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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蜗牛 ...

  •   “言言回来了。”很巧,爷爷今天换班,奶奶和几个村里的老人打麻将去了,他独自坐在院子里听戏,听的是《穆桂英挂帅》,我小时候就常常跟着听,这么久了,他还是好这一口。
      “爷爷,”我进屋搬了个凳子出来。
      老爷子可专注听戏了,我坐在他旁边,风吹起来了,树叶沙沙作响,夏天的声音,是大合唱,蜗牛爬上树的枝头了吗?我以前喜欢抓蜗牛,特别是下过雨之后,尤其爱蜷在各种石阶上,把两只放在一起就开始打赌谁跑得快,盯着看很久也不无聊;爷爷会吹树叶子,在我记不清事的时候,想在院子里睡觉,只需要手脚并用拉出躺椅,然后就在叶子的歌唱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收音机被摁停了?他只是换了下一场,《女驸马》。
      “爷爷,你说,现在的孩子们,还会去河堤玩吗?”他肯定知道,奶奶不会瞒着他的。
      他哼着戏,摇头晃脑的,一句终。
      “你想旧事重查,你爸爸肯定不高兴。”
      老头子这个人啊,一生都冷静,他像是不会哭,当时在葬礼上,姥姥姥爷看着快要哭晕过去的妈妈,表哥和伯伯扶着奶奶,爷爷抱着我,眼眶红了,但是眼泪没掉,除我之外,他是唯一没哭出来的,亲戚们背后说我还小,不懂什么事,说他没心。
      “当年,你爸爸可是村里比较小的小孩儿了,他哥哥很少让他下水,他之前跳过湖,没死,”他愣了愣,“他水性不好,没天赋。”说完打了两个喷嚏。
      “热感冒了?”我去倒了杯水。
      回来爷爷接过去,“你奶奶心脏不太好,所以具体的也没人敢告诉她,小言,你呢?”
      我坐下,家里的猫围着我,“您说吧。”
      “是自杀没错,但是他有精神分裂。”
      我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大人们说爷爷可怕,因为这件事情,他叙述的太平淡了,我把头埋在黄色的柔软猫毛中。
      我一直不愿意放下的,一句话就能全部概括。
      我没说话,好一会儿站起身来,从树上找了一片恰当的叶子,我还是吹不好,“爷爷,怎么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学不会。”
      爷爷好像透过我,似乎看到了谁。
      “爸,我怎么就是做不好呢?”
      他的表情令我困惑,“爷爷?”我只是突然兴起,并不是想通过叶子说明什么,我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情要解决。
      他有几分狼狈,我不确定,“什么?”
      “我小时候,是不是出现过问题?”我没管院子里突然冲进来的人,我表哥,是我叫回来的。
      院门大开《女驸马》被摁停,爷爷扭头,是表哥,他已经三十多岁,看着很可靠,他站在我这一方,“爷爷,言言已经长大了,不应再瞒着了。”
      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明白表哥知道内情,因为他刻意回避,不只是在我面前,所有人都刻意回避,他们当什么人都没消失,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太坦然了,我做不到,我就像是被困在罩子里,外面的人无论听不听见我的声音,都会继续无视,他们认为我应该被呵护在温室里,应该被隔绝开痛苦,他们为我想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我能更好地生活和快乐,我感恩,但不接受。
      就像每个人都有给予的权力,接受也是。
      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只是随遇而安,如果我不在意过去,如果我只看未来,我会欣然接受,会心甘情愿走下我的旅途,我并不是怨恨向前走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有必须向前的理由。
      我只是想弄清楚,那样与我息息相关的一个人,那样一个破碎的我,我想弄清楚,这是爸爸给我取名的意义,这是我说服表哥的理由,因为我的过去,不只是有我一个人。
      所以,告诉我吧,告诉我,我的来路,我如何来?遗失了什么?又为什么遗失?即使你们认为不重要,我认为重要就够了。
      他沉默了很久,每沉默一秒,我越接近成功,这是一种亲人间的了解,即使我不忍,但是不忍的不止我一个,而我,有必须坚持的理由。
      “.....好。”
      爷爷没再多说,他转身回屋,身形有些佝偻,我突然意识到,爷爷已经老了,而他的表现,我和表哥知道,这是他同意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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