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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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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罐子破摔”是一种很神奇的心理。
成功领会这种心理的羽绒回想自己前段时间的恐惧、忧心、战战兢兢,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现在的他,不仅不再害怕,甚至还敢瞪那只鬼、朝对方翻白眼、摔门了。
人的成长真是在一瞬间。背着包乘上电梯、真的老老实实踏上打工之路的羽绒摇头感慨。
他也称得上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虽然暂时没死成,但慷慨赴死怎么不能算是死过一次呢?
如果把吓得半死、气得要死也算上,那他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冬日的早晨,哪怕是个明媚的晴好天气,外面的空气也依然是寒冷刺骨的,在潮湿的南方,甚至还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凉。
正是因为这种阴凉潮湿,在羽绒试探性地朝同事诉说“明明监控显示家里没人却总是感受到阴冷的视线”时,只得到了一句“要不开个暖空调看看症状能不能缓解?”。
于是有口难言的羽绒只能沉默下来,默认自己只是畏惧寒冷而产生了幻觉,再不敢寻求他人帮助。
“说起来,”羽绒自言自语,“今天早上,好像没有再感觉到那个视线了。”
今天早晨虽然又羞又气,但前些天一直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和潮湿却炙热的目光确实没有再出现,明明那只鬼都已经现身了,它的触碰带给他的却只有温暖和柔软。
……当然,还有猥琐!无耻!下流!
羽绒又开始咯吱咯吱地磨牙,紧握拳头愤怒地走出电梯。
“什么视线?”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斜后方响起,羽绒悚然一惊,猛地回头望去,却见隔壁大爷站在电梯按钮旁,手里托着一只罩着厚厚黑布的鸟笼,和蔼地笑望着他。
刚刚他出来的时候,那里有人来着吗?
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但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爷爷,羽绒把心放进肚子里,也扬起笑容,问了声好,才回答:“没什么,我说窗外面的麻雀呢,以前一大早就在外边叽叽喳喳,最近都看不见了。”
尽管是临时找的托词,但羽绒恍然想起,窗外每天早晨都来唱着歌儿啄食小米粒的麻雀们的确很久没来造访了。
时间似乎是从他感受到那道阴冷视线的第二天起。
……那只鬼,难道不止对他,还会对周围的邻居生物造成影响?羽绒皱起了眉。
但那天晚上他慌慌张张地,忘了在阳台上洒小米粒,之后更是一直混混沌沌,没再想起来过,也可能麻雀们见没吃的就不再来了。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它们找了个更暖和一点的地方觅食去了。”隔壁大爷也道,掀起蒙着鸟笼的黑布,露出里面脸颊顶着两坨腮红、头上顶着一撮呆毛的嫩黄鹦鹉,“我家的妞妞也好久没敢带出来遛了,怕它冻着。”
“结果今天一大早就拼命叫唤,差点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孙子吵醒,搞得我被赶出来带它散步。”
大爷伸出手指,试图去扒拉玄凤的呆毛,却被逮着啄了好几口。
他们家刚得了一个小娃娃,整日整夜地哭,折腾得一家人吃不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自然容不得一丝可能把他吵醒的噪音。
羽绒晚上也时常能听见小婴儿中气十足的哭声,的确是震天响。但好在老房子隔音效果虽差,但邻里间都已相处了几十年,而且耳朵不太好使的老年人居多,听见婴儿哭声也只会夸赞这娃真能哭,睡眠影响不了一点,因此暂时没有造成邻里纠纷。
而唯一耳聪目明还可能睡懒觉的年轻单身汉羽绒,这些天又深受不知名恶鬼的骚扰,婴儿响亮的哭声反而能给黑暗中瑟瑟发抖的他带来一丝活人的气息,听见了反倒能给他安心感。
“绒绒!绒绒!”笼子里的小家伙一看见羽绒就开始叽喳叫唤,翅膀扑腾忽闪,在笼子里跳上跳下,还把小脑袋往缝里挤,想离他近一些。
“好久不见呀,妞妞。”
羽绒笑着摸摸它的脑袋,换来一阵更欢快的扑腾,白色细小的羽粉随着它的动作哗啦啦往外飞,在黑色幕布的映衬下更为明显,像是在笼子里下了一阵小型暴雪。
“绒绒!”暴雪制造鸟本鸟却对自己掀起的风波毫无自觉,还在一声又一声地喊羽绒的小名,声音带着鹦鹉特有的质感。
“绒绒!绒绒!”
“嗯嗯,妞妞妞妞……”羽绒应接不暇,伸手给它挠痒痒。玄凤妞妞舒适地眯眯眼,又挪开,蹦蹦跳跳站到栖木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沉沉地直视他,尖尖的喙张开:
【绒绒。】
这一声,不似以往的清脆婉转,变得低沉、空洞,还似带着回音,让人幻视漆黑夜晚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被从背后叫名字的诡异画面,莫名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羽绒怔在原地,嗖地缩回手,汗毛直竖。这一瞬,那股困扰了他许多天的阴冷潮湿感又铺天盖地袭来,他简直恨不得转头就跑。
“绒绒?”大爷的声音拉回了他快被吓飞的魂魄,羽绒回过神,惊觉自己竟被妞妞的声音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一听,妞妞的声音已经恢复原状,翅膀扑腾扑腾的响动不绝于耳,阴冷潮湿的气息也消失无踪,一切事物都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刚才的诡异全然是他的一场幻觉。
羽绒的心砰砰跳,一股不详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但看着毫无所觉,对他奇怪的反应疑惑不解的大爷,他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要上班啦,爷爷再见,妞妞再见!”
最终,羽绒只能佯装镇定,扯出笑容向大爷和妞妞告别,却一眼都不敢再看用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叫他名字的妞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快到要跑起来。
“年轻人,上班也不容易啊。”大爷摇头感叹,把鸟笼的黑色幕布又罩回去。
幕布缓缓下滑,完全覆盖鸟笼的刹那,“绒绒、绒绒”的鸟叫声戛然而止,连翅膀的扑腾声也消失了,电梯口安静得像是没有活物存在一般。