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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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前，用无比冷静冰冷的表情割下头颅的少年，难得软声恳求：“请帮我给乱步传达消息，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织田作之助完全没能从这反差中回过神。
“是。”手上身上沾满血液的少年看残忍又纯粹，：“钱、书、我的一切知识，或者你想要的话……我……”
织田作之助那时，突然想起了师父。
所谓的‘师父’，在织田作之助眼中 ，始终是个无法读懂的男人。
他几乎不笑，唯有杀人时才会露出仿佛看着艺术品一般的笑容，织田作之助是他的艺术品，也是他的优秀学徒。
“织田，把他的头割下来。”冷硬的男人将一把钝了的匕首放在他的手中，全然不管他的手能否拿的住对他而言过分沉重的武器：“全程看着他的眼睛，如果逃跑，我就杀了你。”
织田作之助后来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枪杀、钝器杀、毒杀，都只是间接的杀人方式，很难让人有直冲灵魂的实感。
划破动脉，看着受害者的眼睛一点点失去色彩，感受血液喷在身上的温度，再用力，割开更大的伤口，刺穿喉管，砸断颈椎，手指在血肉中抠挖，直到嘴里反上铁锈的腥味，直到眼珠逐渐被血色覆盖，拼尽全力割断最后的皮肤，将仍流着血的五公斤球体举在眼前，手上的温热一点点变冷，身体也很冷，灵魂更是冷的发抖，可仍然要对视，流泪也要对视，直到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杀人了的事实，身体中瑟瑟发抖的部分倏然镇静，灵魂的一部分跟随它飘到了世界之外。
咔哒，断裂声轰然作响。
“恭喜，来到了世界的反面。”师父拿走头颅，难得温柔的摸了一把他的脸：“这边的感觉如何？”
织田作之助扭头，看到了一个扭曲的世界。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唯有杀戮者才能看到的充斥着疯狂、艺术、血液、冷漠的，世界的反面。
他亲眼所见。
“你很有趣。”织田作之助笑了，和当年他的师父一样。
但还是有所不同。
师父笑，是庆祝他走到了杀手这条不归路上无法回头，而他笑，是有人完成了杀手的最后修行，却仍然走在正常的道路。
床上的少年刚刚洗过澡，柔软的像一团云朵，在软绵绵的被子下，撑起身体执着望着他。
他的手肘压在有些硬的床上，小臂与大臂的肉在关节挤压出一个温暖的弧度，手指上还有些伤口，他嘴角微微下垂着，有些许忍耐的咬痕。
“我很喜欢你。”织田作之助诚挚且不参杂半点其他感情的说：“现在你欠我十日元。”
“十……？”
没有等水岛秋回答，织田作之助翻过窗户，如灵巧的猫一般轻盈落地。
垃圾的味道也快要散去了。
天空越来越清澈，星与月逐渐从厚重的烟雾中露头，红发杀手潜行在墙角的阴影中，突然向右走了一步。
只这一步，月光就洒在了他身上，地面上浑浊的影子因初次见面而紧张，竟然仿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前走一般停滞了一息。
“要加速了。”杀手说。
影子听从了他的指令，瞬息间迈开脚步，两人一同奔跑在月光下的无人街道，脚步声和呼吸声交叠在一起，与风声一同卷上东方的高空。
天色一点点变淡。
泛着白光的冷风划过脸颊，落叶稀稀疏疏落下，织田作之助难得享受着这有几分畅快的刺痛，直到影子越来越长，他回头看了看朝阳，呼出口气。
“下次再见。”
阳光平等洒在每个人身上，温暖驱散了寒冷，少年带着影子走入了阴影中。
【
……
指挥棒流着血。
每一个白衣的病人身上，也沾着血。
我后拉，他们就后退。
我挥出，他们就前进。
生与死都在这细微的动作中，生命被愚昧牵动奏出交响乐。
「我什么都没做。」我说。
「你不需要做什么。」白衣的智者看着那些沾血的木偶：「被操控是他们的天性。」
只需要一句话，他们就会为你冲锋陷阵。
只需要一本书，他们就会成为你的掌上木偶。
「或者，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他说：「你站在那，就是他们无法理解的高峰。」
或许这可以被称之为领导力，但领导力，也只是愚蠢的大多数组成。
「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说着，智者迈着轻盈的步伐，不染半点鲜血的走过尸体与血液遍布的曲折小路：「总会有新的人出现，也总会有新的人离开。」
「每个人都会吗？」「是的，只有这样才能离开这里。」
「你呢，你为什么不离开？」我急迫到指挥棒的血液都甩了出去。
纯洁的愚者之王回眸，眸色深深望着我，蓦然一笑。
「你就当我喜欢这里吧。」他说：
「或者，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说的那样：愚蠢中的愚蠢，愚人之城的国王，天下所有愚者的皇帝。」
「——不要试着操控一位帝王。」
……
不被操控的人，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绝顶聪明的人，他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
指挥棒跌落在地，我的身上沾染了血液。
黑压压的军队如乌鸦般蜂拥而至，我站在高台上，看着白衣少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消失在一片乌压压之中。
人们将我禁锢，他们一言不发。
他们一言不发的，将我带到医生面前。
「欢迎光临。」医生合上染血的书，微笑着：「我们谈谈如何？」
……
没人告诉我该做什么。
从我出生起，没有任何人期待过我的未来。
他们只是说：「你不该这么做。」
不该冒失、不该愚笨、不该打扰别人的好事、不该觊觎别人的东西。
「不，不是这样的。」医生微笑着为我戴上枷锁：「每个人的人生都被安排的恰到好处。」
无论世界赐予我们什么，在遥远的拼命才能得到的未来之中，总会拥有一个完美结局。
「你如何构想你的完美结局？」医生问。
我舔了舔口枷，想要开口。
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
——《世纪疯人院》其五·节选
】
对江户川乱步而言，世界是混沌的一团。
少年时他曾认为可以轻易划分社会的一切，却被母亲严厉苛责。
“不要这么做，乱步。”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狂妄自大，是重病的一种。”
所以，世界的法则其实很简单。食物、水、适当的温度、不危险的环境，人只需要的只有这些，人的定义也只有这些。
饿肚子的富豪和饱餐一顿的乞丐，后者比前者高贵。
温室内度过一生的普通人，和在血雨中挣扎的掌权者，前者要比后者幸福的多。
那他，算是幸福吗？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房间因为少了人的打扫变得不再整洁干净，整栋楼安静的仿佛棺材一样，小鸟从窗口飞过，讶异地望着他，又自顾自地远去。
“不。”少年坐在窗边，咬下饭团的边角，白饭没有味道，连香气也十分不足，他嘀咕着：“我不喜欢，所以不好。”
大概是没有配菜的原因，江户川乱步站起身去翻找袋子里的零食，拿着薯片回头时，却见窗口出现了一片微微泛黄的叶子。
很漂亮的叶子。
边缘泛黄，内部却是翠绿的，经络泛着白，在微风下轻轻跳动，像是随时都会从窗口落下一样。
江户川看着叶子，翠绿的眼中仿佛在一刹那间略过了幕布般文字、地图、数字规则、字母结构，又在眨眼的一刹那，弯成了一个笑盈盈的弧度。
“这样吗？”他眨了眨眼睛，笑着：“我知道了。”
明明没有人回答，少年却扬起头，十分得意的样子。
“帮我跟他带句话吧，杀手先生。”他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麻烦带的全一点……拜托！”
“……”
“那我说啦，咳咳，第一件事——”江户川乱步将落叶捡起，宽大的叶片将眼睛挡住，笑意却无法掩藏，从唇边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水岛秋，你啊——你是个难得一见的超级大笨蛋呢！”
“真是的！管好你自己！我才——不需要别人冒险来安慰我呢，绝对不要！我也不担心你，不要自作多情啦！”
“这就是第一件事，那么，我们赶快进入正题吧！第二件事是——小心！”
难得的好天气。
窗外逐渐变得嘈杂，阳光晒透寒冷的气雾，树叶细细簌簌。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被从被窝里拖出来，水岛秋连反抗森鸥外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慢吞吞走到桌边，看着活力满满的医生端着锅穿着围裙，在厨房的炉子边哼着歌忙活。
早餐是三明治。
“今天没有病人呢。”精力十足的男人笑盈盈看着他：“昨天给你的书看完了吗？我可以解答问题哦？”
像是昨天的事完全没发生一样。
像是一晚上他能读完一本书一样……天方夜谭。
水岛秋撇开眼神，咬下三明治还带着水露的蔬菜边，见他不回答，森鸥外又露出了‘我懂我懂’的表情，奇奇怪怪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想看的，问他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麻烦你的是我吧……”水岛秋咽下食物，一言难尽：“你在干什么……”
“欸——可秋君是家里的新孩子！”男人一脸清爽的博爱：“照顾孩子可是医生的天职啊！”
“……”
水岛秋怀疑他憋着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