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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奇怪的转变 ...

  •   “咳咳”

      江玺干咳两声,又问道:“方少爷刚从学堂放学就急着回家吗?不和你的同窗们出去玩玩儿?”
      方年道:“我前几日身体不好,耽误了许多功课,这几日自当抓紧补回来。”
      “身体不舒服?是着了风寒吗?”

      “不是,”方年思索片刻,说,“就是感觉浑身乏力,头昏脑胀,做什么都没力气,不过最近好多了。”

      江玺心中暗道,前几日阴雨连绵,能好受就怪了。长有尸斑这玩意儿的,要么是死的,要么就是被鬼气和阴气腌入味儿的,浮白山把人复活了怎么都不包售后?那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身体肯定虚弱得很,最易被脏东西盯上,稍不留意就被夺了舍或是吸干了精气。现在到了这种程度,方年估计又要死第二回了。

      回天乏术了。

      “方少爷,”江玺又将车帘拉开了点,“有空尽量多出去晒晒太阳吧。”
      “被阳光照着,比整日待在屋里好受些。”
      方年微愣,而后又微笑道:“谢谢,我会的。”

      因为车夫刚刚撞到了人,方年也和他打过招呼,所以后半程这马车行得四平八稳,江玺就趁这个空隙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方年2.0。

      抛开性子不谈,他这人其实长得还挺标致,眉眼也清秀,但是端着少爷架子和人吵架时就烦人得很,江玺和他结过梁子,所以对他一直有蛮不讲理凶神恶煞的滤镜,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讨人厌的样子。如今他真平心静气地和人说话了,言谈举止又能和温文尔雅一词沾点边。

      拐过七八个街角,马车在一处府邸停了下来,在门口恭候的人先是殷切地迎上来,往马车里瞅了一眼后,又露出为难的神情和方年低声说了什么。

      江玺看那人衣着,应当是个管家之类的身份,不用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消看一眼那人神情江玺都能猜出个大概。

      富贵人家的宅子,想来是不欢迎脏兮兮傻呵呵的普通人进去的。
      方年并未与他争论,简单交代几句后就在管家的唉声叹气中向江玺伸出手:“到了,小心点。”

      江玺看着面前那只想扶他下车的手,还未想到婉拒的理由,一旁的沈书颜就先行跳下车,把马车门堵了个大半,盯着江玺,也伸出手。

      江玺:……
      最后,他还是靠自己健全的四肢下了车。

      管家装模作样地对他们笑笑,一口一个“少爷的朋友”,干笑着将三人迎进了门。

      到了正屋前,方年对管家道:“你先带他们去休息,顺便找个医师来给我这位朋友看看。”管家连连应声,在方年进屋后又趾高气昂地对江玺二人说:“走吧。”

      一阵七弯八拐后,不知那管家把他们带到了哪个偏僻的屋子,房门一开,整间屋子都灰蒙蒙的,着实是个采光不怎么好的地段。

      “你们就住这儿。”

      管家撂下这么一句就甩袖走人了。医师肯定是请不来的,江玺也用不着那么麻烦。只是还得感叹一句,这大户人家的房子就是好,连最下等的房间都比他住过的任何一间要好得多。

      江玺翻身躺在床上,觉得这样也不错,这里背光,阴凉,他待着也舒服。虽说阳光对他造不成影响,但艳阳天,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舒服。

      沈书颜依然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原先还好好的,自从进了这府,就没什么好脸色。江玺扯了扯他的衣袖,沈书颜垂头看了眼又转过身背向他。

      江玺见叫他他不应,手上便使了点劲将他拉上床来,沈书颜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扯得歪倒,只能用手肘撑着床,近在咫尺地看着江玺。

      “你在闹什么别扭?”
      沈书颜不说话,只是一只手撑床,一只手轻轻触了触江玺指尖。

      “就因为我下车时没有牵你你就不高兴了?”
      “……”

      “你……你这,”江玺哭笑不得,“方年扶我也是出于礼仪,你在争个什么劲,难道走在路上都要和我黏在一块儿?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个断……”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吱”一声被人推开,方年大跨步走进来,刚说出个“你”字就尴尬地僵在原地。

      “你们?”
      “嗷,他,他刚刚不小心摔着了,哈哈,”江玺连忙将沈书颜推开,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方年回过神,说:“哦,那个,医师来给你看过了吗?没问题吧?”
      江玺道:“没有没有,身子结实着呢。”
      “那就好,”方年松了口气,“你们方才……”

      “我们方才什么都没干!”江玺打住话头,调转话题,“我在马车上不是和你说过要多出去晒晒太阳吗?正好现在不怎么热,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出去逛会儿?”

      “诶,可是我”,方年拒绝不及,被江玺强拉上了街。

      他们所走的这条街,和两人回来时所路过的街应当是独立的两条。这条街卖的都是些锦缎华绸,金饰玉器,来往挑选的人衣着举止也有种腌入味儿的富贵之气。江玺蹭了点方年的光,到这富人街区里涨涨见识,又想到他们公子哥间大抵来往也密切,就问他:“对了方公子,你认识商时旭吗?”

      方年似是思考了一下,道:“是商家的那位小少年吗?”
      “嗯。”
      “听父亲说过,”方年道,“我和他一同长大,算是发小吧。”

      “不过父亲不怎么愿意我和他玩儿在一起。”
      这倒是出人意料。江玺困惑道:“为什么?”

      按理两家有商业来往,就算为长期合作考虑,看在两个孩子面子上关系也应该处理好点,怎么还有教自家娃和合作伙伴疏远关系的?

      “父亲说,商家长子还有结交的必要,但商时旭不学无术,性格顽劣,和他在一块儿只会误事。”
      江玺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方年停下脚步:“不知道。其实从浮白山回来后,之前那些记忆我都记不太清了,商时旭是个怎样的人我也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周围的人好像都说他顽劣,那可能是真顽劣吧。”

      别说是他了,你俩可是一场架从小吵到大的架搭子啊,要不是你性格大变,估计头上也要扣个“顽劣”的帽子了。江玺暗自腹诽。

      “那其他人呢?你有没有印象?”
      方年想了想,道:“没有了,其他人,父亲也不愿我和他们接触。”
      “为何?”

      “他说,这些人都是徒有其表,看着光鲜亮丽,但家产连我们的零头都够不着,和这群人来往,实在是没有必要。”

      江玺这下彻底服气了。原来还有这样教孩子的,旁人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把周边人脉断干净的,这都是什么脑回路,就是这一点,方家估计永远都比不上商家了。还有这个方年,复活了就复活了,浮白山怎么连人家出厂配置都改了?现在方年单纯成这样,问什么答什么,答也不知变通,尽说些让人羞恼的话,这不是纯纯讨打吗?

      江玺道:“这些话你别拿到别人跟前去说,别人听了心里会不舒服。”
      方年道:“我记住了,不会这么说了。”
      江玺放心了,又问:“你既然认识商时旭,那你认不认识阮钰?”
      方年道:“是不是一直跟着商时旭的那个伴读?”

      “他我倒是知道一些,好像是贫民出身,以前为了活命做过好几个公子的伴读,但都干不长久,听说是因为他不怎么聪明,字都不识几个,性格又软弱,没什么长处,就打发他走了。”

      “不知道商时旭为什么叫他留下,反正最后是有了个去处。虽说他在我们这儿评价不太好,但那些普通人家挺喜欢他的,貌似在做伴读之前他还去那些人家户里干过活,大概干得不错,不然也不会有人夸他了。”

      江玺一边听一边思考,照这样讲阮钰完全没必要到他们富人圈子里来受白眼,就干些杂活都足够他填饱肚子了,干嘛还要跟着商时旭受气?

      “我暂时就了解这么多,大多数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毕竟他当时待过的人家还挺多的。”

      方年现在的状态等同于失忆,江玺也就不往多了的问他,反正他大多数也不知道,于是就和他闲聊起来。走了大半条街后,江玺发现方年好像……没有跟班?

      和他一般大的少男少女,都是三三两两嘻嘻哈哈地走在一起,而方年只有一个人,除了他们两个外人陪着,就没有同圈子的人和他玩到一块了。江玺记得浮白山上,就算他性格再怎么恶劣也还是有很多人想和他打好关系,怎么现在性格变好了反而没人和他一起玩了?

      江玺就这样和他从街头走到巷尾,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和他搭话,连打招呼的都没有。江玺想,难道是他以前太过不讲理,旁人积怨已久所以现在才不和他交流了么?

      那也不对,性格变好了不应该更讨喜吗?

      江玺理不出头绪,干脆就把这事留到晚上,反正他睡不着,进行点脑力劳动还能打发打发时间。江玺将目光放到两边的摊位上,能在富人区摆摊卖的都是些稀奇玩意儿,比如荔枝,葡萄之类的,还有家摊子是卖面具和护身符的,按店主的话,此类商品开过光,可以辟邪。

      “开过光?寺庙里的才开过光吧?你这玩意儿能驱什么鬼?”江玺拿起一个护身符,刚握进手里手心便一烫,烫得江玺甩了甩手,护身符也脱手掉到了地上。

      方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江玺道:“没事,手滑了。”
      这商家竟然没撒谎。

      江玺看着坐在椅子上摇着蒲扇的店家,道:“这个护身符是哪里来的呀?”
      商家掀起一只眼皮:“浮白山来的。”
      那的确很专业。

      江玺掏出沈书颜开酒馆赚来的积蓄,买了两个护身符,一个给方年,一个给沈书颜。方年带他们出来本意是想自己招待两位客人,没想到江玺先自掏腰包给他买了个华而不实的挂坠,挂坠小巧,看起来不像是能发挥大作用的东西。

      方年看着江玺递过来的护身符,连连摆手:“这,我带着没什么用呀。”
      江玺道:“礼轻人意重,你是我朋友的朋友,那你也算我朋友,挂着总能讨个吉祥。”

      吉祥能不能讨到不知道,至少能让他死得……慢一些?如若真的是被鬼气侵蚀,到了尸斑浮现的程度,不出一月,人便会暴毙而亡,到了后期,阳气渐弱,更是会受孤魂野鬼的侵扰。这挂坠连他都能伤到,对野鬼肯定也有避退作用,真到那时候,或许能帮方年减轻几分痛苦。

      两人推来推去,方年这才勉强收下了。江玺哄好了这边,又看向同样不肯接护身符的沈书颜。

      “你又闹什么脾气?”

      沈书颜皱着眉,轻轻勾了勾江玺指尖,又顺着指尖探向他手心,想碰又不敢碰。他现在心思直白,江玺很容易就能读懂:这个东西会烫伤你,我不想戴。

      “都有苍官了,也不差这一个嘛。”

      江玺将护身符挂到他腰间,顺便把那块品味极差的大花布抽了出来,沈书颜好像委屈了一下,指尖蜷了蜷。

      “这个”,江玺甩了甩手中的花布,“没收。”
      “越活越回去了,天天绑块布在腰上,害不害臊?”

      沈书颜略微动了动唇,却还是没说出一句反驳之语,也没把那块布要回去,只是把苍官上缠着的白布扯下来一截,把护身符包在里头,这才去追走到前头的江玺和方年。

      往回走时,方年一直有意无意地往江玺脸上看,江玺总觉得不自在,便道:“想问什么?”

      方年不好意思地嗫嚅:“你,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呢?”

      江玺道:“我们这些到处做生意的,走南闯北,受点伤是常有的事,有一回不小心划伤了脸,留了疤,怕吓到别人才戴的面具。”

      方年了然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怎么把人引进家门了才问这个?你不怕我是坏人?”

      方年挠挠头,说:“我觉得问这个不太礼貌,所以就不打算问来着。”

      “而且你还送了我东西,应该不是坏人吧。”

      “不太礼貌”四字一出,江玺真怀疑浮白山是不是在方年身上下了什么猛料,芯子都没换的人,前后性格怎会天差地别?

      江玺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方年回了方府,一到门前,那个管家又急匆匆上前来,点头哈腰地和方年说,老爷让他过去一趟。家父的命令方年自然不敢无视,推开门就往正屋走。方老爷坐在椅子上,脸色几乎要和门内的阴影融为一体了,尽管几人之间隔了半个院子的距离,但方老爷因为情绪激动而拔高的音量还是让江玺捕捉到了几句斥责。

      “我不是让你不要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吗?你可是我方家的大公子,怎么能和这群蠢货有交集?这不是拉低自己的身份吗?”

      “孩儿今日放学回来时不小心撞到了他们,理应赔偿。”

      “哎,那赔偿就赔偿嘛,给他们点钱打发走了就行,我听管家说,你还给他们请了医师?这种下等人,是死是活与我们没关系,在意他们会浪费我们的精力。你给我说说,你这么关照他们,他们能带给你什么好处?带给你什么利益?就算把他们卖了,能值几个钱?”

      “你这孩子,怎么从浮白山学回来,还把爹教你的东西都给丢了。还有这个,这又买的什么?”方老爷一边教训方年一边把他身上的护身符扯下来扔到了一旁。

      江玺算是知道方年那谁都看不起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方家真是把唯利是图这几个字贯彻得淋漓尽致,与人交往看中的也是有没有价值,有价值的拉拢,没价值的摒弃。

      方年和他爹似是争执了一番,方老爷这才妥协般挥挥手,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好几口气。方年出门,见江玺二人还在院子里站着,颇有些歉意地说:“实在对不住,我父亲……不怎么喜欢我带外人来家里。”

      江玺很善解人意地道:“没事,今天承蒙方少爷招待,我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等会儿就离开。”

      方年可能有些愧疚,刚想说什么又被江玺打断了:“方少爷手上这淤青是不小心碰到的吗?看着挺严重的。”

      方年顺着他的视线落到手腕上,就将手抬起来给江玺仔细瞧了瞧:“这个吗?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就有这种淤青,不过不痛不痒的,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江玺闻言心里头都咯噔一下,语气也有些紧张:“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月前吧。”

      “长了很多吗?”

      方年挽起袖子:“不算,而且个头都挺小的,就手腕上这块大点。”

      江玺朝他胳膊上一看,小臂上还好,在他看不见的肩膀处,已经密密麻麻长了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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