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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   谢灼瞬间有些无地自容,一股灼热的羞耻感从心底窜出,烫得脸和耳朵都红了。
      他下意识攥紧了纸巾。

      贺洲义注意到谢灼的动作,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谢灼依旧没有钓上鱼,焦虑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可是这次他不敢再咬指甲了。

      咬指甲,是他从记事起,就有的习惯。
      成芳为此骂过他,也打过他,甚至在他的指甲上涂辣椒水,但始终没能让他改过来,指甲也由于长期的啃咬,变得很丑,就连甲床都有些萎缩了。
      渐渐地,成芳就放弃了对他的管教,觉得只要不耽误学习,随他爱干嘛干嘛。

      直到升上初中。

      他的班主任是一位刚毕业两年的年轻老师,对学生格外地上心。

      自从发现他有咬指甲的毛病后,就想方设法帮他戒掉。

      先是涂苦甲水,一开始还有点用,但后面就不行了,因为谢灼已经适应那个苦味,能够面无表情地将指尖放进嘴里。
      后来又试过戒咬贴和手套,但同样没有效果。
      最终班主任想到了做美甲,只是还在在校期间,美甲对于一个学生,还是男的来说,有很多不便之处。因此等到放寒假了,班主任才和成芳,还有谢灼提这个建议。

      与学习无关的事,成芳倒是很好说话,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至于谢灼,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用心地为他着想,他自然毫无异议。

      这回终于有成效了,但由于美甲只做了一个寒假,所以开学后,偶尔压力过大的时候,谢灼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咬上两口指甲。

      为此,他们约定暑假的时候,再做一次美甲。

      可是就在第二个学期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告诉他,他要离职回家乡了。

      原来这位热心肠的老师,曾经给班上一名成绩差的学生无偿补课,对方的学习成绩显著提高后,家长却因为第二个学期一次考试成绩退步,就反手举报老师收礼补课,甚至还让那个学生做假证。

      而在学校调查期间,别的老师还落井下石,说这是他在同行里搞“内卷”的报应。

      尽管最后查清事实,班主任并没有收礼,但他还是心灰意冷,决定以后都不做老师。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老师看着谢灼短短秃秃的手指。

      “我会戒掉的。” 谢灼说。老师已经被另外一个学生伤害了,他不能再辜负老师对他的好意。
      后来他也真的戒掉了咬指甲的毛病。

      只是没想到,这个毛病居然还会复发。

      可能是因为贺家人对他太好,同时谢洵生也在,他既担心自己没有钓上鱼让贺西泠失望,又害怕输给谢洵生。
      于是在双重压力的影响下,他才又不知不觉地开始咬指甲。

      “嘟嘟嘟……”突如其来的汽艇引擎声,吸引了包括谢灼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

      汽艇是来接刘总的,他之前吃的晕船药没有起什么作用,不仅脸色越来越苍白,还接连吐了好几回。

      大家怕他出事,就叫了汽艇过来接他回游艇上。

      “还有没有谁身体不舒服,要跟着回游艇的?”方总朝着甲板上的人群,大声喊了几句,“别逞强,咱们安全至上。”

      谢灼还倚在船舷的防护栏上,手指不断摩挲着鱼竿,要装病跟着回去吗……这样他就可以不用钓鱼了……

      想要逃避的念头如同海水,一点一点地侵蚀谢灼的心房。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方总的身上,略显干燥的嘴唇嚅动了一下。

      “嗡——”
      突然,裤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谢灼的思绪,他回过神,为自己有这种“想逃”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他深呼吸,掏出了手机。

      是芒地发来了消息:“起这么早,专门去看日出?”
      “日出只是附赠。”谢灼的指尖在屏幕上打字,“我们去海钓了。”

      信息发过去之后,谢灼看着干净饱满的指甲,与当年相比,每一片指甲就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玉石,修剪后的半月形弧度圆滑又漂亮。

      只是除了左手拇指,那里指甲边缘被咬得参差不齐。

      谢灼一阵恍惚,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瘦弱焦虑的小男孩。

      此时,手机屏幕亮了亮。
      “原来你也是钓鱼佬,失敬失敬,鱼钓得怎么样?”
      “也”?难道芒地也喜欢钓鱼?谢灼回复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钓鱼。不过出师不利,都快三个钟头了,我还没钓上来一条鱼。”

      芒地安慰道:“‘空军’很正常。不都说钓鱼佬什么都能钓上来,除了鱼。”

      谢灼之前恶补过钓鱼知识,知道‘空军’是指那些一天下来没钓到鱼,只能空手而归的钓鱼佬。

      但知道归知道,看着已经钓上来两条鱼的谢洵生,他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打击。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谢灼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片刻后还是把这句话发了过去。

      如果是换作以前,谢灼在他人面前是羞于启齿他的自卑和脆弱的。

      但或许是他和芒地一起经历了那场被造谣的无妄之灾,所以谢灼觉得他俩之间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有些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明明都是新手,可是我弟就钓上了鱼。”谢灼接着打字,字里行间都带着自嘲,“而我却颗粒无收,就连和别人的游泳比赛也输了。”

      手机的另一端,贺洲义的目光微微一凝,这就是他那天情绪崩溃的原因吗?

      之前他就觉得,只是输了比赛而已,谢灼不至于脆弱到想自杀的程度。可是现在想想,当时的谢灼还以为他是谢洵生的男朋友,那么在他的眼中,输给了他就等于输给了谢洵生。

      这份叠加了自尊心受挫,高考不如意,和再次输给“谢洵生”的屈辱,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他低头回复:“一个当年被诊断为发育迟缓的人,如今却考上了211大学,又怎么可能是废物。”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看来网上已经将他扒得一干二净。
      谢灼抿了一下薄唇:“我的发育迟缓是后天造成的。”

      在他还小的时候,体质其实特别差,经常生病。
      但是成芳和谢晖也不在意,觉得小孩都这样,只要再长大一些,体质上来就好了。
      直到谢灼一岁半的时候,他除了大运动跟不上同龄小孩,就连语言和认知也严重落后,他俩这才紧张地带他去医院。

      没曾想一系列检查下来,诊断结果是后天的发育迟缓,并且有自闭症倾向。

      从那以后,两人经常吵架。
      谢晖指责成芳总是加班,把孩子扔给保姆就不管不顾,对孩子缺少陪伴。
      成芳也埋怨谢晖不顾家,总是各种应酬,导致父爱缺失。
      两人吵到最后,甚至演变成了人身攻击。一个骂对方精/子质量差,一个说是她的基因不好。
      最终,两人离了婚。

      彼时谢灼不满两岁,于是被判给了成芳。
      成芳还要工作,就想让父母搬来京洲,和保姆一起看顾谢灼。
      父母却不愿意。

      “自闭症?就是电视剧里说的那个孤独症,对吧?”成母轻啧了一声,“我就说了,城市太拥挤,小勺就住别墅那么小的一个地方,周围还没有几个朋友,他能不孤独吗?别说他了,就我和你爸去了京州,也要得孤独症。这样吧,你赶紧把小勺送来老家,天天跟你哥的孩子上山下河。别说一年,只要半年,咱们小勺就高高兴兴的,啥症都没了。”

      成芳的父母农村出身,读书也少,大多的观念还停留在他们那个年代,就连对待高考的态度也是,能考上最好,考不上就回来跟家里做生意,学技术。

      所以谢晖才会说成芳的基因不好。

      尽管成芳不赞同成母的观点,但她早被婚姻折磨得身心疲惫,就顺水推舟将孩子送了过去。

      原本保姆陈姐也想跟着去的,毕竟她从谢灼出生起,就一直照顾对方到两岁,十分清楚谢灼的饮食禁忌。

      但是成母给拒绝了:“我这边人多着呢,你哥你嫂子,你大姑小舅和叔伯,咱们一堆人,还看不好一个小孩子了?还有那个什么食物过敏,就是吃少了,肠胃还不适应而已。”

      长大后,谢灼了解了食物过敏的危害性,才发现自己真的命硬。

      但他确实在去了外婆家的半年后,身体越来越强壮,笑容也逐渐变多。

      后来成芳又带他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一次很详细的评估,这次医生给出的结论是,他的各项指标已达到正常发育水平。

      这些事都是外婆告诉他的,这么多年来他只和章岩说过,如今又多了一个芒地。

      “如果我当年没有发育迟缓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离婚。”谢灼低头打字,额发垂在了眼睫的位置,投下一小片阴影。

      贺洲义:“可是这也不能怪你,是他们不会养小孩,才把你养成那样。你看你在外婆家的时候,不就养得挺好的。”

      是啊,当年外婆也是这样说的。
      谢灼看着手机屏幕,任由思绪坠入记忆的深海。
      那里藏着的往事,被搅动着翻涌而起。
      等到浑浊的漩涡渐息,岁月深处露出了一双年老粗糙的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
      “我就说吧,我家小勺聪明得很,是你们不会养孩子而已。”
      刚刚获知医院检查结果的外婆,一边摸,一边心疼地说道。

      谢灼深呼吸了一下,原本堆积在心头的郁结,化开了不少。

      “鱼竿,鱼竿动了,有鱼上钩。”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谢灼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抬头,就见浮标早已沉入水中,鱼线绷得紧紧的,竿身也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他连忙伸手去抓鱼竿,掌心却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颤动。
      原来是那条咬了钩的大鱼,在水中激烈挣扎。
      谢灼赶紧调整了身体重心,但还是被拽得踉跄了几步。

      就在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谢灼抬头,对上贺洲义沉着冷静的目光。

      谢灼有些慌乱的内心,莫名地平静了几分。

      “你把线放一放。放的时候,记得注意松紧度。”贺洲义说。
      谢灼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纺车轮。
      与此同时,贺洲义也将鱼竿适当地放低了一些。
      “可以慢慢收线了。”

      谢灼立即照做,没想到那鱼却猛地游向右侧。
      贺洲义反应迅速,手臂肌肉一绷,就果断地把竿子往左边偏移。

      海面顿时水珠飞溅,隐约看见金色的鳞片。

      “这鱼是黄条鰤吧?”
      “我看像是,好家伙,运气可真好啊。”
      “我都钓十几年鱼了,都没钓过这么大一条。”
      “我敢说,这鱼绝对有三十斤重。”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道,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谢灼配合着贺洲义溜鱼,这样可以消耗鱼的体力。
      终于,十多分钟后,两人合力将鱼钓上了甲板。

      “可以啊,谢老师,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贺西泠向谢灼竖起拇指。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钓到这么大一条鱼。”谢灼的眼睛亮得惊人,微微起伏的胸膛里塞满了成就感,难怪这么多人喜欢钓鱼,“不过这次还得感谢贺总,要不是他,我这鱼都切线了。”

      “客气了,这也要你配合得好才行。”贺洲义目光移向甲板上的黄条鰤鱼,“你要不要和它拍张合影?”

      谢灼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立即点头应允,一边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了贺洲义。

      贺洲义接过手机,举起镜头对准谢灼。
      镜头里,谢灼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兴奋的,看上去就像是软软的红丝绒蛋糕,让人很想舔一口。
      贺洲义滚动了一下喉结,才按下快门。

      拍照结束后,谢灼将这张照片发给了芒地:“我终于钓到鱼了!”

      信息刚发出去,谢灼就听到贺西泠兴致勃勃地提议:“咱几个也来几张合影?”

      众人闻言,也纷纷凑热闹地喊着要拍大合照,甲板上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谢洵生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谢灼,忍不住攥紧了鱼竿。

      原定傍晚就结束的海钓,在谢灼钓到黄条鰤的刺激下,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才返航。

      期间谢灼又陆续钓上来几条鱼,虽然个头都没有第一条那么大,但也让他心满意足了。

      而其他人也都收获颇丰,譬如贺西泠钓上来石斑鱼和炮弹鱼,贺洲义则收获了几条肥美的黑鲷鱼。

      回到游艇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大家都从朋友圈的照片里获知他们钓上大鱼的消息,于是好几个人都聚集在甲板上看热闹。

      谢灼在人群里看到了宋嘉尔,他还以为对方也是来看鱼的,谁知道宋嘉尔一开口就是:“谢老师,你给我的试卷,我都做完了,还有别的吗?全部都给我吧。”

      谢灼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宋嘉尔,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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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专栏预收 1.《请问,能让凶案现场的那盆花做证人吗》 2.《下等爱人》酒吧服务员(受)×港圈贵公子(攻) 文案梗不变,但正文可能会修改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