里正坐着一大堆同类，每位同类都或惆怅或悠闲，表情很鲜活，背景音乐放着难以预判旋律走向的小众爵士乐，咖啡师放上了一杯刚做好的外送咖啡，上面贴着取餐口令：
9.你我将于别处相逢。
挺有诗意一话，印的字也很大，送外卖的同类却赶时间，没有细看，拿了就走。
这显得平行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而叶诚诉现在的行为，就像拽着他师哥，问他梦到的某位患者应该怎样治疗一样。
莫名的虚无感击溃了倾诉欲和探究心，叶诚诉把叉子戳进蛋糕，在奶油上留下两个无辜的洞。
他应该对那个人类说的话感到好奇吗？
可说到底，那个世界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在那种与人隔绝的环境待久了，患者可能有什么心理疾病或者精神障碍也说不定……就，她突然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一直惦记着，也有点没想明白，我到底能帮她什么，我应该帮她什么，我又该帮她帮到哪里？”
邰洋没说话，但他眼中却划过思索，看向小叶的神色也带上几分欣慰的感慨。
他灌了一大口热乎的太妃榛果拿铁，又苦又甜的，勉强把噎嗓子的蛋糕顺了下去，发出“哈”的一声，打了个无声的嗝，咂了下嘴，皱眉嫌弃这玩意儿又贵又少。
“小叶，如果你几年前问我这个问题，我大概会鼓励你去问问患者和家属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困难，能帮就尽可能帮。”
邰洋拍了拍叶诚诉的肩膀，“但你再过俩月就毕业了，不是那个天天跟在我们后面的小师弟了，咱现在都在临床一线工作，是医生同行，我也算比你早工作两三年吧，我想跟你说的是，你要珍惜自己的善良和心力，你没办法和所有人共情，你没办法倾听所有人的苦难和心酸。”
“我们也是人啊，人给人治病，又不是神给人改命，对吧，你也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说到这，邰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咱只能治病，只能救命，但救不了谁的生活。”
叶诚诉一怔。
邰洋是个热心的人，虽然叶诚诉语焉不详的问题描述让他一头雾水，他还是决定多啰嗦这么几句。
“大概这个问题只有刚成为医生的医学生才会困惑烦恼，时间长了，好像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种高度的生命哲学了，我们的工作是给某个患者下今天的医嘱，看他今天的情况，开他今天的检查，还有医保啊费用啊……而不是他今天心情怎么样，他疼不疼。”
医生的工作是面向整个人类群体的，而非具体的某人，所以无论是过分共情，还是特殊对待，都是不合适的。
叶诚诉的脸上仍然写满困惑，只是他强压了下去，没有再继续跟邰洋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倒装出了一副听懂了的模样，“好，我明白了，谢谢师哥。”
邰洋没有戳穿他，点了点头，继续教育他不要见钱眼开，不要被人骗。
“哎呀这个真没有！师哥喝咖啡。”
“……不喝了不喝了，我一喝这个就老想上厕所。”
…
从星巴克推门出来，叶诚诉一抬眼就看见了臭着一张帅脸的叶森，他正抱着手站在路边玩手机等他。
……这个家伙，也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今天穿的还是那身白色卫衣加休闲裤，衣服没来得及洗，肩膀处的布料有些发皱，但借体为猫都是表白墙常客级别的大型长毛帅气缅因，更不用说借体男性人类时再打扮一下了。
对此，叶森的反应是：“打扮？我没打扮啊，你又不是带我去喝咖啡，我打扮什么。”
说完，他翻了小叶一个大白眼，跷着二郎腿，满脸写着不爽。
“那你这么大一个人形坐在这是什么意思？商场很近的，不用接我。”
叶森气得更狠了。
“……我要带你去药店买药，我是为了任务。”
他说是为了任务，没打扮。
没打扮？没打扮都这样了……
长毛猫的半长棕发让叶森看上去很时尚，像个走秀的混血男模，他围脖毛的末端是有些微卷的，放在人类身上，就是浪漫法式自然卷，发量又多，蓬松地搭在后颈上，这人还戴了顶小叶的鸭舌帽，眉眼全遮住了。
运动系一米九帅哥，把邰洋也看愣了。
“他好像在看我们这边，哎对，你莉莉师姐是单身，我要不要……”
“别别别，别给师姐介绍不明生物！而且他脾气很不好的。”
从平行世界回来，这猫的情绪就像坐了过山车，尤其在看见叶诚诉身边的邰洋之后，他脸色就更难看了。
“啊？哦哦，你们认识啊。”
师哥，其实你也认识……
叶森！你要是只猫也就算了，你现在是个人啊！怎么不讲礼貌呢？快喊人啊，大大方方的！
当然，这话叶诚诉没敢说。
他悻悻走到叶森跟前，叶森冷着脸睨了他一眼，收起手机，冲邰洋点了点头。
这人睥睨一般高傲的眼神，总有种看谁都不顺眼的高贵猫猫既视感，邰洋挠了挠头，觉得氛围有点尴尬，找个由头就溜了，只是还没走多远，他又掉头回来。
“下个礼拜师门聚餐，郭老师请客，他们说下午去动物园玩，也是郭老师报销，你来不？”
叶诚诉表情一僵。
“小熊猫还蛮可爱的，能近距离看到，还有羊驼，那羊……”
“我不去师哥我下礼拜有事！我下礼拜……”
“他下礼拜跟我约会。”
？邰洋瞪大了眼睛，这人会说中文。
叶诚诉用手肘戳了下叶森，“你拉倒吧你知道约会什么意思吗？”
叶森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你知道你还乱用？”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乱用。”
？！
邰洋倒吸了口气，双眼发直了一瞬，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跟叶诚诉道歉：“那个，小叶啊，我刚刚说要给你莉莉师姐介绍…当对象，我这人，哎呀我确实多管闲事了。”
不过，既然说到多管闲事。
邰洋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跟叶诚诉身边的高个帅哥说了声，“我们医疗行业的平均薪资没有一上来就那么高的，他……他那工作不知道靠不靠谱啊，要是有不知道该咋处理的，给我打电话哈。”
叶森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眉心微蹙，有些困惑。
叶诚诉倒是听明白了：“哎呀哥！我那真不是杀猪盘也不是诈骗岗，师哥你放心吧！我老板不会找家人朋友勒索的！”
最后邰洋将信将疑地走了。
…
虽说要去药店买药，但叶诚诉其实不知道要买什么药，常用药不是都备了吗？而且，看叶森的意思，好像没打算走。
叶森迈开长腿准备进商场，叶诚诉一把拽住了他，“进去干啥啊？”
“吃晚饭。”
下午的蛋糕甜腻，咖啡又很抑制食欲，叶诚诉还不饿，但叶森……
“你上午就大喇喇地用人形坐在客厅了，中午吃饭了吗？”
叶诚诉给他倒了猫粮，但没有准备人吃的东西。
“原来你还记得要关心我啊，没吃。”
语气这个冲啊，“你跟谁赌气呢，啊？我没惹你吧。”
一米九棕发帅哥背过身去，再转头斜眼瞪过来，这完全是猫生气的习惯性动作，“我看你回来情绪不好，还想着让你出去吃点好的，结果呢？一个月的经费上限也才……我还额外给你兑了五百建设币，你却拿我的钱请他吃蛋糕喝咖啡？！”
“我这不是为了向师哥请教那个人类讲的话应该怎么处理嘛！我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
“所以呢？请教出什么结论了？”
隔着玻璃外墙，看到叶诚诉跟他师哥头靠着头聊得那么认真，还拉拉扯扯的，叶森在外面烦得想挠墙。
叶诚诉怎么跟谁都这样亲昵！
“结论……”叶诚诉抿了抿嘴，“就像我昨天跟你说的，我其实不太想知道那么多，那里又不是我的世界，我赚钱赔钱，你完成任务，然后我们俩就可以离开那里了，对吧。”
四月份的晚风已经有了暖意，现在差不多下午四点，阳光拉出斜角，商场前是庐州市的一条主干道，晚高峰还没到，但左转路口已经开始拥堵，一直堵到视线尽头的高架口。
尽头处，高架从路面缓缓抬起，托起了正在渐变为橙黄色的准夕阳，风带着左转路口暴躁车主摁下的喇叭声拂过耳廓，叶诚诉却头回没有吐槽他这同类没素质，因为他摁了喇叭，所以这里的风和喧闹，便完全不同于那个平行世界。
这不是从那个世界吹来的风，这轮太阳也不是照亮那个世界的太阳，从天文学和物理学的角度佐证了二者不是同一个世界。
“所以，就像我师哥说的，我只能治病，仅此而已，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叶诚诉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笑的时候有点僵硬和勉强。
听到他这么说，叶森反而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过分共情是大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