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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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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陈述起了个大早。
按照生活习惯,他先在家里的健身区进行四十分钟无氧,随后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站在衣橱前,脱了穿穿了脱,试完整个衣柜的服装才选出最满意的一套,此时床上的“试验品”已经堆积成山。
没时间再留给他一件件地挂回原处,赶忙开车来到菜市场。
恢复期间高蛋白少不了,鱼、虾、肉,陈述全都整上。手里拎着近十个塑料袋,扛着一箱应季水果放入车后备箱,出发前往言俞居住的小区。
虽然近期和言俞的交流频率有所上升,在问出周末能否去他家做饭时陈述心里其实是没底气的。
原本不抱希望,可出乎意料,言俞答应了他。喜得让他捧着手机瞬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几天没见,此刻他只想看看言俞的脸。
今天周末,起床后言俞倚着拐杖在厨房扫视一圈。随食堂饭菜,昨晚送餐人还给他留下了甜酒和生鸡蛋。
离去医院拆板子没剩几天,小腿骨头发痒,能感受到伤口在慢慢愈合。
言俞明白这是谁的功劳。身体恢复好后他得好好感谢一番那个警察,至少在回想起高中发生的那件事前他是这样想。
如今,事情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与其坐等事故发生,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手里。
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年人,再差,也不会坏过当年。
手机震动。
跟踪狂:我到你家门口了。
来了。
就是今天。
言俞拄着拐杖走到客厅,不带犹豫地拿起剪刀。
开门时陈述正在低着头在打字,手上挽着几个装着菜的塑料袋,看起来像是准备充分要来做饭的样子。
见到言俞开门,陈述立马抬头。
近距离站在比自己个高一个头的男人的影子里,眼神碰上的一瞬,言俞下意识把门关上。
而陈述的反应更快,勾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掉下,顾不上手中拎的东西,手指飞快卡入门缝。
半截手夹在门缝中,想要逼退对方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需用力握紧门把手往里拉,屋外的人自然会因为疼痛而退缩。
犹豫再三,言俞松开了门把手。
门开了,陈述的手也跟着撤了回去。他甩了甩手,似乎被夹得很痛,脸上带着痛苦的笑容,没有生气。
因为没顾上袋子,里头的土豆洒落一地,陈述没着急去捡而是打开了手机。
言俞还是很抗拒他,虽然陈述不想承认,但刚刚关门的举动就是最好的证明。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固然正确,可接触下来,言俞的防备心似乎要比一般人强太多。
陈述很想知道原因,但当下重要的是先让言俞好起来。
现在把这个男人拒之门外还来得及,言俞在犹豫之际看到了陈述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今天警局不上班,我买了菜,让我进屋给你做饭,好不好?
扫视一圈,地上满是包装袋,过年拜节提的东西都没有这么多。在众多的盒子中言俞看到了两抹显眼的红色——分别是草莓和车厘子。
言俞抿了抿嘴。
捡完土豆的陈述一抬头,看到正对着草莓发呆的言俞,忍不住用手背挡住嘴巴憋笑。
晃过神来,察觉到陈述是在笑自己,言俞蹙紧眉头,嘴角绷紧。
生气的表情在陈述看来更像是嗔怪,如同一只平日高傲却强行被客人撸烦的小猫,露出爪子吓唬却又不舍得真的抓伤对方,让陈述觉得可爱至极。
日常的言俞往往面无表情或只会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生气的模样是别人看不到的。
只有自己能看到,想到这里,陈述内心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可他知道再笑他就别想进屋,所以识趣地收起笑容主动搬起地上的草莓,掂了掂。
另一边,言俞冷静了下来。
答应警察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试探他,离自己去医院的时间不过几日,倘若对方真想下手,那么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
一旦发现不对劲,今日动手的机会还有很多,不急在这一时。
让道后,言俞照旧把大门敞开,回头后发现陈述不在客厅,而是拎着东西径直走向厨房。
言俞想快速跟上,却拦不住已经看到一片惨状的陈述。
厨房内,锅碗瓢盆一片狼藉,甜酒仍粘在锅底。
陈述放下东西,没做思考打开水龙头,挽起袖子,开始刷锅洗碗。
碗洗干净,陈述先拆开箱内的水果,接着用新买的玻璃碗装满草莓和车厘子,清洗后他回头走向靠在厨房门口的言俞,把碗塞在言俞手中。
指了指碗,又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这是让言俞先坐到客厅吃水果的意思,自己则又回到水池旁开始备菜。
言俞呆呆地捧着碗,没有离开。
陈述的背影在言俞的眼中就像一部默片,他听不见声音,只能凭借主人公的动作感受整个做饭的过程。但和黑白电影不同,陈述是彩色的,他周围的物件也是彩色的。
言俞的手从兜内拿出,往口中悄悄塞了一颗草莓。
客厅的茶几陆续摆满做好的热菜,陈述从厨房抱出两碗米饭。他的厨艺称不上有多好,但食材新鲜菜品丰盛,是言俞近期吃得最满意的一顿。
饱餐过后按照惯例,警察不一会儿就会离开。
可偏在这时他拿出了手机,打打删删,迟迟不给言俞看屏幕,言俞没办法,只好主动凑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言俞的侧脸,皮肤上细密的绒毛被染成金色,看到手机上的字,他的睫毛连频眨了两次。
手臂挨在一起的陈述,心也跟着颤动两次。
备忘录上用大号字体写着:【我好像有听到奇怪的响声。】
言俞满脸疑惑。
【好像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陈述又敲了敲键盘,补充表述并指了指里头。
上次在言俞家听到咔咔作响声来源于那个坏掉的小太阳,他怕又有什么电器在言俞未知的情况下坏掉,准备起身重新进到厨房。
言俞不懂,如果厨房有声响,为什么刚刚做饭的时候没有发现?
犹豫再三,他摸了摸怀中尖锐的工具,拿起拐杖跟了上去。
厨房内转了一圈,不是燃气灶,也不是燃气表,声响不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陈述指着旁边的透明毛玻璃,询问能不能进去看看。
那是一间仅四平方的浴室。
陈述在前,言俞在后,宽大的背影如同一座山。
熟悉的密闭空间中,言俞心下有些慌,手伸入口袋紧紧攥着那把或将派上用场的剪刀。
十年前,也是一把剪刀救了他。
过去十来年,包括获奖内的很多瞬间他都已经遗忘,唯独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时间没有抹掉恐惧,反而成千吨地堆砌在一个角落,只等一阵大风吹开那块薄的如纱般的遮挡布,轰隆倒在原地,压垮纸糊的言俞。
如今,记忆中模糊的人影重叠在这个宽厚的背影上,如果回头,他会不会也变成一头口齿沾血的猛兽,把自己撕咬成一块块碎片?
不是同一人,也不可能会是同一人,言俞在心中默念,握紧剪刀的手却又加重了力气。
摇摆间,跟着进入那个狭窄的空间,带着潮湿的浑浊空气引得他呼吸急促。
言俞尽量靠近敞开的浴室门,陈述没在意他的反常,竖起耳朵挨个方位寻找音源。
终于,在提供淋浴的热水箱内听到一阵阵的声响。
这种款式的热水器加热水需要两三个小时,往往半小时之内水逐渐会变凉,陈述十几年前就不再使用。
有年冬天,在家洗澡,刚冲完头还没来得及抹沐浴露,水突然变冷,冻得还在读书的陈述衣服都没穿就冲回了房间。
“应该是热水器......”陈述自言自语道,等他回头,言俞的眼神让他忘了后半截要说的话。
那种眼神似是潜伏在灌木中的一条竹叶青,吐着舌头,竖瞳牢牢锁住领域内的猎物。而陈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盯上的老虎,只要他表现出一丝进攻性,后方的竹叶青必然会准确无误地咬住自己的脖子。
“言俞?”陈述试探性地轻轻喊道。
被叫到名字,就像持续受到挤压的气球在即将撑破前突然被人拔掉充气塞,差点忘记呼吸的言俞获得短暂的喘息。
嗯?陈述将身体完全转向言俞。
工作中,特别在进行抓捕和审讯任务时陈述对于目标的反馈和变化是十分敏锐的,只是和言俞待在一起,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分散,也不会携带丝毫提防。
此时在封闭空间中,陈述终于开始直视言俞情绪的不对劲。为什么会如此警惕自己?又为什么会露出不安的表情?他边打字边看言俞。
【是热水器发出的声音,应该出了故障,可以和房东说一下这个情况。】
最近洗澡时言俞确实感受到淋浴头出热水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机械般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惊觉自身一背冷汗。
【还是今天就说吧,如果房东不能解决我可以叫人帮忙。】陈述继续在手机上写道。
作为警察,看过太多租户和房东间的矛盾。电器出故障,最好留下证据第一时间沟通。如果可以,陈述其实想立马把这台热水器换成最新款,但言俞肯定不会同意。
言俞再次点了点头,两次的互动让头这只气球彻底泄气。
或许,陈述真的不一样?
处理完声响的来源,言俞准备往外走,陈述跟在后面。
由于步伐太大,浴室空间太小,陈述一不小心碰着淋浴阀,悬挂的花洒突然打开,刺激的水流对着言俞的方向喷了出来。
头发彻底被打湿,紧紧贴在额前,湿掉的还有身穿的一大片棉服以及里面的里衣。
睫毛沾到水,眨一眨,水珠滴到脸颊。
言俞眸底却闪过一丝波澜,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也许这是个主动试探的机会。
他脱掉了棉服,随意搭在衣架上,装着剪刀的口袋朝外,以保能随时抽出。
反观陈述,眼疾手快地关掉阀门,赶紧查看言俞的状态。
“对不……”话到嘴边刹住车。
脱掉外套的言俞双手交叉放在毛衣下摆,眨眼间衣服被丝滑提起,脑袋从领口钻了出来。
对面的陈述没了动静,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水从发梢滴到鼻尖,言俞的双眼被蒙上一层水光。头发变得凌乱,干脆揪着一股脑掀到后面露出额头。
眼波漪涟,上翘的眼尾勾得陈述喉头滑动。
一眨眼,水珠滚到下巴,言俞觉得痒便仰头伸长了脖子,水滴顺着中轴线滑至喉结,最终停留在锁骨。
言俞的肌肤很白,幽暗的浴室灯光下,大片的瓷白晃得陈述内心动摇。
陈述顿觉身体紧绷,好像他才是那个应该站在冷水下冲洗一番的人。
言俞一点点观察陈述的变化。
只见对方像被抽了魂一般,神情近乎呆滞。全身僵硬,偏偏耳尖发红。
别说会对自己做些什么,言俞觉得现在就算给陈述一巴掌,他都得半天才能缓过来。
但也不能放下戒备。
言俞的目光隔着潮湿的空气从陈述棱角分明的脸往下游离。
陈述的喉结很突出,能清晰看到滑动轨。呼吸间,印出他起伏的胸膛。
这幅体格如果直直地压下来,能严实挡住言俞。
一寸寸往下,言俞的双眼仿佛是化学实验室的显微镜,细致地接近这片标签写着陈述的载玻片。
太过赤裸的视线让终于让陈述抽神。
生锈的脑袋重新运作,他赶忙把外套脱了下来,赶在言俞继续往下探索前,先一步将言俞紧紧裹在大衣里头。
手被夹在衣服和陈述的手两侧,言俞只剩个头露在外边,被裹得活脱脱像个粽子。由于衣服带着体温,言俞变得暖和起来。
言俞仍不死心,但陈述没给言粽子机会,掐住他的肩膀转了一百八十度,推搡着他去房间加衣服。
房内,言俞脱下垂至脚踝的大衣,半/裸着上半身,静默几秒后确信了什么。
房外,陈述把这辈子痛苦的事情全想了一遍,包括小学三年级考倒数第二,被老陈拿着扫帚满屋子追着跑那件事。
终于冷静下来,陈述准备走出浴室,顺便将言俞搭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了下来。
刚一扯,口袋内的剪刀因为重力直接从口袋翻了出来,掉在地上,砸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