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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一百八十章 餐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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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又在屋里说了会子闲话后，李戊生就带着众人在校园里参观了起来。当先去的是学校陈列馆，里面除了存有建校以来学校的历任主理者的简介和事迹外，就是各个时期优秀学生作品的展示，一些是荣誉证书，另外一些是绘画、书法和照片，还摆放了一些据说是学生们的手工作品。在李戊生介绍的过程中，就听得外面一阵铃声响起，继而一声声喧嚣声骤然之间变大起来，又混杂着脚步跑动的声音在校园里隐约显现。这声音亨亚日很熟悉，该是到了学校放学的时候了。众人静立了一会儿，待得外面安静下来后，李戊生才接着往下讲，众人也都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学生们的各式作品，亨亚日自也不例外。
众人赏玩了一会儿，李茂生又带着众人看了学校里大字、绘画、音乐、劳作和手工这些公共课的教学环境，再之后就围着校园粗略的走了一遍，介绍了几处校园内有典故的历史遗迹，这趟参观考察之旅才算是暂告结束。亨亚日于是也就有机会对学校内的情形熟悉了一遍，和自己在外面的一些见闻，暗暗做了些比较，这下他就可以比较准确的把握住学校的整体情形。
整个观访走完，已是傍晚五点多，马上快六点了，李戊生对赵教授说道：“教授，机会很难得，无论如何都要赏脸，请和我大家一起聚一聚。”
赵维成这一趟行程严格来说是求人之旅，见事情办得妥帖，自也高兴，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说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正想着和大家再热闹热闹。”
“那敢情好。这回就由我们学校来做东，大家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能少，待会儿大家一起到来福记吃羊腿去。”说完，又吩咐道：“明诚，你先去一趟，提前打个招呼，咱们今天有贵客，千万别怠慢了，务必让大伙尽兴才好，要是就我们自己的话，倒无所谓。”
“好的。教授、各位，我先走一步，大家慢慢来就成。”朱副校长和众人招呼过后，率先离开了。
说到这来福记，亨亚日倒是有些印象，这家店就在他们第二天里闲逛的时候，就在这条大街上见过，门脸看起来倒也干净，就是铺面好像并没有多大，招牌是来福记全羊宴，临近的也是卖各种吃食的店铺，有卤菜和各种炒菜，不过像它这么突出就是专做羊肉这种吃食的，只此一家，亨亚日主要就是记下了这个特点。于是李校长这么一说时，他下意识就想了起来，而且这家店离旅馆也是很近的。只他心里也不敢确定，按说赵教授这身份，学校出面请客，在这种小馆里，日后被人知道，没得让人笑，这也太不恭敬了点。这回作为客人的主宾显然应该是赵教授，作为一个身份清贵之人，尤其是在教书育人这个行当范围内，在任何地方都会是被人仰视的存在，李戊生请客想必不会无的放矢，就冒冒失失的到这一个偏僻街巷上的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馆里来请客。再就汇文中学来说，就是学生，一个个的不说家境不俗，但想必会有很多也是不屑到市井里的这种地方用餐的，而李戊生作为汇文中学的校长，说起来在这地界，至少在教育界多少也算是能有一席之地的人，要是他请客的话，京城里各处大饭庄该也都是比较轻易的事，但看他偏生都不去，而甘冒这种得罪最不应该去得罪之人的风险，看来这来福记必然有它不广为人知的一面。也或许是亨亚日始到未久，还不清楚周围环境的缘故，心底里下意识的小视吧。亨亚日心里叹了一声，高手在民间，或许一些经久流传的名吃就是这样一步步的从这偏街陋巷的小铺面、小作坊走出的吧。
果不其然，李戊生带着大家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专门给赵维成做出了解释。他说道：“教授，这次请你去的地方就在前面那条街上，里面有一家叫做来福记全羊宴的小馆，里面的羊食做的顶好，尤其是当中的一味羊腿做的尤为突出，很有特色，老少咸宜，我们学校里的人和很多客人用过之后都说很好。于是我就想着，教授该是对各个大饭庄的餐食都熟悉的很，吃不出什么新意来，反倒这种偏狭之处的吃食说不得会带来意外的惊喜。所以今天我们也不去不吃什么名菜，就吃这特色菜，让教授来尝一尝，也让我们尽一尽这地主之谊，还请教授不要怪我照顾不周之罪。”
“酒香不怕巷子深。既然你们都来用过多次，都说好，我要还矫情那些，岂不是对不住自己的胃。戊生，选得好。”
“教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不得那天这菜变成名菜，这小馆慢慢变成大饭庄，我们这些见证者，对这美食界也算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教授这么一来，反倒成就了一段佳话。”
“那我岂不成了这段佳话里的吃货了，别人该笑我为老不尊了。”
李戊生看了看赵维成，知道他这么说该是句玩笑话，但显然也不敢笑，于是接着道：“民以食为天，这也该是教授的英雄本色。上得了庙堂之高，入得了人间烟火之地，用得了百姓餐食，治得了偌大学问，也拉近了和人们间的距离感。”
“好，虽然你说的这些我受之有愧，但就冲你这几句话里面的意思，真真是不虚此行。”
一行人边说着话，边来到街市上，距离也不甚远，不到半小时，众人到得这来福记。朱副校长和分管后勤的那位副校长正在门口等着，见众人到来就迎了过去。二人带着众人穿过铺面，进了后面的一处院子，这里别有洞天，俨然是一处小小的四合院，只是房子紧紧相连，围成一处，院子也很小，中间设了一处日常净手、洗漱的自来水龙头。朱副校长当先带着大家进了一侧房间，亨亚日进入其后才有机会打量。这房间装饰得很简单，只有一方木质普通的八仙桌，八张凳子分列周围，墙面是青砖的本色，只地面摸了大灰，又找了平后，抹泥铺平。
一个玻璃窗透出点点的光线，室外的天光已经暗下来，屋子里面的电灯已然点亮，大家按宾主坐定。一番谦让之下，教授和李校长分宾主坐了上位，左侧是葛自澹和谢明宇，右侧是学校的两位副校长，对横的是亨亚日和跟着赵维成一起过来的年轻人。年轻人说是叫做沈腾飞，是协助赵教授讲学的一名讲师，只从衣着打扮和言辞谈吐来看，想必也是家世不凡之辈。但从他这不多的话语中，亨亚日也听得出来，他即便是对着赵维成教授，也并不显刻意的恭维，这和很多人显然是不一样。尤其是对教育界和学术界之人来说，更何况他自身是要协助赵维成工作的，工作实绩和收入也都要有赖于赵维成教授的，他能这样，相比也有不简单的地方，亨亚日当然也无意深究。
晚餐果然是全围绕这羊而来，品种不多，但分量很足。中央是一只烤羊羔，羊脑羹、炒羊血、爆羊肝、呛炒羊肚、羊杂锅、凉拌羊唇和口条，最后是四个大碟的羊腿，每方一碟，这才是本餐的重点。这羊腿却都是分切斩断后的棒骨，上下两半各具特色，又上了本地的二锅头和两瓶贺兰水。除了亨亚日饮用贺兰水外，沈鹏飞也并不饮酒，和亨亚日一样用起贺兰水来。贺兰水这种饮品对亨亚日来说也并不陌生，在余斛时就曾多次饮用过，所以也并不稀奇，不过能在这种店里发现这个，却是有些意外。虽说是不算稀罕的东西，但像这种门脸的小馆一般是不会准备这些的，也极少有人会在这种地方饮用这种饮品。当初在余斛和顾子敦逛街的时候，是专门到店中去享用这饮品，而且也发现好像有不少的女生喜欢这东西，只是有女性肯来这种小馆用餐，简直是不好想象的场景。
一旦桌上众人开始饮上酒之后，气氛慢慢变得热烈起来，尤其是学校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长袖善舞，善于调节场间氛围，面面俱到。赵维成虽是见惯了场面的，也多少有些被感染，情绪稍显激动；就连性情一直淡淡的葛自澹，心绪似乎也高涨了不少，只不晓得是不是事情已定的缘由；谢明宇虽和一众人都不熟，但也没感觉被冷落，虽没什么人多余搭理他，但也乐得自在；亨亚日和沈腾飞是一样用饮品的，接成了搭子，不时的相互说几句闲话，再用餐食，自顾地填饱肚子。如此一来，就场间的众人而言，他们两人倒是最像出来混饭吃之人一般。
场面正酣之时，有一个中年男子端了一托盘穿着竹签的肉粒上来，上面还滋滋的冒着热气，配着洒在肉粒表面的调味料，一阵阵的异香直往众人的鼻中飘入，一时室内香气被这异香占据了七七八八的。这时李戊生起身对来者说道：“来福，你这味菜可是从来都没上过的，是个什么名堂？”
这来福说道：“这是羊肉串。早先先祖追随宗敞大人镇守西北边陲，家里的手艺多是在那边学来的，只是这羊肉串的调味主料——孜然一直难寻，本来是一直捣鼓着用其它配料试的，总也不成，后来就放弃了。不想前段时日里，在大溪地市场居然见到有从西域来的客商，贸然问了问，他们也只带了些自用的孜然，不过倒是肯转手，所以就都买下了。这回知道有贵客，就拿出来给大伙儿尝尝。”
“不是你老小子一直藏着掖着吧？”
“哪儿能呢？再说你们羊鞭、羊球的好东西不要，我总得拿出点实在的好东西找补找补才行。”
他这一下说，把场间人说的先是一愣，而后差不多就都笑了，这本来是好意的，不想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本来对体面人来讲，不是一般关系，通常是不会带人一起到这种私人小馆的地方来用餐的，偏偏李戊生想的是赵维成该是吃腻了场面饭，找这种虽上不了台面，但确实很有特色的地方，说不定效果会更好，也更能讨好人，进一步的拉近关系。本来这剧本也确实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只不想这一着不慎，却有了被翻盘的可能，
“你这憨货，有点操蛋了……”李戊生稍稍羞恼，一不留心竟是说出些粗口来。
赵维成知道这是为了他的面子，私底下的，按照以形补形的说法，那些东西也确实都是好东西，尤其是对男人来说。只是在稍稍正式些的场合，那东西却是难登正席的，就不说什么大雅之堂的了，尤其是对声名清贵之人来说，甚至可能是一种冒犯，难免会让一些人感觉忌讳。岂不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令人齿冷的癖好，即便是对自身有益，但大爷就是大爷，老子即使落魄了，也是落魄的大爷，是要讲究姿势，你休想拿那些来玷污、亵渎大爷这尊贵的分毫。
赵维成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只他明显不好说话，还是葛自澹打破了尴尬。他笑着说道：“让老板这一直端着也不好，既然上了，要不大家就趁热用吧，不然过一会儿它该变凉了？或许就该是不那么好吃了吧？教授请先。”
“这位客官说得有理。这个可真是要趁热吃才好吃，肉质刚好不说，油脂和调味料也刚刚好，炒菜这些稍凉一点倒不打紧的。”
店老板来福会意过来，显然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那些体己话平时私下里说说倒不打紧，这里显然有不合适的地方，于是赶忙接着葛自澹的话，说些其它话来支应。
“那赶紧的，先给教授这里来点，来福，手脚麻利点。”
李戊生见这乾坤大挪移顿时转移了场间的注意，效果明显，先是感激的冲着葛自澹望了往，之后就赶紧岔开话题指使起店主来。从两人说话的口气和神态来看，李校长和来福店主两人显然私下里关系该是很不错的，亨亚日看到这里心中想道，这李戊生交朋友看来也是三教九流的都有，不是一般人，这来福店主该也是会来事之人。
来福先在一旁伺候着，看众人都尝了一遍羊肉串，一个个的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心里的一点小疙瘩也慢慢消减，于是陪着小心的问道：“各位客官，可有不如意的么？跟我说说，我也好改进一下。”
众人先是望向主宾。赵维成见一个个的眼睛都望着自己，也不谦让，说道：“这个羊肉串该也是烤出来的吧？”
店主来福竖起大拇指，说道：“老先生倒是看的极准。”
“这是赵教授……”一旁的李戊生急忙说道。他生怕这来福一不小心再出个什么纰漏来，这一番说也是存了介绍来者身份的心思。
只是赵维成又开口说道：“戊生，不打紧的，吃饭就是吃饭，大家都一样，没谁说教授就不用吃饭的了？我们随意一些更好。”说完又转身朝向店主说道：“我接着说，这道菜很不错，比起烤羊羔来说，说不得更多的人会喜欢。这调味料就不多说了，刚刚店主也说了，就是配它来的，另外我想主要还是它肉烤的刚刚好。肉质酥嫩、香糯可口、汁水丰富、味道夺人，可能是选材、切丁和翻烤的缘故，各个部分的程度都恰能到好处来，而不像这烤羊羔，各个部分需要的生熟程度不同，只烤到一种程度的话，有些地方难免过了，又有些地方可能会有不足。这个羊肉串面面俱到，风味独特，不错。”说完，赵维成竖起一个大拇指，就不肯多说了。
店主也高兴地说道：“教授喜欢就好，也欢迎您有时间过来坐坐。”
这生意经一套套的，只是他怎么会一直在这种地方开这种小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亨亚日心里想着。当然，那羊肉串他吃的可也是可口又欢实。
李戊生说道：“只是这名字差点意思，羊肉串？看这造型的，叫个步步高升之类的也不错，来福，你不考虑一下？日后你这味菜要是成了名菜，叫这个名字可是有点跌份儿。”
“校长大人，这种文化上的事，我不敢请赵教授来，不过要是能烦劳您大架给个意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再说吧。”李戊生知道有赵维成在，他可不敢现场来卖弄。
“这道菜除了肉质和制作方法外，想来这调味料是关键，只这调味料的味道太浓，对那些口淡之人来说，可能会有些不喜，尝鲜倒是无碍的。另外要是这调味料太过重要的话，你这道菜可说不好日后也能一直是独家秘制。”
“这位先生看得倒是很准，这道菜在西北富裕人家里倒也常见，各地的差别并不大。祖上也是在喀扬军营里跟当地的百姓学来的，只我们内地这种做法极少，关键就在这调味料上，他们那里出产，我们内地并没有。听说往那个方向的商道都断了好长时间了，还有罗刹人和应滇人在那里捣乱，中央政府也管不了，咳，不说这些了。”
轮到谢明宇的时候，谢明宇只说了好吃两个字，两位副校长倒是从口感和佐酒的角度说了些具体的好吃来。只是轮到亨亚日的时候，他说道：“挺好的。另外我觉得叫羊肉串就挺好的，开明宗义，我就是用羊肉做这肉串的，闻到这香味儿，好这一口的人都请来看一看，尝一尝。”
他这一说，在场的众人就都笑了。邻座的沈腾飞也笑着说道：“听亚日说的这么调皮，让我也觉得深以为然。挺好的，这多有生活气息呀，你甚至都能想到那叫卖的场景来，会忍不住过来尝这么一口的。”这一下补枪，惹得大家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