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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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外，浮白山。
又是一个新年，江玺两人终于将今年的环游山水计划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江玺睡着的时候没看到的风景，没吃上的美食，沈书颜又带他重新转了一圈，所以一年过去，世界版图也只跑了一小部分。
结束最后一趟旅程后，两人紧赶慢赶地回了趟娘家。
因为仙门弟子没有“节日”的概念，只有每年元旦时会放个假。别人吃月饼时，他们在降妖除魔，别人吃粽子时，他们在降妖除魔，别人放烟花爆竹收红包时，他们还在降妖除魔。
就连元日放灯时，他们的愿望写的也是“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
自从师父不在后，两人就没过过一个像样的节，后面分开后，就连只有两个人的团圆饭也没吃过。于是乎，江玺连拉带拽撒泼打滚，誓要把沉迷丹药剑术的夜鸣蝉扒拉出来，好好过一个大年三十。
要撬动一颗顽石不容易，江玺决定另谋他路，直接从宴云入手。宴云现在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还多了好几个合作伙伴，称得上修仙界叫得出名的富商。
宴云一听大家要聚一聚，不管什么原因，当即答应下来，并保证，一定会把夜鸣蝉打包带过来。
谁成想，她不仅撬动了夜鸣蝉，还撬动了裴纪，就连商时旭商时安也被她带来了。至于花辞去，他没事干后就和江玺一样开始跑版图，江玺连传三十多封书信才把他叫过来。
清心宗内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沈书颜搬出了许久不用的大圆桌，擦干净了放到院子里。
来吃饭的，都是图个吉祥，凑个热闹，以往什么恩怨，什么旧账，在这儿一律不提，一律不翻。再者，经历了十多年的悲欢离合，再回望以前放的狠话，干的架结的仇，都是小打小闹，唯一的作用就是讲出来博人一笑，追忆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一年的时间，要说给人多大变化，那倒不见得，但若说没有，那也不见得。
最明显的就是商时旭，话没那么凌厉了，眼神也清澈了许多，以往和江玺见面就吵，现在竟会左手提果篮右手提腊肉，别别扭扭地递给江玺，道一句“新年快乐。”
家里会做饭的，只有三个人。沈书颜、宴云，还有裴纪。裴纪之所以厨艺好，据说是当初当选上宗门最权威的大师兄时，因为嘴巴严这一优点，经常接收来自师弟师妹们对仙门的吐槽。吐槽最多的一点就是仙门的饭菜。
修仙之人，按理说不得粘荤腥，但不沾荤腥说实话对修炼并没有什么卵用，作为刚从人间烟火来到清心寡欲的修行之地的孩子们来说，日日粗茶淡饭简直要了老命。
裴纪便自动担任了“爹地”一职，偷偷研究各种菜品，久而久之，厨艺竟然就这么练出来了。
江玺也是现在才得知裴纪还有这么一手，当年他不在仙门内修炼，因此错过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趣事。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众人挨个落座了，心照不宣地空出了两个座位，一群人边吃边看镇上的灿烂烟火和星星点点的天灯。鞭炮早就备好了，挂在门上一点，又是一个新年尹始。
本来按照规则，大年三十是要守岁的，大家都事先说好了，谁先趴下谁就挨罚，结果花辞去不知从哪弄了一壶酒来，喝着浓厚醇香，没想到后劲大得很，到后半夜只有江玺和夜鸣蝉扛住了，裴纪更是一杯倒，桌子上四仰八叉地倒着人，夜鸣蝉又灌了几杯，手肘撑着脸看着桌子发呆。她喝酒不上脸，看似清醒，实则已经醉麻了。
沈书颜是著名的后半场选手，喝倒一大半人后终于有了醉的迹象，搂着江玺不松手。
江玺往他身旁挪了挪，说：“师兄，你喝醉了。”
和他们过的第一个元日一样，沈书颜喝醉后，一改往日认真冷淡的表情，江玺想将他扶正，他还不情愿，箍着他的力道又收紧了些。
上次放灯的时候，师兄也是喝醉了，这次再问他要许什么愿望，他会许什么呢？
江玺玩心大起，孜孜不倦地唤着“师兄”，直到把沈书颜将近涣散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才笑着开口：“师兄，我们要放天灯了，你想许什么愿望？”
果然，这句话一出，沈书颜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半晌，含糊地开口：“喜…”
“又是平安喜乐吗？”江玺想了想，“你上次好像也说的这个，是不是你喝醉之后，就只能想起这个词了？”
“喜欢你。”
“…什么？”
沈书颜重复了一遍：“喜欢你。”
“喜欢江玺。”
他说完后，似乎满意了，埋在江玺怀里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怔愣良久后，江玺才无奈般地叹口气，温柔低语：“我听到了。”
“我也是。”
最后的胜者是江玺。
鬼在熬夜这方面是无敌的。
其他人在中午时分才陆陆续续地醒来。商时旭一醒就拿了几个果子，倒了一壶酒，左脚拌右脚地要下山去。
江玺怕他一个跟头翻下去，就让鬼狐狸看着他，有需要时拉他一把或者咬他一口。
“诶，你上哪去？”
商时旭回头，给了他一个熟悉的眼神，意思是“多管闲事。”
“去看阮钰。”
满桌人陆陆续续醒了后，就各自散了。江玺收拾了碗筷，顺便把清心宗上上下下大扫除了一通。
他们有许多年没回来过了，除了正屋昨天扫过，其他地方都脏得不成样。
江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慢慢收拾，把厨房、书房打扫干净，以及放着两张小床的卧室。
正午阳气重，江玺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累了就坐到藤椅上，像师父那样看着远处的群山。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等江玺回头，他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怎么不叫我？”沈书颜清醒了，片刻都离不开江玺，“累不累？”
“累，”江玺顺势转身搂住他的脖子，“我们去个阴凉点的地方。”
沈书颜打横抱起他，将他带到书房里。这里采光好的同时又很阴凉，把窗户一关，日光就洒不进来了，只能投下斑驳的窗影。
这是他曾经看过书的地方，也是他被师父教育过的地方。江玺摸着粗糙的桌沿，只觉得当时种种恍若隔世。
他之前从未好好看过师父的书房，其实那个古朴的书架上放了很多书，大多都是游记，江玺在书中还发现一个小本子夹在里边，想来应该是师父做的笔记，就没有拿出来看。
反正现在左右无事，不如看看师父会对那些书作何评价。
纸张非常脆弱，经年累月，一翻就散了。江玺发现，这不是笔记本，而是日记本，看语气和时间，应该是师父从年轻时就开始写了。
“师父说，没有灵根的人是不适合修仙的，可每个人都有灵气不是吗？只要日积月累，总会有厚积薄发的那一天。”
“师父说天地灵气无穷无尽，包纳万物，那要是把天地灵气为我所用，那不管什么力量，不都能运用自如了吗？”
“赵初尧$?%#万%#&”
“灵根就那么重要吗，勤能补拙难道是句假话？若我是掌门，我一定会将所有弟子一视同仁，告诉他们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肯积小流，必能成江海。”
“山下有个废弃的院子？打扫干净还是不错的。心平气清，细水长流……就叫它清心宗吧。”
“我好像知道那些孩子为什么都不愿意来我这儿了，这个修炼方式挺考验耐心的。”
“坚持真是一件很难的事。”
“……”
“今天终于来了两个孩子，一只小狐狸，一条小蛇？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留下来。”
“他们是很好的孩子，虽然阿江爱闯祸，经常受罚，但他没有离开，真是个很好的孩子。”
江玺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每页的话或长或短，有时隔几个月才会记一句，都是师父在夜里的碎碎念。
直到最后一页。
“徒儿们去大仙门了，听说现在考核很严啊，要是他们修炼顺利，往后是不是就不用因为是妖而受人排挤了？最近几晚都没回来，想必是通过选拔了。没通过也没关系，他们可是我的关门弟子，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熟悉的字迹在之后就没有了。
江玺又开始懊悔他自己没有流泪的能力。
难以想象师父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几十年来独自守着无人的宗门，才等来他和沈书颜的。
江玺关上日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愧疚，苦涩，难过交织在一起，无处发泄。
“你在想什么？”
“在想，师父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很失望吧。”
“为什么？”沈书颜说，“你是他的骄傲，以前是，现在也是。”
*
浮白山灵气葱郁，门前老树就算在冬日里也只是黄了几片叶子。
两人坐在树荫里，放了一壶酒，一盘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把十多年来发生的事全讲完了，像说给自己听，也像在说给一位故人听。
树叶无风自动，犹如回应。
“师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