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成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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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像是一道赦令，刚在空气中炸开，教室里就掀起一阵桌椅碰撞的骚动。榕江三中的校服是统一的黑白配色，此刻攒动的人影里，黑与白交织着涌向门口，像一群被惊动的蜂群。公告栏在教学楼西侧的长廊尽头，这会儿八成已经围满了人——毕竟是开学考的成绩，关系到整个学期的“江湖地位”，没人不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江易趴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袖口。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背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霍淮的桌角。他其实不太想去凑那个热闹，倒不是不在乎输赢，只是一想到要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挤来挤去，还要直面那可能只差零点几分的结果，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个以“压他一头”为乐的霍淮，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走了走了，江易！”季楚冥的胳膊肘怼了怼他的后背，这家伙校服拉链依旧没拉到顶，露出里面印着图案的T恤，“再不去公告栏就得被踩平了！你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把霍淮摁在地上摩擦了？”
江易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知道的，反正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话虽这么说，眼底却还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
“哟，这口气够大的。”周星移推了推眼镜，手里还捏着本物理练习册，“去看看呗，我还挺好奇何允这次能不能超过我。”
何允在旁边点头附和：“就是，去看看吧，江易。季楚冥都快急得原地打转了。”
季楚冥立刻瞪了何允一眼：“谁打转了？我那是战略性等待！”
正说着，叶桉拉着谢念瑶走了过来。谢念瑶的发梢有点乱，大概是刚被人群蹭到的，叶桉正伸手帮她理着：“易哥，走啊，看成绩去！”
谢念瑶也跟着点头，声音软软的：“大家都去呢，一起吧。”
江易看着眼前几张期待的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校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行吧，去看看江二少这次又屈居第几。”
“这才对嘛！”季楚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放心，就算是第二，哥也请你吃冰淇淋！”
“滚。”江易拍开他的手，往门口走。却又看向了霍淮座位，他刻意放慢了脚步，——那人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动作很慢，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雪松柏木的气息淡得几乎闻不到，却像一层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周围的空气。
霍淮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易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别开脸，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室。身后传来霍淮低低的嗤笑声，轻得像风拂过树叶，却让江易的耳尖悄悄红了。
公告栏那边果然人山人海。黑白相间的校服挤成一团，像一缸煮沸的芝麻糊，混杂着各式各样的信息素，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长廊的屋顶。江易被挤在人群外围，看着前面攒动的后脑勺，突然有点后悔跟着他们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靠在旁边的香樟树上，树荫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薄荷木槿的气息无意识地漫出来一点，又被他悄悄压了回去。
季楚冥、何允和周星移挤在他旁边，踮着脚往公告栏的方向张望。
“我去，这也太挤了吧？”季楚冥啧了一声，校服领口被挤得更敞了，“早知道就晚点来了。”
何允推了推眼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刚才是谁喊着‘再不去就看不到了’的？”
“那不是求知欲旺盛吗？你们不也很来，”季楚冥梗着脖子反驳，眼睛却依旧盯着公告栏的方向，“桉姐和小瑶呢？挤进去了没？”
周星移指了指人群中间：“刚才还看到桉姐拉着小瑶往里冲，估计快到前排了。”
江易靠在树干上，看着人群里那两个交握的手——叶桉的手指修长，紧紧攥着谢念瑶的手腕，像怕她被挤散似的；谢念瑶的另一只手放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踮着脚尖，利落的短发被人群蹭得有些凌乱，发梢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和霍淮也总这样挤来挤去，抢着看成绩单上的名字，谁也不肯让谁。那时候的阳光好像和现在一样暖，只是身边的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唉，不是吧，小瑶，这么多人！”人群里传来叶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又兴奋的调子。
谢念瑶的声音紧随其后，她的声音清甜得像冰镇的酸梅汤，听着就让人觉得舒心，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我们要不等人少了再来看吧？”
“不行！”叶桉的语气很坚决，“我得看看这次霍淮和江易谁是第一！”
“好，都依你。”谢念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是纵容着对方的小任性。
没过多久，那两个身影在人群里往前挪了挪，叶桉站在成绩前，视线快速扫过最顶端的名字。江易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睛，心里莫名一紧。
“又是霍淮！708分，这么高！”叶桉的声音透过人群传到江易耳边，带着点惊叹，“江易就低了一分，707，可惜了！小瑶，看到我们的了吗？”
谢念瑶的声音很快响起：“我看看……你584，我593。”
“还好还好”叶桉呼了一声，“差点以为要考砸了呢！”
江易靠在树上，轻轻叹了口气。虽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心里却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他就知道，霍淮这家伙从来都不会输给他。
“现在就等桉姐过来了。”季楚冥转过头，撞了撞江易的胳膊，“江易，你都不好奇的吗？”
“不好意思，我还真——”江易的话没说完，就看到叶桉拉着谢念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两人的校服都被挤皱了，头发也有些凌乱，却不恼。
“易哥！”叶桉挥了挥手，快步走过来，“猜猜这次谁是第一？”
江易挑了挑眉，故意逗她：“我吗？”
叶桉憋着笑，摇了摇头：“恭喜你……猜错了，是霍淮。”
“哦。”江易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季楚冥立刻凑了上去，一脸急切：“桉姐，成绩怎么样？我呢我呢？”
叶桉瞥了他一眼：“霍淮708，江易707。”
“我是问我的分数！”季楚冥急得跳脚，“你别光说他们俩啊！”
“你啊……”叶桉拖长了调子，看向谢念瑶，“小瑶，你记得季楚冥的分数吗？”
季楚冥立刻转向谢念瑶，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小瑶妹妹，你最善良了，快告诉我！”
谢念瑶忍着笑，轻声道：“你413分。何允和周星移一样，都是642分。”
“补药啊！”季楚冥哀嚎一声，捂着胸口作势要倒，“我怎么考得这么惨？这一定是个阴谋！”
何允推了推眼镜，凉凉地说：“遭报应了吧，让你暑假不复习，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你……”季楚冥指着何允，心死。
周星移在一旁补刀：“还好我复习了。允子，你复习了吧？”
“我复习了，”何允看了季楚冥一眼，意有所指，“到底是谁整天喊着‘复习哪有打游戏香’的？”这句话的语气带着些阴阳怪气，直接伤害打满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季楚冥夸张地捂住脸，“我这么弱小又无助……”
“得了吧。”江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嘲讽，“你一个1米85的Alpha，说自己弱小无助，鬼才信。”
季楚冥放下手，对着江易翻了个白眼：“呵呵，塑料兄弟情。”
众人都被这话逗笑了，刚才看成绩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不少。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叶子洒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点温暖的温度。江易看着身边吵吵闹闹的好友，心里那点失落渐渐淡了下去——其实输一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赢回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教室走。走廊里还有不少没散去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成绩，黑白相间的校服在光影里移动，像一幅流动的画。
回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霍淮应该早就看完成绩回来了，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指尖转着支黑色水笔，侧脸对着窗户，阳光落在他的下颌线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听到动静，他转过头，视线精准地落在江易身上，雪松柏木的气息漫过来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
“江二少对成绩满意吗？”霍淮的声音不高，刚好够两人听见，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江易一下子就被点着了。他走到座位旁，发出沉闷的响声：“所以呢？多一分很了不起？”
“呵。”霍淮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转笔的动作快了些。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教室里的喧闹。江易瞪了霍淮一眼，拉开椅子坐下：“上课了，先不跟你扯。”
霍淮挑了挑眉，没接话，转着笔的手停了下来，视线落在江易紧绷的侧脸上，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接下来两节课是物理，张义国踩着铃声走了进来。他穿着不变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本物理课本，表情严肃得像块万年不化的冰。“上课。”他的声音洪亮，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威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江易拿出物理课本，假装认真听讲，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瞟。霍淮听得很专注，偶尔会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字迹凌厉，和他的人一样带着锋芒。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手背上，江易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赶紧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盯着黑板上的公式。
整节课，两人谁都没说话，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混合着雪松柏木和薄荷木槿的气息，奇异的和谐。
第4节下课铃声响起时，张义国才合上课本：“这道题的解法，大家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下课。”
教室里瞬间恢复了活力，学生们涌涌向食堂。季楚冥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抓住江易的胳膊：“快走快走，吃饭去！再不去糖醋排骨就没了！”
江易被他拽着往外走，季楚冥突然停了下来，冲霍淮挥了挥手：“霍淮，一起去食堂啊？”
江易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有点不情愿。他现在还不太习惯和霍淮这么“和平共处”，尤其是在知道那个99%的匹配度之后，每次靠近对方，后颈那片皮肤都会隐隐发烫，让他有点慌乱。
霍淮抬眼看向季楚冥，又瞥了一眼江易紧绷的侧脸，嘴角勾了勾：“好啊。”
“季楚冥，你干嘛叫这家伙来？”江易甩开季楚冥的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他不是真的不欢迎霍淮，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在食堂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信息素。
季楚冥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呃呃呃……对了，我妈说了，跟成绩好的人玩，成绩会变好。”
霍淮走了过来，雪松柏木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漫过来，带着点压迫感：“江二少这是不欢迎？”
“随你。”江易别开脸，转身往食堂走，脚步有点快。
食堂里人声鼎沸，黑白相间的校服在各个窗口前排起了长队。季楚冥拉着何允和周星移去抢糖醋排骨，叶桉则拉着谢念瑶去打青菜，江易和霍淮落在后面，默默地跟在队伍末尾。
“要吃什么？”霍淮突然开口问。
江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随便。”
霍淮没再说话，只是在打饭的时候，多要了一份番茄炒蛋，少放了糖——他记得江易不爱吃太甜的。
众人打好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易的餐盘里，番茄炒蛋被推到了一边，青菜旁边放着几块糖醋排骨，米饭上还卧着个荷包蛋。他吃饭很挑剔，芹菜、韭菜、香菜、茄子、芋头这些都不吃，但芋头冰淇淋却能吃得津津有味；黄瓜能生吃，做成菜就碰都不碰，觉得有股怪味；太酸或太甜的也敬而远之。季楚冥他们早就习惯了，打饭的时候总会特意避开这些菜。
“所以说，为什么我只考了413分？”季楚冥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脸生无可恋，“我是不是被考试之神抛弃了？”
何允喝了口汤：“你是被游戏之神缠住了。”
“我哪有！”季楚冥反驳，“我明明也复习了……好吧，就复习了半个小时。”
周星移笑了：“半个小时也好意思说自己复习了？”
“你们怎么都针对我？”季楚冥委屈地看向叶桉和谢念瑶，“桉姐，小瑶妹妹，你们评评理！”
叶桉正给谢念瑶夹了块排骨，闻言头也不抬：“我们不参与学霸和学渣的战争。”
谢念瑶忍着笑，点了点头：“嗯。”
季楚冥更委屈了，他环顾四周，看着满桌的学霸，突然哀嚎一声：“我这是捅了学霸窝吗？为什么你们都考得这么好？”
何允看见他一脸憋屈，故意道：“其实也没有吧，我觉得我的分数还有待提高。”
周星移附和：“我们跟这两位年级第一第二比，还是太低了。”
叶桉咽下嘴里的饭：“是啊，我这584分，也不算很高。”
谢念瑶看了季楚冥一眼，不想伤他自尊，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这叫低？那我叫什么？”季楚冥指着自己的餐盘，“而且这两位还没说什么呢！”他说着，朝江易和霍淮的方向努了努嘴。
江易正低头跟餐盘里的番茄炒蛋较劲，闻言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真的想让我说什么，那我就说了啊。你别太伤心——我觉得我这707分还是太低了，说真的，我都没怎么学。”
他这话一出口，桌上瞬间安静了。季楚冥的脸都绿了。
霍淮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慢悠悠地接了一句：“那我也说了，我觉得我这708分，是个人都能考到吧。”
这位更是重量级。季楚冥看着这两个一脸“凡尔赛”的家伙，差点没把手里的勺子捏碎：“你们玩我呢！”他委屈，但他不说，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感觉嘴里的糖醋排骨都不香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餐盘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江易看着霍淮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心里突然觉得，其实和死对头一起吃饭，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夹起荷包蛋，放进嘴里，蛋黄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后颈那片皮肤又开始隐隐发烫，像有细小的电流在游走，但这次，江易没有像往常一样慌张，只是悄悄地红了耳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