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向导的妙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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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方舟实验的计划书。”
白大褂将一叠文件递给尹斯凌，上面用专业术语记得密密麻麻，尹斯凌一眼扫过去，提炼出几个关键词。
“燃血状态”、“同理心检测”、“耗材折损度”、“记忆唤醒”……
看上去有些不祥。
“没必要了解太多，”白大褂脸上写着“反正你也看不懂”，公事公办，“你把0号安抚得不错，他的各项指标从未像今早那么正常——顺利的话，我们想明天开始实验。”
尹斯凌看着那份计划书。
研究院之前在0号身上实施的残忍实验，可从没管过他是否承受得住。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指标正常”才能进行，想也知道有多可怕。
尹斯凌想起0号刚才最后的眼神，手指不由在纸页的边缘紧了紧。
他见过那种神色：当母狮子眼睁睁看着小狮子被一枪爆头；或被咬住脖子，仍不断拱着新生儿站起来的羚羊。
尹斯凌问：“我需要做什么？”
白大褂迫不及待地操作打开仪器：“我们今晚会给他注射燃血诱导剂，让他进入最不受控的狂暴状态，明早他将跟几名A级哨兵搏斗——我们需要测试战斗力提升程度、黑暗哨兵对燃血的抵抗极限、以及他在燃血状态之下，是否还存留着最基本的同理心。”
尹斯凌深深皱眉：“以他的战斗力，那几名哨兵可能会死。”
“这是关键，”白大褂说，“实验耗材总会有所折损，但这几个不一样，他们之间存在一定的感情联系——”
“感情联系？”
“虽然我们不知道0号还记得多少，”白大褂推推眼镜，“但，是的，他们曾经认识。”
好像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尹斯凌突然间明白了整件事。
他们要0号去残忍地杀死曾经的朋友，只为了测试他在燃血状态下，还能留存几分理智。
“燃血”是研究院近年来新打造的概念，可以让哨兵的战斗力成倍提升，但相应的，他们会更不受控，成为丧尸一样的杀戮机器。
燃血药剂的推广受到军部的强烈抵制，尹斯凌参加过不少相关会议，看几位将军拍着桌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指责研究院的人是“恶魔一样的刽子手”。
真没冤枉他们。
白大褂兴奋地说：“0号的实力是碾压式的，如果那些A级哨兵中有人能勉强活下来，就证明在100%燃血的状态下，哨兵依旧能保持基本理智。”
尹斯凌努力平复脑子里的嗡嗡声，没说什么“这太残忍了”之类的蠢话。
他知道，按照这里的分类方式，他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较高等级的“实验耗材”，没有指出实验不符合基本伦理的资格。
白大褂期待地看着尹斯凌：“怎么样，你能让0号的指数更漂亮一点吗？”
他让开位置，示意尹斯凌站上操作台。
“这台机器会直接读取你大脑皮层中对0号的状态判断、你能对他做到什么程度的安抚，并预测实验能顺利展开的成功率。”
白大褂随口说：“你不用懂其中的原理，放松，把大脑交给我就好。”
不能反抗。
尹斯凌僵硬地迈开腿，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同时飞快思考。
不能劝阻，不能反对，不能提出异议，也不能暴露自己分化之后的等级。
那就只能……
冰冷的仪器被连接到他头上，电极贴片紧紧箍住太阳穴，白大褂背对着他，在庞大而复杂的台面上操作着什么。
这是一个脑力进化方向的B级哨兵。
尹斯凌看似很听话地闭着眼，任由那些机械臂卡住手脚，把他摆弄成合适的姿势。
“可能会有点痛哦，”白大褂头也不回道，“只能忍一下了。”
他输入最后几行数据，就要拉下启动仪器的扳手。
就在手指触碰到开关的瞬间，一声尖锐的鸟鸣像针刺进脑海！
白大褂疯狂地抽搐起来，他的眼睛一瞬间布满血丝，眼镜掉到地上摔碎了，手指痉挛着僵在半空。
向导的精神攻击势如破竹，在所有可能的防御被构筑起来之前，摧枯拉朽地一路强硬撞进去，白鹤旋转成一颗尖锐的炮弹，轰地一声闯进哨兵的精神屏障！
尹斯凌起手就尽了全力，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能劝阻，不能反对，不能暴露。
那就只有造假了。
白大褂在短暂的反抗之后，在地上摔成了软烂的一团，双眼紧闭，额头也在摔倒时磕红了。
尹斯凌也是第一次以摧毁为目的使用精神力，他调集起全部感官，死死盯着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白大褂瘫倒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很缓慢地动了动，像新装上四肢的木偶，歪歪扭扭地试图把自己撑起来。
该死……这太难了。
汗水从尹斯凌额头上渗出来，精神海开始发出透支的酸痛。
进攻型向导非常稀少，他们虽然精神力强大，但大多无法直接用于攻击，而是以相对温和的方式，在和哨兵的相处中获得主导权。
如果时间足够，尹斯凌确实可以慢慢入侵研究员的精神图景，把对方调｜教得对他唯命是从。
但危机太过紧迫了。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另一个研究员，那他的计划便会立刻失败，甚至可能因为“失控”，被无声无息地销毁。
尹斯凌在这种相当紧张的关头，心绪依然异常沉静。
他从来冷静谨慎，谋定而后动，即使是这样看似冲动的行为，也只是因为0号进入燃血状态的话，会给他自己带来生命危险。
最后一丝精神力也被逼着刺进白大褂的脑袋，尹斯凌重重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终于看见那白大褂微微一颤，像是突然通电的机器人，僵硬地站了起来。
强行催眠成功了。
尹斯凌心下稍松，用仅剩的力气吩咐：“伪造一份实验数据：实验品0号当前情况不足以启动‘方舟’，强行启动有40%报废风险。”
他想了想，继续说：“下一次抽测推迟到七日之后，如果有人要强行进行检测，想办法把消息通知给军部苏望道少将。”
白大褂眼中闪动着微不可察的淡绿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其余一切如常，”只是说这些话，尹斯凌便已经精疲力尽，“忘了在这里发生的事，你只是遇到了轻型交通事故。”
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两声咳嗽，尹斯凌说完，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现在……”他强撑着，用稳定低柔的声音呼唤，“醒来。”
白大褂的头，像打盹那样猛地一抖。
被唤醒的研究员扶了一下裂缝的眼镜，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自然而然地开始往仪器中输入数据。
尹斯凌只让他做了轻微的改动，提升实验风险，又不会被人一眼看出破绽。
白大褂面无表情地完成工作，又按下一个按钮，那些拘束着尹斯凌的机械臂流畅运行，把他放回原位。
“你可以走了，”白大褂丝毫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要对0号提起方舟实验的细节——如果你不想被他在暴怒中掐死。”
尹斯凌：“当然。”
白大褂给他开了门，在沉默着回实验室的路途中，突然提起另一件事。
“你之前，一直在军部供职？”
“是。”
“是在苏望道少将麾下吗？”
“我是他的秘书室长。”
对方咕哝了一句什么：“怪不得，那边今天闹得很厉害，苏少将亲自进宫面见皇帝，看来你很得上司的欢心。”
尹斯凌一顿，没有回答这句话。
“但别想轻易从这里出去。”
在打开那扇最底层的实验室大门之前，白大褂突然回头，冲尹斯凌诡异地一笑。
“现在重点是0号，但你的血竟然能让他产生那种反应——也是很令人心动的实验品。”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被催眠控制过，甚至没察觉到额角擦破了，脑门上一片红肿，眼镜也布满裂纹。
只是以贪婪的目光注视着眼前淡漠的青年：
“我和我的同僚们都很期待，解剖你那漂亮脑袋的一天。”
尹斯凌冷淡地“嗯”了一声，侧身按下门把，走进了实验室。
对方有点气急败坏：“别以为军部的人能救你，他们连0……总之进来研究院的人，从没人能活着出去！”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了。
尹斯凌却捕捉到研究员话里的关键词，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0号。
那个研究员多半是想提起0号，为什么？那句话的语境与军部相关，0号……与军部也有关系？
可惜精神入侵不能提取对方的记忆。
不，或许可以——他从前能够得到的这方面资料太少，如果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的话，未必不能开发出更多用途。
刚才情急之下，就已经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用精神攻击给B级哨兵洗脑。
尹斯凌复盘了一下最后成功时的感觉，决定把这个技能再练得娴熟一点。
他的大脑依然很兴奋，以至于没注意到身体的状态。
尹斯凌对这具身体，总有一种对待工具的冷酷，在他的心里，身体只是一个早晚要报废的任务道具。
而且，从前有系统的痛觉屏蔽光环，也有系统时刻替他监测，不至于因为过劳而猝死。
很不幸，进入研究院之后，系统就掉线了。
于是，这位“无所不能”的天才向导，刚刚走出一步，就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一条毛绒绒的长尾巴扫过来，精准地卷在他腰上，把软倒的身体往大白虎面前拉去。
尹斯凌毫无反抗之力，他甚至得靠着那条尾巴的支撑，才没有软倒在地上。
猛兽金色的瞳孔紧绷，自上而下，审视着远比早上更虚弱的向导。
“你对他说了什么？”哨兵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方舟计划，是不是要展开了？”
白虎的动作称不上温和，尹斯凌腰间传来一阵被箍紧的痛麻，他有点撑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白虎居高临下：“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他们是派你来控制我吗？你以为——只是一次成功的疏导，就可以让我俯首称臣？”
“不，”尹斯凌轻声说，“我从未那么想过。”
白虎一愣。
不知怎的，这向导说话的时候，明明没什么特别，却总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的魔力。
不可以——谢英警告自己：这里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你还没有吃够苦头吗？
在这个肮脏腐朽的帝国，所有优雅华美的表象下都暗藏蛆虫，每一个看似甜蜜的微笑，后面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谢英：“你再敢——”
他声色俱厉的威胁没有说完，被禁锢的向导像是终于撑到了极限，头一歪，无声无息地昏了过去。
谢英莫名注意到，这个强大的向导闭上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出乎意料的柔弱，还有一双形状优美，但苍白干裂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向导的妙用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