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变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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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医院住院部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江易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晃醒的。他睁开眼，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空位，霍淮不在，椅子被推到了墙角，桌上的矿泉水瓶空了大半。
他撑着坐起来，后背刚碰到床头就疼得嘶了声——大概是昨天蜷太久了。后颈的麻痒感还在，比昨天轻了些，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江易摸了摸那片皮肤，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莫名想起霍淮认真道歉的样子，雪松柏木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啧。”他烦躁地啧了声，抓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早上九点零三分。微信图标上顶着个红色的99+，多半是季楚冥那家伙的消息轰炸。江易没点开，先划开了班级群，王清月今天凌晨发的考试通知还在置顶：「剩余五门考试链接已上传，除数学外均不限时，截止今晚八点，请请假的同学合理安排时间。」
数学昨天已经考完了，剩下的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正好今天解决。江易正琢磨着从哪门开始，病房门被推开，霍淮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印着粥铺logo的外卖袋。
“醒了？”霍淮把外卖袋放在床头柜上，雪松柏木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漫过来，混着点清晨的凉意，“看你睡得沉，没叫你。”
江易挑眉：“良心发现？”
“不然呢？”霍淮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医生刚才来过，说你恢复得不错，信息素稳定了。”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江易，“剩下五科考了吗？”
“正打算考。”江易晃了晃手机，“你呢？”
“没。”霍淮把外卖袋推到他面前，“先吃饭。我点了外卖，看你差不多该醒了。”
江易接过袋子，入手温热。他拆开一看，里面是碗白粥，配着一小碟酱菜，还有个白煮蛋。“就这？”他皱起眉，“霍大少爷请客就这么寒酸？”
“医生说你得吃清淡的。”霍淮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再说了，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医院食堂的清汤寡水强。”
江易撇撇嘴，还是拿起勺子舀了口粥。米熬得很糯，带着点淡淡的甜味，意外地不难吃。他几口把粥喝完，白煮蛋剥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蛋壳都没剩下——这是他从小就有的强迫症。
“吃完了？”霍淮看着他把空碗推到一边，“那开始？”
“比什么？”江易擦了擦嘴，眼底闪过一丝好胜。
“谁先考完。”霍淮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考试链接，“输的人，回去帮对方写一星期的作业。”
“就这？”江易嗤笑，“太便宜你了。”他点开英语试卷，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输了的，承包对方一个月的作业。”
“行。”霍淮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别到时候哭着求饶。”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敲击屏幕的“哒哒”声。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江易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偶尔会因为思考而微微颤动；霍淮则微微低着头，下颌线绷得很紧，神情专注，雪松柏木的气息淡得几乎闻不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江易先从英语开始。阅读题不难，完形填空有点绕，但他做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提交了。接着是语文，作文题昨天季楚冥在群里吐槽过，“论成长中的羁绊”，江易盯着题目看了两分钟，脑子里闪过的不是什么名人名言，而是小时候和霍淮抢玩具车的场景——那辆蓝色的四驱车，最后被两人扯得稀巴烂，他哭着去找妈妈，霍淮却偷偷把自己的变形金刚塞给了他。
“啧。”江易甩甩头，笔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写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病房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霍淮比他慢些，却稳得很，连喝水都没起身，只是伸手够过桌上的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江易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停了两秒，又猛地收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有点乱。他赶紧低头做题，假装没看见。
中午十一点整，江易按下了生物试卷的提交键。他长舒一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伸了个懒腰：“搞定！”
霍淮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这么快？”
“那是。”江易挑眉，得意洋洋地往椅背上靠，“本大爷的实力可不是盖的。”
霍淮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又过了十分钟，他也提交了最后一门。“行了，”他放下手机，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江二少最厉害了，满意了？”
“勉强吧。”江易哼了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下午没什么事，两人各玩各的手机。江易刷着班级群，季楚冥还在疯狂吐槽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何允在下面冷静地分析解题步骤，被季楚冥追着骂了十几条。
霍淮则在看物理竞赛的资料，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江易瞥了一眼，觉得头都大了，又转回去刷短视频。
傍晚的时候，祈雪和周琴瑗来看了趟，拎了一大袋水果和营养品。祈雪拉着江易的手问东问西，眼眶红红的，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周琴瑗则和霍淮说了几句，大概是叮嘱他照顾好江易。两人临走前，还特意把霍淮叫到走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时霍淮的表情有点古怪。
“她们跟你说什么了？”江易随口问。
“没什么。”霍淮避开他的视线，“让你好好休息。”
江易挑眉，没再追问。他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觉得有点无聊。病房里很安静，霍淮在看书，翻书的声音很轻，雪松柏木的气息若有若无，竟让他觉得有点安心。
“喂，”江易突然开口，“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不合？”
霍淮翻书的动作顿住：“为什么这么问？”
“小时候抢玩具，长大了抢第一，连信息素都一个像冰一个像火。”江易扯了扯嘴角，“结果契合度99%，你不觉得离谱吗？”
霍淮沉默了几秒，才道：“医生说，契合度高是好事。”
“好事？”江易嗤笑，“跟你这个死对头契合度高，算哪门子好事？”
霍淮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夕阳的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江易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别开脸，假装看窗外：“算了，跟你说不通。”
那天晚上，两人没再说话。江易睡得很早，大概是白天考试累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霍淮就去办了出院手续。江易坐在床上，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动作利落，连充电器的线都缠得整整齐齐。
“走了。”霍淮把背包甩到肩上，“司机在楼下等着。”
江易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病房。走廊里空荡荡的，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到了楼下，霍家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司机接过他们的行李，拉开后座车门。江易刚想坐进去，霍淮突然说：“你坐前面吧，后面挤。”
江易挑眉：“霍大少爷还怕挤？”
霍淮没理他，径直坐进了后座。江易撇撇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车里异常安静。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好几眼，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平时见面就掐的少爷今天太反常了。江易靠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霍淮认真道歉的样子，一会儿是那份99%的匹配报告，还有季楚冥昨天在群里发的“成长中的羁绊”——这破作文题，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到了榕江三中门口，司机帮忙把东西拿下来后，便开车走了。
江易拎着自己的背包，看着眼前熟悉的校门，突然有点恍惚。才住院三天，却好像过了很久。
“回宿舍？”霍淮问。
“嗯。”江易应了声，转身往新宿舍楼的方向走。
离上课还有半小时，宿舍楼里很安静。江易推开312的门，房间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的习题册摊开着，薄荷木槿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他把背包扔到床上，瘫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
微信图标上的红色数字又飙到了99+，全是季楚冥发的。江易点开，往上翻了翻，无非是吐槽考试太难、担心成绩、以及追问他到底去哪了。江易懒得一条条回，直接回了个句号。
他的微信名就一个逗号，头像是纯黑的，简单得不像话。季楚冥总说他这名字和头像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装逼范儿，江易每次都只回了个“滚”。到季楚冥这边，画风就不对了，名称叫“AAA建材批发季哥”，头像也经常换
消息刚发出去，季楚冥的消息就弹了回来：【！！！逗号你活了？你再不回我消息，我都要去报警了！】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语音，江易点开，全是季楚冥的哀嚎：“江二少你到底去哪了？真生病了？是不是被霍淮绑架了？还是跟哪个小美女约会去了？快如实招来！”
江易翻了个白眼，正想回句“你大爷”，季楚冥又发来一条：【对了，今天出成绩你知道吗？八点就贴公告栏上，我现在手脚冰凉，感觉这次要被我妈打断腿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好兄弟，我想你了。】
江易看着那句“我想你了”，嘴角抽了抽。他太了解季楚冥了，这家伙要么是想抄他作业，要么是想让他请客，绝对没安好心。他回了句：【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想我。】
对方几乎是秒回：【冤枉啊！我对你的思念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后面还跟了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紧接着，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
江易想也没想就接了。屏幕里立刻出现季楚冥那张放大的脸，头发乱糟糟的，眼下还有点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你可算接了！”季楚冥嚷嚷道，“你在哪呢？赶紧回教室，再过半小时早读了！”
“马上过来。”江易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里的人，“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视频？”季楚冥挑眉，“说真的，你到底去哪了？霍淮也没来，你们俩是不是一起私奔了？”
“滚。”江易面无表情，“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上次翘课去网吧的事告诉王姐。”
季楚冥立刻怂了：“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凑近屏幕，压低声音，“还有就是，今天出成绩，你一点都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江易淡淡道，“反正第一要么是我，要么是霍淮。”
“……”季楚冥噎了一下，“行吧，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江易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问你个事。”
“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江易的声音有点不自然，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晃动。
季楚冥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卧槽？江易你看上哪个omega了？还是alpha？是谁？我们班的吗？还是隔壁班的？快说快说！”
“没。”江易皱眉，“就单纯问问。”
“你不对劲。”季楚冥眯起眼睛，“你平时对这种事从来不感兴趣的，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谁了？难道是……霍淮？”
“滚！”江易的脸瞬间有点发烫，“你脑子被门夹了？就他？”
“那你问这干嘛？”季楚冥不依不饶，“快说，不然我去班上广播，说江二少有喜欢的人了！”
“行了行了，要早读了，班上再聊。”江易赶紧打断他，直接挂断了视频。
他把手机扔到桌上，心脏还在砰砰跳。刚才季楚冥说“霍淮”的时候，他脑子里竟然真的闪过霍淮的脸——那人靠在病床边，指尖敲着柜面，雪松柏木的气息漫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疯了吧。”江易喃喃自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离早读还有十分钟，他起身往教室走。新宿舍楼离教学楼不远，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高二（1）班的教室已经有人了，叶桉和谢念瑶坐在中间的位置，正凑在一起看手机，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何允和周星移在埋头刷题，草稿纸写得密密麻麻；季楚冥则趴在桌上，像条咸鱼，看到江易进来，立刻精神了。
“你可算来了！”季楚冥凑过来，“刚才没说完呢，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江易没理他，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座位很空，旁边就是霍淮的位置，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连笔都按颜色排好了序。
见江易不回话，季楚冥就换了个话题 “一想到等会儿成绩出来，我就难受。”季楚冥还在碎碎念，“不过一想到住宿生周六才能回家，我就放心了，又能多活几天。不对，今天是周五吧？”他拿出手机，盯着日期看了半天，“我手机好像坏了，显示周五。”
“就是周五。”江易淡淡道。
“不要啊！”季楚冥哀嚎，“那我明天就得回家了？我妈肯定已经准备好了鸡毛掸子！”
这时，霍淮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雪松柏木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漫过来。看到江易，他顿了一下，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霍淮，淮哥！”季楚冥像看到救星似的凑过去，“今天是周几？我手机是不是坏了？”
“周五。”霍淮的声音很平淡，他转头看向江易，眼底带着点笑意，“江二少，能不能告诉我，这位脑子没事吧？”
江易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担心成绩，有点魔怔了。”
“出个成绩而已，多大事。”霍淮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你们这些学霸是不会懂的！”季楚冥激动地拍桌子，“这个世界多我一个学霸会怎么样？会爆炸吗？”
江易拿出手机，给季楚冥转了2500块钱。“闭嘴。”
季楚冥看到红包，眼睛都亮了：“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他作势要抱过来，却被霍淮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了。
“不过2500这个数字太不吉利了吧？”季楚冥嘟囔道，“好歹凑个整啊。”
“滚。”江易面无表情。
“好嘞！”季楚冥拿着手机，屁颠屁颠地跑去跟周星移炫耀了。
江易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时，霍淮的声音传来：“心情不错？”
江易转头看他：“还行。”
霍淮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拿出课本：“等会儿去看成绩？”
“不去。”江易嘴上说着不去，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期待。他想知道，这次和霍淮到底谁赢了。
早读铃声响了，王清月抱着课本走了进来，看到江易和霍淮都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江易回来了？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王姐。”江易道。
“那就好。”王清月拍了拍手，“大家安静一下，等会儿成绩就贴公告栏了，想知道的自己去看，也可以来问我。”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季楚冥都老实了，紧张地搓着手。江易看着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晃动，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点温暖的温度。
他偷偷瞥了一眼霍淮，对方正低头看着课本，侧脸线条冷硬，却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江易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看来自己是真喜欢上死对头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